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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姑娘。”听得贞娘的话,那妇人几乎是擅抖的接过贞娘递过去的墨,交给那先生道:“先生,你看看,可用吗?”
那先生看了贞娘一眼,然后接过墨,放在鼻间闻了闻,随后却有些动容的道:“是潘仙人的百草霜?”说着却又皱了眉头:“不对,这好象不是潘仙人的制墨法?”
“没想到先生亦懂墨,不错,这采用的是潘仙人的配方,用的是李墨的制墨法制成的百草霜。”贞娘点头道,倒是没想到这位先生于墨之道也有不小的了解。
所谓的潘仙人便是宋朝的制墨师潘谷,潘谷墨仙之称,俗称潘仙人。而且他跟传闻中诗仙李白同是一个死法,都是醉了掉到水里淹死的。
苏东坡为潘谷是好友,他为潘谷写的悼诗里面就有一句:“一朝入海寻李白,空见人间话墨仙。”被后世传为佳话。
“原来是李墨法,难怪墨品古雅幽远,李墨果然名不虚传哪,于制墨我倒也不太懂,只不过家里收藏了几锭潘仙人的百草霜,所以对潘仙人的百草箱比较了解一点罢了。”那位先生解释道。
“这位先生,那这墨可有用?”这时,一边妇人急了,插嘴问道。
“有用,有大用了,也算的这位兄弟命大了。”那先生点头道,随后又将墨交给贞娘:“一事不烦二主,这位姑娘既然随身带了墨,那必然有砚台,不如便由你研磨成汁,给这位兄弟冲服吧。”
“好的。”贞娘也不推辞。
一边小丫已先一步回舱房,拿了砚台过来,接过墨,便磨了起来。
立时的,所有的人目光都盯在那砚和墨上。
“这墨真能制病?”这时,边上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那当然了,这药墨可神奇着呢。我有一回在县城的四宝街那里,就看到人用药墨制好一个妇人脸上的红疮,只不过用了一个多时辰,那红疮就消了,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当时,还有个白莲教的仙姑说那妇人脸上得的是鬼疮,被当场拆穿,最后灰溜溜的跑的没影了。”这时边上有人道,那人说着,又悄悄的指了指贞娘:“当初用药墨给那妇人冶脸上火疮好象就是这位姑娘。”
这位说的显然就是郑氏当初的事情。
“真的啊,那这位兄弟倒是有救了。”边上人应和着。
这时,小丫已经把墨磨好了,一边又有人倒了在碗热水来,那位先生拿着热水,少量的兑着墨汁,然后给那汉子喝了下去。
初时那汉子还咳着血,过了一会儿,明显的咳出来的不再是血块而是少量的血丝了。
“好了,血止住了,你先扶你夫君去床位上躺着,不要有巨烈的运动,好生休息。另外这块墨,每日一钱,先服三日,到时我再给你看看要不要继续服用。”
“好的好的,麻烦先生了。”那妇人说着,却又拿着那块墨有些踌躇的看着贞娘:“这位姑娘……我……”
那位妇人显然是想买下整块药墨,只是她囊中羞涩,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张口好。
贞娘拿出墨来,本就是救人之用,并没有想要收钱,这时正打算开口让这妇人拿去用就是,没想,田荣华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这时却上前道:“李姑娘,这块墨多少钱你开价吧,我买下来给这位大哥用。”
贞娘看着田荣华,不由的乐了,别说,田家这位姑娘那诚腑倒是不比她大哥田本昌差,要知道,这汉子本就是田荣昌打伤的,差点就伤了人命了。想来这时候田荣华心里定然有些惴惴的,而她此时出面买下药墨,即没什么花费,百草霜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药材制成,比不得八宝五胆药墨那么珍贵,所费的钱并不需要太多。又反而送了人情似的,让人见她的好。花少量的钱了却一桩麻烦事情,这田荣华不愧是出身商家,算盘打的也挺精道的。
反之贞娘若是收下她的买墨钱,那她之前的一翻好意就全成了为田荣华做嫁衣了。
贞娘算是看出来了,敢情着这田荣华是来半路劫胡的,贞娘自是不太乐意了。
不过……
贞娘想了想,却伸出一根食指:“一百两。”
“李贞娘,你打劫啊,百草霜哪要到一百两,五两顶天了。”一边田荣昌气愤不平的道。若不是两个家丁拦着他,他又要上前朝贞娘动手了。
这时那先生不由的看了贞娘一眼,一边的妇人更是急的直搓手。
贞娘仍然伸着那一根手指,毫不动摇。
“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之前还瞧着这位姑娘好心,没想到也是个贪财的。”边上有人嘀咕了句。
“也不尽然吧,你之前也说了,药墨神奇,这可是救命的药,一百两也不是那么离谱的吧?”边上又有人不确定的道。
“还不离谱?一百两够咱们普通人家好吃好喝的过上两三年了。”边上又有人道。
“便是再好吃好喝的几年,又哪能抵得上一条命!”人群中又有那打抱不平的道。
“倒也是。”先前说的话的想了想。
一百两,田荣华不是出不起,可她却不甘愿由着贞娘牵着鼻子走,又听得边上一些人的窃窃私语,便有了主意:“贞娘啊,你可真是会趁火打劫啊,一百两,我这手头倒也是不太方便了,爱莫能助。”说完,转身就走,一幅她已尽力,是贞娘太过份的样子。
她倒要看看,大家伙儿怎么说你李贞娘。
“荣华这话可就错了,我李家虽然比不得你田家有钱,但为着一块墨钱倒不至于做出趁火打劫之事,我让你付一百两,不是买墨钱……”贞娘说到这里却顿了一下。
“那是什么钱?”田荣华回身反问。
“你二哥打伤了人,差点出了人命,难道不要赔偿的吗?”贞娘一本正经的反问道。
贞娘此话一出,众人才明白过来,俱皆哄笑道:“可不是,自该要赔偿。”
“我就说这位姑娘不是那贪财之人吧。”这是事后诸葛亮道。
田家人做事一向霸道,所以之前田荣华竟没往那方面想,这会儿被贞娘这话一挤兑,倒是无话可说了。
“凭什么要我赔偿?他踩我一脚,我踢他一腿,公平合理,他弄脏了我的鞋子,我不找他赔我的鞋子钱就不错了。”田荣昌不屑的道。
贞娘却不理他,只是冲着田荣华继续道:“田荣华,别怪我多嘴啊,你二哥今天这事情一船人都看到了,今天这船人大多都是到南京的。南京什么地方,六朝金粉地啊,那一杆子扫去,不定就要扫到几个某王某侯某大人的,就你二哥这样,这脾性不改,到时不定要招什么祸呢。这一百两全当给你二哥买个教训,不定哪一天就能救他一条命呢。”
说着,贞娘便朝那先生和妇人福了福,转身离开回舱房去。
至于田家赔不赔偿钱,贞娘一点都不担心。都说到这份上,再加上外面群情激昂的,田家这破财是躲不掉的。当然了,贞娘这话虽然说的是颇有些语重心长,但其实就一个意思,让田家掏钱,破笔小财,以出之前田荣昌口出恶语辱骂李家的那口气。
只是贞娘不晓得的是,未来还就真因为这一百两银子,最终才留下了田荣昌的一条小命。
“怎么样?”见贞娘回来,舱房里的黄氏问外面的情况,她和丑婆都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又不喜凑热闹,所以,一进舱房后,便不再出去了。
“没事了,药墨有效。”贞娘回道。
“那就好。”黄氏点点头。
接下来几天,贞娘便一直待在般舱里,主要是跟郑复礼打听南京那边的事情。
如此,过了十数日,船便到了南京。在聚宝门外的秦淮码头下。
“扛包扛包咧,只要三个钱……”
“马车,马车,江东,鹤鸣,醉仙,集贤……想去哪里去哪里。”
“卤干卤鸡蛋,什锦豆腐涝……”
“南京香肚,南京香肚……”
一下船,贞娘听到的是满耳的吆喝,一派大都市气象。 不过,贞娘见惯了后世的都市,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倒没什么太惊奇的。倒是二狗小丫等人,完全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了。见什么都稀奇,上窜下跑的,最后被丑婆骂了几句才消停。
这时,郑复礼已经叫了一辆马车过来。他对南京倒是熟门熟路了。
几人搬了行礼上了马车。
李家的产业就在聚宝门内镇淮桥北,紧靠官街,这里聚有十万商户和手工业者,是整个南京的商业区。
本来镇淮桥背连绵了二十几间店铺都是李家的产业,只是当年,贡墨出事,李家为了打点,无奈卖的卖,送的送。如今只剩下一栋含墨坊的小宅和五间临官街的店铺子,虽说产业缩小了一大半,但这倒底是南京,便是这五间店铺子,每年应该也有不少的收入的。
贞娘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七房还得倒贴修缮费用。
“就是这里。”思索间就到了官街边上的一条偏街,郑复礼指着一个枣红大门道。
这边的房子,临正街的都是店铺,宅子都在店铺的后面,宅门一般都开在偏街上。再后面便是几个大坊,有织锦坊,银作坊等等。
“我去敲门。”二狗颠颠的道。
只是正准备敲门之际,门却突然的开了,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家。差跟二狗撞个满怀。
当面瞧着,那姑娘是一脸的泪水,这会儿没好气的推开二狗,边抹着泪边回头冲着屋里恨恨的道:“不嫁,我死也不嫁。”
“你这死丫头胚子,老娘我告诉你,你如今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有本事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这时,后面一个二十左右的娘子手里举着扫帚冲了出来,冲着那姑娘的腿就是一阵抽啊。
那姑娘被抽的直咧嘴,见到贞娘一行人,便躲到了她们的身后。
“你们谁啊?拄在这里干什么?”那年轻妇人瞪着贞娘等人没好气的道。
“我找景明叔,他在吗?”贞娘回道,眼底却也打量这打闹的两人,景明叔有一子一女她是知道的,而那姑娘应该就是景明叔的女儿,花儿。只是不知这年轻的妇人是谁,难道是景明叔的媳妇儿?
只是,娶媳妇这么大的事情竟没听景明叔写信回去说,有些不合理。
而这时,那妇人也打量着贞娘一行,贞娘等人这一路行为,风尘朴朴,也很疲倦,几人的脸色自不太好,再加为了行路方便,大家都是轻车简行的,看着自是普通的很。
这在那妇人眼里,贞娘一行人就显的有些寒酸了。不由嘴里嘀咕了声,景明叔?显然又是自家公爹徽州的穷亲戚了。
那年轻的妇人自不免小窥了一翻,随后咧了咧嘴皮子道:“没这人。”
“怎么会没这人呢?”一边郑复礼皱着眉道。
“胡说,她嘴里的景明叔定然是我爹,你这个不孝的泼妇,居然敢不认我爹,我让我大哥休了你。”这时,那姑娘恶狠狠的道。随后却又转过脸,一脸讨好的冲着贞娘等人道:“你们是徽州来的是吧?我是花儿。”
贞娘点点头。
这时那年轻妇人却一个箭步上前用劲将那姑娘扯的一个踉跄,然后嗤着声道:“呸,让你大哥休了我?他也要有那胆子啊,臭丫头,你给我滚一边去,一些徽州来的穷亲戚少给我攀。”
随后抬抬眼皮看着贞娘冷冰冰的道:“李景明不住这里,你们左拐左拐又左拐,城墙根边上的窝棚那边去找去。”
“你是谁?”贞娘眯着眼问道。
“葛秋姐,李正平的媳妇儿。”说着,又指着那姑娘冲着贞娘道:“也是她大嫂,当家长嫂。这儿,没你们的事儿。”这意思很明显了,显然是让贞娘哪来的回哪儿,少管闲事。
贞娘不由的摸了摸鼻子,她有些闹不明白了,瞧这样子,似乎李家的祖产倒成了这位葛秋姐盘里的菜了。甚至连景明叔两口子都住不得了,居然住起城墙跟的窝棚了?这事儿可是有意思了。今儿个这闲事贞娘可就管定了。
“二婶儿。”贞娘看着黄氏。
“你做主,二婶娘不管这些的。”黄氏道
“好,我们进去。”贞娘沉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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