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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柳飞飞的嫁妆看着丰厚,田庄也只素妍帮她买下的一处,虽有一家胭脂铺子,这亦是宁西郡主花钱让人盘下的。青嬷嬷在皇城呆了几十年,一看那地契上写的地段,便知是个不好的,若是铺面好,生意做得旺,谁又舍得转卖呢。
慕容氏给柳飞飞添了十几抬的嫁妆,这对义结金兰的姐妹来说,已经是厚情浓义。许多亲姐妹,妹子出嫁,做姐姐的也不过添上两抬,这一下子添十几抬,人家已是用心了。再则慕容氏三个儿女也要成亲了,花钱的地方更多着呢,能添这十几抬的嫁妆便已是不错了。
青嬷嬷没有点破,反问道:“县主有娘家人么?出嫁之后,会如三太太娘家人那般,给她银子使,送她四季衣裳用的绸缎么?想吃好的,有娘家母亲令下人送来?”
这好几个问题,顿时就问得初秋无言以对。
有娘家和没娘家的,立时经纬分明,就算再风光,你没娘家的就是没娘家。正经小姐永远都是有人疼、有人宠的。
白藤与初秋朝夕相处,亦有了姐妹感情,“嬷嬷这话不对了,不是还是郡主么?”
“县主出了阁便是大人。郡主待字闺中还是个孩子。自来只有大人看顾孩子的,哪有孩子看顾大人的?”
成亲之后,只有江书麟照应,哪里还需得素妍劳心。
虽是师姐妹,可也不能让素妍照料一辈子。
初秋被青嬷嬷问得红脸、答不出,略有怒意:“你这老婆子最是可恶!非得挑驳了我家县主与郡主的姐妹情……”
“过了门,嫁入江家,便是姑嫂情分。”青嬷嬷言罢,看着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道:“瞧瞧你们几个,一个比一个能言善辩,还指望着县主与六老爷成亲之后让你们帮衬着,可你们竟是个个糊涂的。往后如何?往后得靠县主与六老爷自己管理家务、主持六房中馈。县主不会的,你们便得学。县主会的,你们更得学。否则,将你们给她作陪嫁丫头何用?”
镇日里,几个丫头只知道坐在这儿里拌嘴拉话,却是半分也不用心。将来如何襄助县主?
以前如何,青嬷嬷且不管,自今日起她得教她们好好地学学候府规矩,别在成婚之日闹了笑话。县主嫁给六老爷,就是六房的主母太太,她们几个丫头就是县主的左膀右臂,可现下看来,除了个个学得口齿伶俐竟是什么也没学会。
只怕来到这别苑后,她们几个镇日里只顾着玩,也没上心。
“你们四个且再说说,谁学会打理庄子,谁学过打理胭脂铺子?谁学怎么做管事大丫头?”
丫头低下头,彼此互望,一番纠结。
白藤嗫嚅道:“嬷嬷,我……愿意学打理胭脂铺子。”
青嬷嬷赞赏地道“很好”,又一一扫视完其他三人,“午后就去胭脂铺子转一转,看看店里的生意如何?”
柳飞飞心下一震,方明白,她与候门世家本是有距离的。原来,无论表面上有多风光,她还是不能与正经的小姐相比。
师姐生气了吗?她好像没生气,可又像生气了。
飞飞暗自猜测起来,只是她为什么就生气了。是因为她怀了身孕,却要瞒着她么?
一定是这事。
就如昔日在西北,素妍活捉了瘸军师,却要瞒着所有人一样,那时她急得四下寻人,可素妍却改装成男子,她是何等生气。
她们姐妹情深,过两日自然就好了。
飞飞想罢,推开窗户,朗声道:“嬷嬷,你教我吧!我学,我什么都愿意学,只求你教我。”
青嬷嬷没想她在一边听着,略有些惊慌,但想到都是她教丫头们的事,道:“长平县主现下最打紧的便是养好身子,肤色差了,二月十一就不好上妆。一切等完婚之后,你自可以与大太太、三太太她们学,哪还用老奴来教你呀。
郡主送我来,就是来告诉你婚宴上一些习俗、规矩,还教丫头们规矩的。
你是要做主母的人,有些事不需要你做,只管吩咐丫头去做就好。这些个丫头也不能纵容了,爬到你头上去,也不能让她们闲得没事,就会伶牙俐齿,这个样子是要被人笑话的。”
柳飞飞听得面露肃色,厉声道:“你们几个听着,不许和青嬷嬷顶嘴,下次谁再顶嘴,我就把她发卖出去,买个勤快、沉稳的来。”
几个丫头哪敢再说,皆低头应承,生怕应得慢了,被青嬷嬷拿住了短。
初秋面色无异,心里却暗恨青嬷嬷多事。可想到自己是要随柳飞飞去西北的,又不敢生出事,即便她是皇上赐封的正八品侍女,可她的卖身契还在柳飞飞手里捏着呢。
白藤更不敢说,只想能如青嬷嬷所言,学好本事,就算将来嫁个管事也是不错的。就如青嬷嬷这般,因为乳大了郡主,被老太太赐还了卖身契,还脱了奴籍。虽还是府里的下人,但她是自由身,自比她们是要高贵些。
青嬷嬷来到别苑后的下午,先来了一场下马威,教丫头们言行规矩,又罚她们在院子里练习走路。几个人从东头走到西头,直练了两个时辰。嬷嬷不喊停,她们便不敢停下来。柳飞飞是完全站到青嬷嬷这边,偶尔也帮着训两句。
“初秋,你如何走路的,这样冒冒失失,到时候还不冲撞了客人?”
几个丫头更不敢怠慢,只认真地学着规矩,任由青嬷嬷发威。
素妍坐马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满腹心事。
皇城繁华喧嚣,有东、西两市,端的是热闹非凡,商铺林立。
出了小巷,用手勾起车帘,举目望去:只见赶往天桥的路上,络绎不绝的全是去赶集买货物和看热闹的人群,有轻衫贵气的公子,有满脸烟火色的过客,更有轻车挑担的小贩,还有满挑鲜果菜蔬的村民,那担里除了带来出售的货物,一边箩筐里还会偶尔露出一个小脑袋,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南来北往的行客。
素妍四下观望着,只觉样样都很新奇,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蓦地,忆起自己很长时间没去拜见朱武了。
白芷小心地留意着素妍的神色变化,离开别苑时,她虽不言,可白芷能瞧出郡主的不快。她越是不说话,心情便越是烦闷。
“回府后,去找大奶奶说一声,明日我要去城南拜会朱先生,让她备两坛上好的果子酒,再准些送人的礼物。”
近来,府里的人着实是太多了。
她一开口就代表着心情好转。
白芷低声问道:“郡主是因长平县主的事不开心么?”
她凝视着白芷。
白芷生怕惹恼她,忙道:“奴婢逾矩了。”
“无碍。”她说得轻淡,原本便是小事,“我以为飞飞是不同的,可没想到她竟会送上门去给男子欺负,尚未成亲,就做那事……幸六哥是个负责的男子,要是遇到那些不愿担责的,她又当如何?”
江书麟再如何,但是看在素妍的情面上,也不敢不认。
天下间借着甜言蜜语欺骗女子的男子还少么?一旦得手,一个个便弃如敝履。
白芷心里想道:郡主到底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而长平县主居然做出那样的事,让郡主怎么看?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
也许她说出来,心里会好受许多。
素妍忆起柳飞飞是曹家的绣女,是在曹玉臻醉后被糟蹋的,做了他的侍妾,最后又在厌弃之后毁了容貌,赶入庵堂。那时的柳飞飞,亦是不懂晓如何保护自己。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即便她学得了武功,学得了医术、布阵等本事,可骨子里的那份轻贱还在。
她虽与吴王有些牵扯,又与宇文琰有过拉手的亲密接触,可到底把持着最后的那份执守。
她待柳飞飞不够好么?能告诉的,她亦是倾力告诉、传授。
现在柳飞飞宁信江书麟,却不愿再信她了。
若非她坚持要问个原由,柳飞飞一定会继续瞒着怀了身孕的事。
白芷柔声道:“长平县主与六老爷早有情愫,我想他们对彼此都是真心的。”
“就算是真心,可该有矜持、本分还是得守。要是老太太知道,她成什么样了?”尚未成亲,便自愿爬上男子的床榻。
素妍想到就觉得愤怒,这怒火在腹腔里乱窜。
一恨飞飞不知自重,竟做出这样出格的事。
二恨飞飞瞒她。
三恨飞飞疏远她。
远了,回皇城这才多少的日子,彼此间就生份了。
能为飞飞做的,她已经做了很多。
素妍神色俱厉,道:“白芷,你记住了。身为女子,该守的本份还是要的,奔走为妾聘为妻,若守不住本份,就算暂时不出岔子,他日也会被人轻贱。一个女子先得自重自爱,方才有旁人的重爱。”
这话是因为柳飞飞给她的意外所有的。
白芷点头。
马车穿巷过街,她的心亦在这喧嚣里慢慢地平静下来。
她无法改变已成的事实,唯愿自己能坚守本心,不再如曾经那般任性胡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