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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妍又是淡淡一笑,自然的,纯粹的。埋头继续添枝加墨,只觉无名子的眼神犀厉,在他的面前仿佛所有的秘密都似要被看穿一般。
附庸山人爬上山,喘着粗气,打开葫芦,大饮一口,“无名子来了?”
素妍不是责问,而是略带愧色地道:“怪人前辈,昨儿我拿出来的六幅画作,全都变成废纸了?”
附庸山人道:“不是你自己收起来了么?”
素妍摇头,“我没收。”只此三个字,心下疑惑,又道:“莫不是被殷师叔给毁了?”
附庸山人走近素妍,静静地看着《大漠日落》,“别作彩图了,你的彩图只适合绘花草蝴蝶,若是风景图被你绘成彩图,一点气势都没有。”
他颇是生气地走近,三两下就将素妍画板的图给揉作一团,顿时化成了碎片。
素妍哭丧作脸,看着生气大作的附庸山人。
无名子面无表情,用平静的语调道:“不是绘不好,只是还没学会一些技巧。”
纵是安慰的话,从他嘴里出来,都带着一股寒意。
素妍从未与无名子接触过,但她想,这样的他许才是真实的。
附庸山人饮着果子酒,骂道:“这丫头笨得要死,跟我学了几年的画,也无甚长进。她的画能拿得出手的,大概也就《渔村》与《追思》。”
素妍嘟了嘟嘴:“前辈教我呀!”
“教?你这丫头一会儿跟南长老学,又跟殷道长学,还有朱武那样的师傅,学得太杂了。”附庸山人很没好气,“画风多变,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你年纪轻,阅历少。还是挑选两种即可,其实若是花草蝴蝶绘得好了,一样可以在这条路发展。”
无名子面容微凝,道:“怪人这话,贫道不敢苟同。弱水的画风,虽有你们的影子,但又自成一派,她年岁尚小,假以时日,在你之上也不定。”
附庸山人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久久回荡在山谷,“她若能超越于我,我可真是庆幸得很。”
无名子不温不和。只看着素妍的画,道:“弱水,我为你添抹几笔。”
素妍将画笔递与无名子,但见他接过画笔,挥毫勾画之间。虽只可数几笔,整个画面立时生动起来。那轮晚阳似要没入地面一般,顿时给整幅画面平添了几分生气。
附庸山人面色凝重,“无名子,许久不见,你会丹青了?”
无名子放下画笔。“不懂,不懂。我依旧偏爱诗词。”
素妍分明看到无名子背着画板上山,可他却说不懂丹青。这几笔让原本一个色调的画面,顿时层次分明,给人一种强烈的冲刺感。
附庸山人捻着胡须,“不错,神来之笔。这几笔有书法的功底,被你这么一弄。反而有了些诗意、生趣。”
无名子放好画板,在上面搁了一张纸,面对大好山河,突然诗意大发,片刻间,一首热血澎湃的诗作跃然于纸。
原来,无名子擅长诗词。
素妍睁大眼睛,一脸敬重地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大字,这等狂草,便是朱武也胜他不过。
无名子道:“昨儿你们都去弱水师侄那儿饮酒了,也不唤我,真不够意思。”
“你在外游历几年,要在宫中整理诗词,我等哪敢唤你。”
素妍拿出息的羊皮袋:“师叔,我这儿有一袋,不过是我饮过几口的……”
话未落音,无名子接过羊皮袋,仰颈狂饮:“你这丫头,之前看你饮得香甜,可真要馋死我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素妍与附庸山人、殷茂林、南长老等谈书法丹青,诗词歌赋,多是他们在说,素妍只作旁听,尤其是说到诗词,她是一个句也写不出来。
附庸山人直笑:“这点似我!不愧跟我学画最久,哈哈,我也不会诗词,偏这字画还能拿得出手。”
素妍天天早出晚归,柳飞飞与几位师姐妹就在酒坊里酿酒,酿了一坛又一坛。素妍道:“和尚不沾酒,你们是道士、道姑,可以喝的。听说八仙修道之时,个个都是饮酒的。”
小蝶之前迟疑未定,只见南长老、殷茂林隔天就到素妍这里来喝酒,早早儿的,素妍还令人备好下酒菜,几个人说酒聊天,无名子诗兴大发,时常会挥毫泼墨,而附庸山人等人也会绘出几幅画来,然后大家聚到一块谈论优缺。
这样的日子,对于素妍来说,她就是一个求学者,虚心求教,甚至学会将无名子那招书法中的狂热应用到丹青上,竟有出奇不意的效果。
这日二更后,送走各位道长。
附庸山人近来就赖在这酒坊里了,每日醒来玩,玩累喝,喝得半醉便入睡,还有人帮忙收拾房间,清洗衣衫,附庸山人可谓是玩得不亦乐乎。
素妍总是带着三分醉意,她亦馋酒,可飞飞却管束着她,不许她喝,“六哥交待我,叫我照顾好你,我可不能由得你去。”
“是,六嫂!”素妍嘻笑着,“还没过门呢,就帮着六哥管束我了,要是过了门,如何了得。”
飞飞虽气,却不与她争辩,知她醉了,处处都让着。“师姐,明儿腊月初八,我们得回皇城。难不成,今年你不回家陪家人过年节?”
素妍朦胧中睁开双眼,轻叹一声,“真快!这才多久,亦到归期。”
她喜欢和附庸山人在一起,难得的是南长老等人亦在,大家谈天说地,不高兴的骂对方两句,高兴了同享。
素妍问:“你去庸居瞧过了?”
飞飞道:“瞧过了,他们都是按照师姐的意思修建房屋,正房三间,中间是会客厅,左为书房,右为内室。又建了东西厢房,东边有厨房、杂房、下人房,西边是客房,院中又铺了石子,就差墙面粉刷石灰了,院子里需要种树植树的地方都余留出来了。村长问,要不要建围墙?”
素妍打起精神,“墙面粉刷和植树弄好还需得多久?”
“也就三四天的事。”飞飞没想,这么短的时间,村长就能带人把屋子建好,“怪人”住在那里已几十年了,虽然少与鬼谷村的百姓打交道,在大家的潜意识里,还是拿他当成自己人的。
飞飞将素妍新得的几幅画卷好,放到竹筒里,道:“如今是年底,鬼谷村里的闲人多,这回师姐又出了高价,愿意帮工的人不少。村长说,要是再建一座院子,他们这回只需要半个月就成。”
素妍又问:“书房是按我所说布置的么?”
“是。墙上都有各式抠形,还有两张一人多高的书架,倚窗的地方新做了桌案,院子里亦置了石桌、石凳等物。”
她拍着脑袋,“就用石子堆砌围墙吧,来年让人在墙上种上一些蔓藤,应不会损了庸居的清雅,再令人在围墙外面种上几丛斑竹、雏菊。”
飞飞道:“师姐放心,这事我已经交代了村里的张婶去做。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不易,就算是给她多找一份活,能寻个赚钱的去处。”在简易榻前坐下,飞飞看着醉眼迷离的素妍,“我们何时回去?”
“过了腊月十五再说。”
柳飞飞舒了口气,“这也太晚了,要是二爷、六爷比我们先回府,到时候伯母又得挑他们的不是。”
素妍心里不愿回去,想到母亲时不时就提她的婚事,她着实厌烦得紧,“腊月二十。”
“你……”
“过完年再回。”颇有些孩子气。
要是柳飞飞再罗嗦,她就再往后延。
柳飞飞记挂着与江书麟说的事,江书麟许了她,要明媒正娶的娶她过门。
她不再争辩,呶着小嘴,满目怨恨,“近一月,与他们一般,整日喝酒,瞧你快成什么样子了。”
“我又没喝醉,果子酒喝得适量又不伤身。”
素妍说得振振有词,带她跟着,竟对她管东管西的。
柳飞飞摇头轻叹,“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见天喝酒不是。传扬出去,堂堂大家小姐成什么样子了。便是我都看不下去,要是伯母瞧见……”
见素妍满心不自在,柳飞飞轻叹一声,“我不说了,你好好睡吧。明儿可别再饮酒了,得空去庸居瞧瞧,以前的茅草屋都拆了,用上的就先摆在屋里,用不上的都搁到杂房里了。哑巴倒挺高兴的,见到我直说要住新房子里了,再也不怕风吹雨下。”
素妍虽是心烦,却亦明白,早晚都得回家的。呢喃道:“明儿,我再与怪前辈要几幅丹青,我与他们提了想在皇城开医馆的事,到时候这钱就从售卖的书画里出。”
柳飞飞道:“我听蝶师姐说了,你这医馆对穷苦百姓不收诊金、药费,对富人加倍收费。”
素妍道:“师妹有何建议?”
“我能有什么主意,你这想法挺好的。”
素妍阖上双眸,不再说话,冥冥之中,觉得附庸山人那儿应该还有别的画作,南长老、殷茂林、无名子都有好东西。这些日子,她倒是收了他们不少的墨宝,都有观赏价值。她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分别从这几个人那儿弄到更多的好东西。
此日,素妍拉了附庸山人回庸居看新屋,正有村民用石灰抹墙,墙面一片素白,砖砌的屋子,鱼鳞般的青瓦,还有铺在院中的石板路面,新的厨房、杂屋,用来待客的西厢房,很大的书房、会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