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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同做事一样,得讲究个巧劲。
叶葵心知二夫人这会已经是看她极不爽快,所以她便索性什么也不说,只管把话往永安侯的病上提。身为儿媳,这会当然是该将永安侯的病情当成头等大事的才是。
一个“孝”字,在这个时代,可是足够能生生将人压死的。
这也就让孝顺二字成了诸人平时用来挟制他人最快也最容易的一个手段。叶葵当然不会忘记这样绝佳的事,这样的手段用来对付她自己怕是不一定会有多少效果,可用来对付二夫人,那绝对是百试不爽的。
二夫人是掌家的人,也是想要一直将这份权利握在手心里的人,她自然不会让自己身上出现任何不孝的污点。
叶葵的话说完后,她便只能努力扯了扯嘴角,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道:“九弟妹说的是,如今什么事比不上老侯爷的身子重要。”话音落,她便微微打量了姜嬷嬷几眼,问叶葵道:“这位嬷嬷的医术可是真的不错?”
“自然。若非如此,我又怎会特意去娘家借人。”叶葵正色起来,极肯定地道。
二夫人听了,当然也就没有什么旁的话可以说了,当下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道:“既如此,那便带人去为老侯爷把把脉吧。终归也是一条路。”可是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她心里却早就已经又惊又怕起来。
若是这位姜嬷嬷真的如同叶葵说的那般,医术高超丝毫不比太医院的那些太医逊色的话,她会不会发现永安侯真实的病因?
就算是裴二爷同她说了千万次绝不可能被人发现,她心里也依旧是一点底气也没有。
到底是做了亏心的事,只要一日没有将老头子装进棺材埋入土中,她这心里就一日也放松不下来。这要是真的被发现了什么,恐怕就难保这些人会不会顺藤摸瓜地找到二房来。到那个时候,他们可又哪里还有能讨着好?
裴家的人,莫要看着个个都好似无能之辈,可要是真出了事,还不得一个个扑上来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这家里若是说还有哪一个是真的没用,怕也就只有裴家老三一个人了。
说没用,可还真的就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去的。若不是他没有用处,老三媳妇怕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这主持中馈的权利也不会十年如一日地牢牢蜷在她掌心里。
所以,拿老三当替罪羊,乃是最安全的办法。
心念电转之际,二夫人已经想到了开脱的法子。
反正不论出了什么事,都尽数栽赃到老三的脑袋上去便是了。
老三是个笨嘴拙舌的,老三媳妇又是那样的性子。只要他们做的严密,这两口子一辈子也休想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蓦地,二夫人心神一动。
不好!
若是这姜嬷嬷为永安侯把完脉后,要查看药汤可如何是好?
眼皮一跳,二夫人已经飞快地将自己脸上的沉郁都收拾了起来,压到了心底里。她不动声色地领着人进了里头,见到裴二爷跟裴三爷便道:“九弟妹特地为老侯爷请来的人,听说是精通歧黄之术的。”
裴二爷闻言便悄悄同二夫人对视了一眼。
二夫人眨一眨眼,神色如常。
“难为九弟妹有心了。”裴二爷感慨了一句,又换上了一副关心的模样对叶葵道:“九弟妹这会当是该多休息休息才是,你如今怀着九弟的孩子,又出了这样的事,怎能撑得住。父亲这边,自有我们便够了。你只管回去歇着吧。”
“二哥不必担心我。”叶葵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一丝要离开的神情。
裴二爷便也不说什么了,只是让开些位置,让姜嬷嬷上前。
动作的间隙,二夫人便趁着这会工夫让人将那碗喂了一大半的药汁端下去先,“药都凉了,还如何吃得,快端下去热一热再端上来。”
叶葵闻言,正往边上走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她不紧不慢地扭头去看,盯着那口碗佯作疑惑地道:“姜嬷嬷,可是需要先看一看前头那位大夫开的药?”
裴二爷跟二夫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沉。
“哦,正巧还有半碗药,那便先瞧瞧吧。”姜嬷嬷听到叶葵的话,怔了一下,旋即便反应过来叶葵这还是有意为之,当即将话给应了下来。
其实她都还未给永安侯把过脉,先看药,通常也瞧不出什么东西来。毕竟药都是对症下的,她连症都还不能肯定,又怎么能确定这碗药是不是有问题。
然而姜嬷嬷并非头一次见叶葵,她刹那间便明白过来叶葵这是故意的。
她故意喊住了自己,也喊住了要将药碗端下去的丫鬟。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深意在。所以她才会想也不想便顺着叶葵的话应了下来,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开始猜测起来,这药汁里是不是被人加了什么料。
其实从秦桑将她从叶家带出来的那一刻,她心里便隐隐猜到了些古怪的地方。
裴家又不是什么连个大夫也请不起的小户人家,可是却要叶葵这样来请她去给永安侯治病,可见其中是有隐情的。
想到这,姜嬷嬷一边看着那丫鬟手中的瓷碗,一边悄悄用眼角余光瞄了瞄叶葵。明明,裴家的九爷也同叶家三爷一道战死在了苍城,被榆关外的漫漫黄沙给掩埋了,可是为何身为裴家九夫人的二小姐脸上竟似乎没有一丝伤心难过的模样。
这位二小姐在家中的时候,就不是个一般人。
其心之狠,怕是公主殿下望尘莫及的。
恐怕也正是因为本性不同,所以在听到消息后,公主殿下会哭的撕心裂肺几乎恨不得立刻便随了叶家三爷去。可是眼前的二小姐,显然心肠冷硬胜过常人许多许多。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她还能想到要让自己来给永安侯医治,心中定然对全局都已经有了打算。
姜嬷嬷感慨又佩服的同时了,手已经朝着那只碗伸了出去。
可是没等她的手碰触到碗壁,二夫人便急不可耐地打断了她的动作,道:“看药汁怕是看不出什么来!还是取了药方来与嬷嬷看吧,看了药方应当便是一目了然的了。”
话音落,站在一旁的裴二爷额角青筋便是一跳。
妇人!
果真便是妇人!
如此沉不住气!
明明连这么个老妪是不是真的懂歧黄之术也还不清楚,他的夫人便已经将对方当成了杏林高手,生怕对方会只看一眼药汁便看出来里头的花样一般,真真是愚不可及!且那药汁便是正该给人去瞧的,她反倒拦着做什么!真是昏了头了!
叶葵看到这一幕,同样在心里重新考量了一下二夫人。
她这么紧张,如今便是说这药没事,叶葵也不能相信了。
可是这药分明都是二夫人煎的不是吗?
难道她会蠢笨到直接在药里耍花样?
这么一来,到时候还有谁会不怀疑到她的身上去?
接连问了自己三个问题,叶葵突然觉得事情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若不然,又怎么会无解了。
可是她哪里知道,二夫人这会也是慌了神了,才会下意识去阻拦姜嬷嬷看药。
裴二爷是何等人物,心中腹诽一番后,便立即出声想要点醒自己夫人来,“三弟妹不是在下头煎药吗?何不干脆便让三弟妹将药渣也一道取过来。”
手中的碗像是突然间变得烫手了一般,二夫人慌忙松开了自己已经攀在了碗沿上的手指,讪讪笑着道:“是我想的不周到,该让人去寻药渣来才是。”说完,她便对那端着药碗的丫鬟吩咐道:“去寻了三夫人来,让她包了药渣一道。”
叶葵静静听着,心里却已是恍然大悟。
原来煎药的人根本就不是二夫人,而是三夫人。
可是三夫人那样的性子竟会乖乖自己去煎药,可还真是奇怪,也不知是被二夫人用什么话给诓去的。
“既如此,那嬷嬷不如先给老侯爷把脉吧。”叶葵看着那丫鬟端着碗下去了,便扶着肚子远远坐下,轻声道。
她怀着身子,秦桑便有些不愿意她过来这边。平日里瞧着一个个都不是什么讲究的人,可到了这个时候却都是拼命地将那些个禁忌说得头头是道了。说什么永安侯到底是个病人,万一过了病气给她可如何是好。
念叨得她头也要大了。
可她如今是一皱眉,秦桑便觉得她是还因为裴长歌的消息未能缓过劲来,便立刻闭上了嘴巴什么也不敢说了。
叶葵无法,索性便将事情都告诉了秦桑,她这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陪着叶葵沉下心来先处理眼前的事了。
这会,秦桑便站在叶葵身后,悄无声息地说了声便退了下去。
药有古怪。
叶葵心中既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又听到裴二爷故意说出药是三夫人煎的,心里便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干脆地便先让秦桑下去看一看再说。
好在姜嬷嬷本是她带来的人,就算是真出了什么事,该如何解决该如何说,自然都是由她说了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