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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有些炎热,宇文琰睡不着,不知不觉已来到小帐外。这是他最无意识的举动,就似已经习惯来到这里,即便不说话,站在帐外,看到油灯映出她美好的倩影,他的心里,亦是暖融融的。
只要她在,能这么近地看到她,就是快乐的,她在他心里重如山岳,安宁依如山岳,无论有多累,有多乏,看到她时,他做什么都可以。
展颜看到了外面的人影,素妍还在认认真真地配药,每次将药混合起来前,都会重申一遍:“白芷,你最仔细,可都检查过,份量无误?”
白芷回道:“县主放心,我一直盯着她们几个,不会有差错。”
柳飞飞瞪了眼初秋。
初秋有些慌神,忙摇手道:“柳小姐,你别这样瞧我,这回我可是很认真的检查过,不会再抓错药,也不会称错的。你都说过,药的分量不对,治不了病不说,弄不好还要出人命的。”
素妍不再追问,将所有药都看了一遍,这才将需要碾末的递给了柳飞飞,又将需要炒熟的递给了展颜:“你与厨娘说,把这三包药,分开炒了,炒黄即可,不可炒焦。”
展颜接过草药,带了笑笑出了小帐。
宇文琰还站在月光下来回踱步,如烟如雾的月色畅漾,如雪容颜笼于迷蒙月色中,仿佛一朵夜莲汇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清滟绽放,行止如风,衣带飘飞。
他透过扬起的帐帘看着里面的素妍,她是这样的专注,仿佛不容任何人的打扰,双脚踩着碾药的滚轮,在药槽来回地滚动着,前前后后,后后前前,手里拿着本书,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另一只药槽旁边坐着柳飞飞,拿了本闲书在那儿看。
几个小丫头分完了药,正将剩下的药给收拾起来,生怕打扰到她们,小声地说着话。
有一次,他来到她的帐前,听到初秋不解地问:“县主,你明明也会武功,而且那么好,为什么不上阵杀敌,每回都呆在大营里。”
她微微挑眉,不以为然地道:“你看杨元帅动刀动枪了?”
虽然杨元帅也上阵指挥千军万马,可每次要么呆在城墙上,要么就是在战车上,从不骑马上阵,更不会提刀动枪地与人拼杀。
“打仗是个力气活,而我做的是劳心活。”
白芫迷糊了,问:“什么是劳心活?”
“就是动脑子,伤心力的活。你们不会布阵,不会卸敌,自然得上阵杀敌。而我擅长的是布阵、卸敌之术,就留在营中研究阵法。力气活是你们做的,劳心活是我干的,你们明白这点就够了。下回,若是遇上打架的活,只管带着兵器冲上去就是。”
初秋问:“县主,既然你觉得学武是力气活,当初你学武做甚?”
“为了保护自己!要是有人威胁我的性命时,我还能全身而退,保护自己。”
初秋很是不服,小声嘀咕道:“县主的话,总是能扯出道理来。如若是我,学了那么多年的武功却不用,指定要憋疯了。”
“谁说我不用了,我学得轻功就是为上树摘果子,再上去欺负小鸟用的。”
偶尔,她会像个孩子,与初秋拌拌嘴,这也是惯得初秋越发爱顶嘴的缘故,她们只说初秋没了规矩,胆子大了,却是被素妍给逗成这般的。
初秋笑道:“越说越新鲜,赶明儿我也学轻功,却不是要摘果子用的,我是要飞到云彩上做神仙去的。”
素妍的话更是有趣:“你不用学轻功了。”
“为什么?”
“没听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你都成神仙了,你家的鸡也变凤凰了,直接坐着鸡就飞上去了。”
一时间,惹得小帐里的几个姑娘哈哈大笑起来,初秋气得一张小脸通红,又被素妍给逗耍了,直叫:“县主越来越坏,骂人都不带脏字。”
柳飞飞接过话,“现在领教了,就你这口才,还想跟她斗,再回狐狸洞去修练五百年。”
初秋大嚷:“你们都欺负我。”
素妍道:“因为你是熟的。”
初秋再不敢追问原因。
白芫在一边嘻笑道:“欺负熟的嘛。杮子是捡软的捏哦!”
初秋哭丧着脸,再不理人了,只在一旁低头干活。但每次忍不了多久,又要开口说话,然后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甚是热闹。
宇文琰突地发现,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就会想到许多有趣的事,那样的快乐,那样的自在,尤其是近来,在闲下来时,总想再看看她。
展颜的一句话,将他唤回了神思:“琰世子这是怎了,站在这里傻笑做甚?”
宇文琰道:“没事,就是过来走走。”
“小姑姑是大营里看似最闲,却又最忙的人,每日不是要研究新阵法,便是要帮郎中配药,他们都喜欢用小姑姑的药,说药效好,又最管用,特别是治刀伤,比皇城送来的药都好使。咱们打完仗还能休息几日,可小姑姑来到大营,每日都有事做。”
展颜很是佩服素妍,在营中,虽是女子却是军师的身份,无论是杨元帅还是左肩王对她都是以礼相待,而对她的话也是言听计从。
宇文琰只想静静地在帐外看着,展颜找他说话,他反有些不自在,摆手道:“你自去忙着,不用管我。”
展颜点了点头,抱着草药与笑笑去找厨房。
笑笑不经意地回头凝望,这些日子下来,大家心照不宣,可是素妍待琰世子道不出好,又让人说不出不好来,就这样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地相处着。直看得她们一旁人的着急,偏素妍反而问她们“你们都想多了,在我心里待他是和别人一样的。”
可宇文琰待她却是与旁人不同的,他每过几日,就会在夜里骑马去龙门镇,给素妍买爱吃的卤食,每次买的都是最新鲜的,就连那些鸭脖也是特意让店家做的,每次只得可数的几块,这在西北边陲,能弄到这样的吃食是很不容易。西北百姓,多有养鸡的,因为少有河流,极难寻到鸭子,这鸭脖亦更寻到了。
笑笑紧跟在展颜身后,低声道:“小姐,我听左肩王府的公公说,将来县主是要许给琰世子的。”
展颜虽在边城长大,可一些事也明晓轻重,微怒斥道:“这种话可不要乱说。”
事关女儿家的名节,素妍将来许到何家,便是江书鲲也不能做主,上头自有江舜诚夫妇操心,而素妍也是个有主意的。
“小姐,难道你不觉得琰世子待县主真的很好么?县主喜欢什么,他全都知道,在县主来到大营前,他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甚至还跟人打架、拌嘴,什么事没干过。曾经也越过虎门关,跑到西歧地界上去欺负人……
你看看现在,他老老实实的,县主说什么,他都听。还有,最近每天都往我们小帐跑,最开始是两天、三天一趟,现在倒好,一天三趟都不止。”
素妍除了与她们几个姑娘亲近些,对大营的将士貌似都一个样,江书鲲、江书麟是她的兄长,她待自是要亲近几分,可也是把握得极好,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展颜啐了一口,“你这嘴变得比初秋的嘴还碎,不许乱说。琰世子是给我小姑姑买卤食么,哪回你没有吃上几块,可是我们七个人都吃过的。你这种话,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不许乱说。”
笑笑扁了扁嘴,低声嘀咕道:“琰世子本来就……”
“你还说,我看你是欠教训!”
展颜是一张素颜全是怒容,眸光跳动着火苗,仿佛随时都暴跳起来。“在这里自有我爹和六叔照应小姑姑,哪里容得你说三道四,做好自己的本分,再这样叽叽歪歪,回头就让我娘把你拉去配给边城老兵。”
笑笑再不敢说,虽然展颜在这之前并没有与素妍有过多少接触,但她知晓素妍的性子,说话行事都总留有几分余地。对宇文琰,她亦从来没有表示过什么。笑笑心里闷闷的,不就是说了几句实话,她也要发脾气。还真和县主一个样子,都是一样的护短,自己说可以,就听得旁人这样说的。
不多会儿,厨娘炒好了草药,又分开包好,展颜接过。
厨娘笑盈盈地道:“我有一个同乡,便是用了县主的药伤势大好了,之前郎中都说许是保不住伤臂的,请了县主出面,竟一天好过一天了。今晚我做了几个菜饼子,江小姐拿些回去。”
展颜不肯接手,虽只是几个菜饼,可在大营里都是难得的东西,推辞道:“我若接了,回头我小姑姑又该怪我。”
到底不肯拿,抱了药就跑开了。
厨娘追了几步,没有跟上,轻叹一声,只好亲自跑一趟,给素妍送新烙的菜饼子。各营都有自己的伙房,有的营人多,还有好几个伙房,在伙房里干活的多是营中女眷,若是在天下太平时生下孩子,就会离开营中,就近租个屋子住下来,待得孩子大些,又托了关系,走了门子,入大营伙房做厨娘。
能在营中为自己的妻子谋到事做,通常都是各营官职在身的人。这对他们来说,夫妻能在一处,是很难得的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