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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遵守原则的人,永远也别想斗得过一个跋扈不讲理的,富弼和韩琦这次的斗争就是这样。富弼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底线的,就如同他这次虽然想收拾韩琦,可是他没有使用阴谋,而是利用了枢密院和中书省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正大光明的向韩琦施压。
而韩琦就多少有些不地道了,直接一棍子将所有人打死。他为什么挑选陕西这个地方三丁刺一,原因就是这个地区和西夏接壤,朝廷绝不会眼看着陕西乱起来。
所以,为了安抚住他,就必须要让富弼下台。
他自以为做的很好,可是有人看不过眼了。凭什么你和富弼打仗,要让老百姓们遭殃?陕西路的人招你惹你了?
陈琦和丁贤之邹晨在书房里商议一番后出手了。
使用了什么办法?很简单,就是后世的宣传战。邹晨找了好几家印刷作坊,让他们将韩琦这份募兵令给印了三万份,同时印的还有一份署名陈琦的驳斥文章。
陈琦在文章中,将韩琦骂的一无是处,称他尸位裹素,为了一已之私,居然置陕西所有人于不顾,悍然挑起党争。一旦陕西真的开始实行这份募兵制,怕是带来的将是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到时,陕西将无人守边境,守边境的官军也会人心浮动。
官兵们都是知道的,只要是全国裁完了老弱兵丁就要来陕西换防,而且陈琦在江南实行裁兵之时,使用了安置法,就是一旦退伍,那么你将得到一笔大额的资金做为安置费。拿着钱,随便你去买地做小生意都可以。
所以,裁兵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而这笔钱的出处,又是从美洲上缴过来的,并没有占用国库的钱,朝廷中的诸公对陈琦的裁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陈琦在先前的土地换购中,让朝廷中所有的人都吃了一大口肥肉,只要他做的不太过份,倒也不会有人为难他。
他这么年轻,又没有地方主政的经验,如果一直在京里呆下去,一个虚职的参知政事也就是他最高的职务了。
朝中诸公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威胁,再加上北宋又一直都有提携后辈的好传统,所以,陈琦在朝中是一个比较隐形的人物。每次在政事堂中一言不发,大朝会时,更是从不递奏折。
这次,他出手攻击韩琦,实在出乎众人意料。
文章中最重要的,就是提了党争的危害。
陈琦直言,“党争并非朝廷盛事!天地之间,品德最大。然而还有一项东西,比品德更加重要,那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朝廷若无规矩只能流于亡国,百姓若无规矩,只会做奸犯科。一个人做任何事情之前,要先想想,自己有没有守好国家的规矩。”
“韩琦并非首相,可是擅自行使了首相的职权,居然以中书省强要枢密院征兵之权力。如果这样搞下去,那以后不需要枢密院,天下是不是只需要一个中书省就行了?”
“再者,韩琦与富弼不合,天下皆知。今天因为和富弼有了矛盾,就要以国之利器相要挟,是不是他日和陛下起了纷争,就要将国土让给他人?”
“不过是意气之争罢了,一个堂堂的相公,居然因为意气之争,擅自动用国之利器。这样的人岂可配为相公?”
陈琦的原文写的很优美,文绉绉的,但是邹晨留了一个心眼,又将陈琦的文章翻译了成了大白话,专门的散给那些贩夫走卒们,让他们也可以看懂。这些贩夫走卒经常往来与各个州县之中,消息极为灵通,他们知道了,不出两日,其他州县的人肯定他会知道。
这两份传单在京城大街小巷中散布出去没有两天,韩琦的名声便臭了大街。
彼时的人,还不懂宣传这一个利器,更不懂得用这个利器去杀伤对方。
邹晨这次使用,效果极佳。
尤其是当书生们和百姓们涌到皇城前,真的看到了韩琦命人张贴的募兵令后,更是大骂连连。不少书生一激动又请出了孔老夫子,请他老人家坐在皇城前听那些书生们激愤的演讲。
书生们讲的激愤不已,甚至有人大骂韩琦是奸相,是卖国者,是窃国大盗!擅自挑起边境上的战争,这可是要将大宋朝整个拖入战争的深渊中啊。这样的相公,我们不要,您哪里来的哪里去吧!我们要的是和平,我们要的是赚钱……
北宋承平已久,民不思战。尤其是现在又发现了美洲,都知道美洲比大宋朝的疆域还要大,而且那里遍地是黄金珠宝,所以许多人心里都想着攒一笔钱搭上去美洲的船,在那里赚上一笔,然后回家乡买几百亩田,给祖宗盖一个象样的宗祠,让孩子们在府学里上学,将来能考中个状元。
这个,就是现在北宋大部分人的心思。
至于狄青天天守在辽人的草原上残害那些牧民,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哪个富户家里没有几个奴隶?现在家家户户都在种土豆和玉米,产量极高,一家只需要两亩地就可以吃饱,剩下的再种上小麦或者稻米,卖给官府或者商贾们,也能赚一些银两。
一旦征兵,这可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情,这可是关系到千家万户的事情。虽然现在当兵的能挣钱了,那些跟着狄青将军的士兵,听说每个月都能托人往家里捎回十几贯钱。
可是在宋朝人眼里,还是瞧不起那些当兵。在大宋朝百姓心里有一个非常怪异的想法,既羡慕那些当兵的拿钱高,又不愿意去当兵。
现在一旦开了征兵的先河,会不会以后征到中原,征到全国?
这个想法,开始在贩夫走卒中传播,一下子就在东京城炸开了锅,人人都害怕这份征兵令所带来的负面效果,那就是举国皆兵。人人都去当兵了,谁来孝敬父母?谁来教育儿女呢?谁来种田?谁来管奴隶?
都知堂中。
文彥博心里在笑,脸上却做出一脸的严肃,用惋惜的口吻和韩琦说话:“稚圭,现在京城中谣言纷纷,说朝廷会借着此次募兵令举国征兵,稚圭此举确实是有些欠妥了。”
韩琦正色道:“这像何话?我等乃堂堂朝廷命官,竟会被无知小民所要胁?在座诸公皆是知书明理之人,这募兵令当初我可是在中书省通过了所有人的意见。岂能朝令夕改?”
文彥博微微而笑,摇头不语。
曾公亮着了急,自从上次他举荐王安石不成,反闹出了乱子,他在两府中便没有了话语权,前一段韩琦强行要求搞募兵令,他虽然觉得有些过份,可是看到文彥博只是说此计不可行,不可取,却不加以阻拦,他便以为文彥博是默许了韩琦去搞富弼,谁想到文彥博的后手在陈琦这里呢。
他正色道:“稚圭,此言差矣,募兵令此政,我看断不可取,此令一出,陕西人丁凋敝,到时人人逃亡,何人再来守国门呢?……”说着,又摇头晃脑的念了几句陈琦文章里的句子,露出极为赞同的神色。
韩琦有些瞧他不起,眼眸一阖,不阴不阳的道:“那依曾公之言,当如何?直言便是,何必如此絮叨?”
曾公亮被噎了一下,心想我好歹也是四相之一,你居然用这样的口吻和我说话,絮叨是民间词,连商贾们都觉得这个词不雅观,不肯说,你堂堂当朝相公,居然说我絮叨?
他脸色涨红,正想辩论一番,突然想起几年前,富弼和韩琦有过一次争论,当时韩琦为了一件小事在正事堂里和富弼争论,韩琦就说了一句“絮叨!”气得富弼浑身直哆嗦。
曾公亮有些怯韩琦,便忍气吞声,他可不敢像富弼那般断喝一声,“絮是何言?”
文彥博脸色不豫,道:“稚圭,慎言!此乃朝廷枢要之处,何出此言?”
富弼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嘲笑,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既是百姓们和士子们反对,我看募兵令,不施行也罢……”文彥博又说道。
“朝廷法度,岂能随意因百姓们不喜便改动?”韩琦慨然道。
“那依稚圭之计,当如何?若是真在陕西行三丁刺一之令,激起民变,稚圭可愿负责?”文彥博不紧不慢的问道。
“民若有变,当派兵压之。”韩琦咬牙切齿的说道。他算是看出来了,文彥博和富弼是一体的,曾公亮又是一个松骨头,整个朝廷中居然都没有一个支持自己的人。
“敢问韩相公,从何处派兵?以何名镇压?”富弼自进了都知堂中第一次开口说话。
如果真的按韩琦所讲,在陕西施行了三丁刺一,恐怕第一个反的不是老百姓,而是朝廷中的官员,陕西路那里年打仗人丁原本就稀少,再加上这几年往美洲跑的不少,那里的人力非常昂贵。如果壮年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谁来种地?
乡绅们能答应才怪呢,乡绅要造反,州县的官员们就不得不重视,州县的官员一重视,肯定就会破坏这份募兵令。
到时,韩琦才是真的四面楚歌,不死也得脱层皮。
韩琦听了这句话,显然也想到了自己的结果,不由得沉默起来。看到他沉默,都知堂中的三位相公也开始不说话了。
三位相公苦劝无果,韩琦一意孤行,这句话立刻在朝廷中流传开来。既然劝说没有用处,只好由知谏院司马光出面。司马光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人,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师出有名,让你不得不听他的。
司马光给韩琦搬了一个台阶,准备让他下台。
他弹劾中书省一个名叫胡海的小吏,这名小吏冒充韩相公,将一份未得到两府许可的募兵令贴到了皇城外,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他列举了这位胡海的小吏好几条罪状,其中有一条很吓人,“……规伺语言,撰造事实,进退异词,隐隐陷大臣于不义……”意思便是说他伪造了韩琦的命令。
这个罪名有没有,实在不好说,大家都知道这份募兵令确实是韩琦发去的,可是司马光现在把这份说成了是一个小吏伪造的,那便是说这份募兵令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做不得数。
韩琦要是承认了募兵令是自己所发,那么就是得罪了天下的官员和士大夫,如果他就势承认了是胡海伪造,就证明这是一个不明真相的误会。
这个台阶不可谓不妙!韩琦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他犹豫了一番后,立刻就说这份募兵令其实自己实在是不知情,直接将胡海扔出去替自己顶罪。
结果一出来,满朝上下皆是欢喜。
于是那些准备商船往美洲的官员,各自命令家里人加紧的造船,家里田地没有人租种的,催促狄青再送来一批奴隶。总之,以前做什么,现在还在做什么!皆大欢喜。
唯一不高兴的,就只有韩琦。他没脸啊……
一个月后,韩琦上了辞表,声称自己最近身体不好,要求辞职,两府立刻挽留,最后韩琦去意已绝,又连上了七八道辞表,两府不得不忍痛同意了他的辞职。
做为交换条件,欧阳修顶替他做了枢密院的枢密使,成了副相。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