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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生活在法治社会,宁秋霜对暴力最直接的认识,便就是看过一些小混混街头闹事,吆喝着动手动脚。而今生,穿越到一个世家千金身上,这几年过的都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家里人人都是哄着宠着,平日里连句重点的呵斥都没有,更遑论是打骂。是以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宁秋霜对于暴力的认知都很缺乏。
然而此刻,她正在亲身体验何为暴力。
而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穿越过后的优渥生活,以及前呼后拥的尊贵日子,让她不仅连在现代社会学会的人情世故忘了个干净,还养出了一身骄纵傲慢的性子,嘴上说着平等,却已经视旁人的生命如蝼蚁,连敬重生命这一点都丢地干干净净。
如果刚才不是陆方伯和齐匀柯拼死出手相救,救了她的吉贺便会被她害得惨死马蹄之下,而这仅仅是因为她记恨吉贺赏了她一鞭子。
因自己犯错得到的鞭子,她记恨在心,连后来的拼死相救都无法消除她心中的恨意。
不得不说,宁秋霜就是那种一旦觉得自己不同于常人,便陶醉在自我优越感中无法自拔,忘却一切的典型代表,在她被仇恨蒙蔽的瞬间,她已经连最基本人性都忘却了。
吉贺最恨的便是忘恩负义,无情无义之人。
是以看着飞扬的尘土中,被抽得皮开肉绽,衣衫褴褛,哭喊着不住在地上翻滚求饶的宁秋霜,吉贺丝毫不觉得她有半点可怜,下手更是毫不手软,专挑不伤及要害,却能把人痛得死去活来的地方抽。
所有人都被吉贺的举动震在当场,目瞪口呆。
在场众人中,只有极少部分的人看到了真相,而这些看到真相的,都没有出手相救,显然是都觉得宁秋霜活该如此。而那些不知道实情的,虽迷惑,却也不敢贸然上前,是以所有人都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宁秋霜被抽得满地打滚。
宁瑾丞是少数人中看清了真相的,是以他无法开口向吉贺求情,就是宁秋霜被当场打死,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谋害皇亲国戚,这个罪名不仅仅是一顿鞭子就能解决的问题,最坏的结果,便就是满门抄斩……
宁秋霜并没有想的多深远,在推开吉贺的瞬间,她满心以为这个不仅不把她放在眼里,还威胁恐吓的女人会被马踩死,是以她没有想过吉贺没有死她要怎么做。她更加没有想到谋杀皇亲国戚的罪名有多严重。
鞭子依旧不停地落下,宁秋霜已经连挣扎哭喊的力气都快流失,嘴里却仍旧不忘呼喊:“三皇子救我……大哥……大哥救我啊……”
看着已不成人形的妹妹,宁瑾丞沉重地闭上眼,心如死水。
而宁秋霜口中呼喊的另一个人——宋璟,也觉得她该打,但是她对他还有用处可言,是以在觉得她收够教训之后,他终于开了尊口,拦住吉贺温声劝道:“九妹,够了,再打下去人就要没了。”
吉贺动作一顿,望了眼面无血色的宁瑾丞,冷哼一声,总算是停了手。
她上前去踢了踢趴伏在地上直喘气的宁秋霜,以一种俯看蝼蚁的姿态,冷若冰霜地道:“若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本公主今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抽死你!本公主再次警告你,日后你若还是不肯老实,除了你哥,你们宁国公府就等着全部给你陪葬吧!”
宁秋霜恐惧地抱紧身子,听到吉贺的话止不住地哆嗦,脸都不敢抬一下。
又是一声冷哼,吉贺收起马鞭,拨开人群走了。
宁瑾丞望了眼吉贺离开的娇小背影,眼中闪过深深的愧疚,却并没有追上去。他走到宁秋霜身边,一言不发地将人扶起,简单查看了下她手上的伤势。
“哥,我好痛……好痛……呜呜……”宁秋霜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两辈子,她都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事情,现在她的心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而强烈的恐惧让她早已忘了自己对待这个大哥的态度,脆弱得只知道寻求安慰。
宁瑾丞却并未给她任何回应,神情淡漠而疏离。
吉贺公主那一鞭鞭看似狠戾,却留了余地,且没有往要害处抽,没有伤及筋骨,是以宁秋霜身上的伤只是皮外伤,看着严重罢了,养个十来天就能好了。
“王爷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围成一群的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来,见宋祁载着顾安年骑着马慢步走来,便拱手对骑在马上的两人行礼道:“参见王爷,见过娴侧妃娘娘。”
“免礼。”宋祁面色淡淡的,视线扫过宁秋霜时,眸中的温度蓦然降了好几度。
“谢王爷。”众人起身,站在一边不敢言语,偷偷拿眼瞧宁秋霜兄妹。
宋祁并未再开口,只拉了拉缰绳,骑着马到了宁瑾丞两人身前,睥睨地望着伤痕累累的宁秋霜,形状姣好的薄唇微微抿着。
在那凌冽的目光下,宁瑾丞连头也抬不起来,心中的愧疚与罪恶让他深深低下头,沉痛道:“臣看管不周,令家妹做出此等藐视王法,胆大妄为之举,请王爷责罚。”
他心中十分清楚,多重的责罚都不能弥补怀里的妹妹犯的过错。
宁秋霜在听到那一声“王爷来了”时,全身一僵,更深地迈进了宁瑾丞怀里,不敢再有半点动作,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就怕让她心目中的偶像看到她这狼狈凄惨至极的模样。
宋璟冷眼望了眼缩在宁瑾丞怀里钗斜发乱,宛如疯子般的宁秋霜,又望了眼宋祁怀中妆容清丽,神情淡然的顾安年,握了握拳,上前拱手行礼:“皇叔,娴侧妃。”
“嗯。”宋祁依旧只是冷冷清清地点了点头。坐在他身前的顾安年能清楚地感应到他此时的心情,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所压抑的是惊天怒火。不说是本就疼爱吉贺的宋祁,就是她,在听了暗卫的禀报后,都有种气得想掐死宁秋霜的冲动。
然而现在并不是教训宁秋霜的好时机。
扫了眼围在周围的人,顾安年暗地里拉了拉宋祁的袖子,又朝宁秋霜抬了抬下巴。宋祁紧抿着嘴角,握住她的手,好一会才微微颔首。
得到应允,顾安年便转向宁瑾丞温和道:“宁表哥,你先送霜表姐回行宫治伤吧,有何事回去再说也不迟。”又对跟在一旁的福禄道:“霜表姐伤势看着不清,劳烦福禄公公准备一辆马车送她回行宫,传太医诊治一番。”
“老奴晓得了。”福禄躬了躬身,便转身下去打点了。
顾安年又望向宋璟,举止态度大方得体,微微颔首笑道:“王爷方才道身感不适,这会正要回行宫休息,这里就劳烦三皇子殿下主持了。”
对于这一番安排,宁瑾丞与宋璟都十分诧异。
宁瑾丞心中不免生了几分感激,颔首致谢道:“多谢王爷,多谢娴侧妃娘娘。”
宋璟眼含深意地望了眼顾安年,拱手道:“娴侧妃言重了,替皇叔分忧是应当的。”
顾安年只是微微一笑,颔首致意道:“妾身便先随王爷回去了。”
宋祁不欲在此多停留,顾安年话音一落,他便一拉缰绳,赶着马小跑着离开了。
过得一会,马车备好了,宁瑾丞抱着宁秋霜上了马车,也先回了行宫。
当事人与主权者都走了,其余人立即纷纷议论起来,宋璟这点场面还是撑得住的,很快便又将所有人打发去了继续选马,这一场大风波便就先这样压下来了。
顾安锦惦记着宁秋霜伤的不轻,也不想再在马场多待,与顾怀卿洛靖远说了一声,便想先回行宫去瞧瞧宁秋霜,顾怀卿却并没有允了。
“哥哥,霜表姐看着伤的不轻,我去看看她是应该的!”顾安锦据理力争。三月游湖之后,哥哥就一直限制她和宁秋霜交往,她不懂是为何。
洛靖远这次却反常地没有站在她这一边,反而帮着顾怀卿劝道:“锦儿,吉贺公主下手有分寸,宁小姐身上的伤看着严重,其实只是皮外伤,你不必担心。”
“就算只是皮外伤,我去探望她又有何不可?”顾安锦反驳。
“锦儿,我们这样做自然是为你好。”顾怀卿沉下脸,不欲多做解释。
“哥哥!”顾安锦蓦地提高音调,神情有些激动,带着几分怒气,不解地问:“你总说是为我好,难道你的为我好就是不让我亲近年妹妹,不让我与霜表姐接触?她们一个是我的亲妹妹,一个我的表姐,我不懂你为何要那般敌视她们!”
是的,是敌视,顾安锦觉得自己的哥哥就是在敌视年妹妹与霜表姐,特别是年妹妹,就连这次好不容易能在行宫聚聚,他都不同意让她去寻年妹妹说几句话!
从小到大,这是顾安锦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顾怀卿说话,顾怀卿只觉心口一窒,心中又酸又涨,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锦儿!”洛靖远见状,忙拉过顾安锦劝道:“怀卿是为你好,你怎能如此对他说话?”
顾安锦自知失言,见自家哥哥面带哀戚,脸上不由闪过愧疚,却仍是红着眼眶,咬了咬嘴唇道:“我只是不明白,不明白哥哥到底要做什么。”说罢,她捂着嘴转身跑开。
洛靖远追了两步,顿了顿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好友,沉声道:“怀卿,还是把一切都告诉锦儿吧。”随后再次追了上去。
顾怀卿闭了闭酸涩的双眼,松开双手,长长叹出一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