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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四五十岁、体格健壮、剃了个光头的男子连忙走上去,苦笑着说道:“黄主任,派出所的人来得及时,人都散了。”
“这事,就是前段时间被清退的几个临时工,不满意被清退,来找说法。新来的那些年轻人,就跟他们闹上了,我们也没想到,他们会打起来……”
黄儒汉“嘭”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们没想到?临时工来找说法,你们在哪里?你们是故意躲起来了吧?”
孙承业挺威猛的一个人,被黄儒汉训得服服帖帖,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是,黄主任,这件事我要检讨。不过,你也知道,这次清退的那几个人,都在码头干了不短的日子,最长的一个,已经做了六年,就因为他是农村来的,没有城镇户口……”
孙承业说着,叹口气,摇了摇头。。
“清理压缩计划外用工,是中央的要求,也是为了缓解城市的就业压力。”黄儒汉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
孙承业神色黯然:“我知道,对上面的指示,我们是坚决执行。可是,您不知道,老袁他……”
孙承业转过头,眼眶中隐现泪光。
文乱结束以后,拨乱反正,大量人员需要安排工作,造成严重的就业危机。
中央为了缓解危机,出台“清理压缩计划外用工”政策,要求各地清理压缩计划外用工,动员压缩下来的计划外用工回农村,来自农村的临时工、合同工、协议工、亦工亦农工全部坚决清退,并不得再使用。
县商业系统的码头、仓库,因为卸货量大、活重、时节性比较强,招募了一些临时工、合同工,其中就有几个来自附近的农村。
这一次,也被一刀切,全部清退。
同时,对城市待业青年,地方上推行本系统、本单位包干的做法,县商业系统也有大量人员要安排,但是又没有那么多岗位,就扔了十几个人到码头,没事闲逛,有事打杂。
被清退的几个人,家里条件都不太好,陡然失去这份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作,生活立刻陷入困顿,心里也有些怨气,就来码头要说法。
孙承业很清楚这些人的情况,无颜面对,又必须执行政策,就躲了起来。
谁知道,被清退的这几个人,就和刚来的青年们发生冲突,双方打了起来,伤了几个人,幸亏派出所的人来得及时,才没有酿成更大的事端。
黄儒汉对这件事很重视,今年以来,全国已经有多个地方发生因为就业问题而导致的群体事件,这也是中央出台清理压缩政策的缘起,如果中岭县再闹出事情,县里肯定要受到极大的压力。
还好,这件事控制得比较及时。
“承业,你再想办法,做做清退人员的工作,困难只是暂时的,一旦形势好转,码头需要工人,还可以让他们过来。”黄儒汉伸手拍了拍孙承业的肩膀,勉励说道。
孙承业苦笑着摇了摇头,中央的文件上,明确说了,以后也不能用。
更何况,现在城市里的待业人员那么多,短时间内,怎么也不会空出位置。
对此,黄儒汉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又对秦志军说道:“志军,回去后,你写篇文章,解释一下清退政策,让大家理解支持。”
离开码头以后,黄儒汉的情绪有些低落,一路沉默,快到文化宫的时候,才回头对宋穹说道:“小宋,对今天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宋穹感慨良多,却一直没有说话,闻言说道:“黄主任,我觉得,这件事说明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那就是政府不可能包办一切。”
黄儒汉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穹道:“很简单,我们中岭县有几十万人口,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这么多人,今天吃什么、早上穿什么,政府不可能都管到,政府也不可能为每一个人安排工作。”
“总不能不管他们。”
宋穹摇了摇头:“其实,黄主任你发现没有,很多人没有工作,同时,却有很多工作没有人做?比如,我的鞋子坏掉了,想找个人修补,却找不到;人民路上几家饭店,每到吃饭的时候,就要排队;衣服破了,也得等我妈有空才能缝补……”
“对啊,这些事情,你自己做不就行了?”
“我当然可以自己做,不过,总会有人因为太忙、不会做、懒得做等各种原因,需要找人做,而有的人却没有事情做,为什么两者不能结合起来,互利互惠呢?”宋穹说道。
“互利互惠?”黄儒汉突然停下车子,站在路边低头沉思。
过了一会儿,黄儒汉抬起头,对宋穹说道:“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不过,要将大家组织起来,做这些事情,难度很大。”
宋穹摇了摇头:“黄主任,我刚刚说了,政府不可能任何事情都管到,你如果想让政府出面,去组织一个服务社什么,肯定会失败,饮服公司就是例子,他们一直都在做,可大家还是觉得吃饭难。”
黄儒汉看了看宋穹,终于想到了什么,眉头渐渐皱起来:“你是说,放开限制,让个体劳动者来做这些事情?”
宋穹道:“对,劳动致富,没有剥削,也谈不上投机倒把。”
“呵呵,你小子想得倒是简单,你姐姐做得还不错?”黄儒汉并不排斥个体政策,甚至愿意支持,为了宋穹要的个体证,他甚至跑到地区寻找支持,才办下中岭县第一张个体营业执照。
也因为跑过,他才明白个体政策推行的阻力依然很大,县里面,县委书记、县革委会主任袁师雄对此就有疑虑。
至少,目前想要大张旗鼓地搞,还不可能。
宋穹笑着点了点头:“还行吧,就在邮政局门口,黄主任有空可以去尝尝。”
“行!”
黄儒汉把手一挥:“你先回去吧,明天,你将这两年中央、省里、地区和县里出台的文件,都整理一下,我们做任何事情,都必须要有政策依据。”
宋穹笑着答应。
第二天,宋穹就钻进档案室,翻阅整理这些年,主要是近三年以来,各级政府下发的红头文件和重要通知,而黄儒汉也没有找他,更没有提及个体政策的事情。
要下班的时候,宋穹突然听到有人说沙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码头上抢了一袋米,跳到河里想跑,结果却淹死了,死的时候还紧紧抱着那袋米。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宋穹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一个呛了水、将要被淹死的人,还能紧紧抱着米袋?
他总觉得,事情或许并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定然别有隐情。
这时候,黄儒汉阴沉着脸,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宋穹,你来一下。”
宋穹心里一突,隐隐感觉到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