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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嬷嬷却来不及多作寒喧,拉住青嬷嬷急切地问道:“快告诉我,我家郡主怎样了?”
紫鹊站在门口,也防有人突然撞进来。
青嬷嬷便从素妍夜里做了个噩梦,醒来后,就令人打听崔珊的事等等,细细地讲了一遍。
翠嬷嬷没想,素妍救人,竟是因一个梦而起,这也太离奇了。
听说崔珊被胡香灵毁容,还买通郎中,谎称崔珊染了瘟疫,崔珊在杂房受尽折磨,更被灌下哑药等等,翠嬷嬷听得泪流满面,连连自责:“是老奴辜负了大公主所托,没有照顾好郡主,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的错……”
青嬷嬷皱了皱眉,“冬月十二才从无色庵里找到郡主的,早前无色庵的静石师太矢口否认,好在江家大三太太在庵里静修,她托了门路,才从破陋屋子里寻着了人,又许了静石师太二百两银子,前前后后花了二百三十两银子才将人给带走……”
重要的是救人,花些银子也是应该的。
静石为防胡香灵纠缠,自会与胡香灵说人已死了。
瞧着这样子,胡香灵与静石有旧,到底是什么因缘,旁人不知。否则,静石凭什么收下被毁容的崔珊。
青嬷嬷轻叹一声,“如今人还不能带回皇城,安置在王妃的陪嫁庄子上静养着,请了郎中,又从太医院讨到了上好的玉颜复肌膏用着。郡主也是个苦命的,倒没成哑巴,只是之前的好嗓子没了,如今声音沙哑、暗沉,王妃说先调养着,许能好转。”
能否恢复以前甜美的嗓子,却是谁也说不准的了。
胡香灵!
这恶妇胆大妄为,堂堂先帝钦封的郡主也敢害!
翠嬷嬷一直哭着,想到崔珊此番受的罪,将来能康复尚难一说。“青嬷嬷,你与王妃求求情,送我去庄子上服侍。”
崔珊打小都是由翠嬷嬷服侍的,她一出事,胡氏就说金钗染病死了。
如今瞧来,这定是骗人的!崔珊的陪嫁丫头,也是走的走、散的散,有的被遣到老太太屋里服侍做了二等丫头,有的去了太太屋里。更有两个,被胡氏找了藉口,寻机发卖了出去。
被发卖的,都是对崔珊极为忠心的。
翠嬷嬷也想护下,可偏又不能出门去大公主府。
她虽是从七品的宫内嬷嬷,但在曹府,却不能拿胡氏有半分法子。
就连她,也被胡氏拿住,挨了打,受了刑,还被捆在桃树下挨冻。
如今各府除了几位重臣照常入宫坐班的,其余人连府都不许出。
左肩王府也只能在夜里派护卫去曹府救人。
青嬷嬷道:“只怕现在还不行,你是知道的,这场瘟疫来得猛烈,各家都被下令不许走动,进出城门都得由禁军看护,生怕其间有过多接触,城内城外互相传染了瘟疫……”
翠嬷嬷想到崔珊一人在庄子上,素妍虽从庄里挑了丫头、婆子服侍,可到底不如用惯的人,听说崔珊受的罪,都疼到了心坎上。
翠嬷嬷无甚家人,虽有个女儿,但那孩子一满月,她就离家做了崔珊的乳娘,女儿长大后与她不亲近,待她还不如她丈夫后来新娶的平妻亲切,她女儿远嫁千里之外的他乡。丈夫另娶了妻妾,眼里早就没了她。
她这一辈子,能够依靠的,也就崔珊了。
崔珊是她一手带大的,比亲生女儿还要亲。
虽然崔珊任性些,但心地还算良善,待她也颇是敬重有礼。
青嬷嬷拉着她的手,“你且好好养病,等皇城的禁行令解了,定会尽早送你过去。”
翠嬷嬷又与青嬷嬷讲了胡香灵如何咄咄逼人,又怎样夺了崔珊的嫁妆等物。
青嬷嬷轻叹一声,“珊瑚郡主和大公主都不是能由人欺负的,等一切好起来,再让大公主出面讨公道!”
翠嬷嬷又住了几日,到了冬月末,她再也呆不住,整日挂念着崔珊,又求了青嬷嬷几回。
青嬷嬷理解她的心思,要是素妍有个差错,青嬷嬷也是这般,代翠嬷嬷向素妍那边说了好话。
素妍又求了宇文琰帮忙。
腊月初二,宇文琰找了同在西北打过仗的荣国公世子程小勇帮忙,方将翠嬷嬷顺利送出城,将她送到素妍的陪嫁庄子上与崔珊见面。
主仆二人恍若隔世一般,抱头痛哭一场。
翠嬷嬷看到崔珊的脸,还有已经变得沙哑不复昔日清脆动听的声音,疼到了心眼里,含着泪水,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更将胡香灵狠狠地骂了一场。
她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嫁妆簿子来,“这是左肩王妃请了九公主出面,从大公主那儿拿来的。大公主已经知道你没事,病已大好了,只说现下还得忍耐,好歹等皇城解了禁行令才好寻曹家的不是。”
崔珊低头啜泣着,她原不是柔软的女子,如今想到经历的种种,早已泣不成声,悲切之中有自责、有愧疚,更多的却是对曹玉臻和胡香灵的恨。
如果不是素妍派人及时找到了她,她在无色庵里不死也会疯掉,哪里还有机会活下去,又如何能报仇呢。
翠嬷嬷道:“左肩王妃做了一场噩梦,梦见你被人害了,一觉醒来便令人打听,竟听说你病殁了……”
崔珊隐约听服侍的婆子说过,只知晓个大概,心下也好奇着。
翠嬷嬷将青嬷嬷告诉她的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通常,没有人会因为一场梦就去做什么,可素妍做了,而且还做得很用心。
崔珊道:“我这条命是素妍救的,如果不是她,我在无色庵就被静石那个老尼姑给折磨死了。她是故意的,天天让我去打水,让我对着井水看自己鬼一样的脸……”
分明就是要这种方式来逼疯她!
明知她爱美,偏要面对一张伤痕累累的容貌。
翠嬷嬷知她最是爱美,忙道:“我瞧着疤痕又轻浅了许多,伤得浅的地方脱了疤,新长的肉比旁的更粉嫩些,再多养些日子,一定瞧不出来,许是玉颜膏的缘故,竟比以前的皮肤更好了呢?”
崔珊喜道:“嬷嬷说的是真的?”
翠嬷嬷又将她夸了几句。
只是这嗓子,怕是彻底毁了。
崔珊如实与翠嬷嬷说了,胡香灵如何给她灌哑药,为了吐出药来,她连自己的屎尿都吃了。
翠嬷嬷目瞪口呆。
狠绝、果断,她依昔瞧见不一样的崔珊。
这一场劫难,崔珊如浴火重生。
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会服食自己的粪便解毒。
眸光里,有着过去不曾有的坚定,是仇恨,是冲天的怒火。
腊月天,每日清晨雾蒙蒙的。
各家各户大门不出,都在府邸时各自忙碌着。
很快到了大年三十,朝廷还没有解禁行令。
听说腊月二十五日,皇城内又有七人染疫病亡。
这些染病的多是城西、城北的寻常百姓,这两处住的贫苦百姓最多,有做小商小贩营生的,有给人当脚夫的。
因时有人染疫,朝廷暂未下通行令。
也至这一年的年节,各家不能四下走动,只能呆在家里。
虞氏是腊月的生辰,江舜诚在正初十,也因着皇城瘟疫的事,不能操办寿宴,江家自家人聚在一处吃了顿饭,就算是给江舜诚过了寿。
整个冬天,皇城暮气沉沉,仿佛不是北齐都城,只是寻常的一座城池,就连皇城也如冬天的蛙、蛇一般睡着了。
正月十四,朝廷解了禁行令,允许各家欢度上元佳节。
一时间,整个皇城似突然热闹了起来,挂灯谜的,摆地摊的,各大商铺也陆续开门做生意,就连街上的人都如同沸腾起来一般,一夜之间就从冷清的城池变成了最繁华的国都。
正月十五一早,镇国公府的六公主亲自送了百两黄金,感谢素妍的玉口金言。
届时,素妍还在偏厅逗耀东玩。
耀东小小的人儿躺在小摇床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不停地转动着,看着小摇床上挂的铃铛,还有各色的平安络,嘴里时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突地,府门口就传来一阵噼噼叭叭的鞭炮声。
吓得乳母立马伸手去捂耀东的耳朵,生怕吓着了孩子。
王府上下,今儿仿佛才像过年节,人人打扮得喜气洋洋。
白芷穿了件大红色的褂子,总让素妍不由自己地想到“封红”,进了偏厅,欠身道:“王妃,六公主求见,说是又添了大胖小子,要谢王妃的玉口金言呢。”
素妍整了整衣袍,白莺取了件昭君斗篷给她罩上,“不会又备了百两黄金做酬谢吧?”
白芷捂嘴笑着,“奴婢可没问,不过还真瞧见六公主的嬷嬷提着个盒子。”
领了白芷又白燕等人来到静苑花厅。
刚坐下,六公主带着长女杨文馨就到了。
这孩子比上次瞧见时又长高了许多,越发地与六公主有几分神似,清瘦细高的人儿,小心地跟在母亲身后。
六公主瞧见素妍,细细地审视几分:“倒比做姑娘那阵珠圆玉润了,瞧着也妩媚了许多。”
素妍请她坐下,“当初,听阿九说了你的烦恼,我就说了句实话而言,你生一个儿子就送份厚礼,要是你生上十个,我可不大赚一笔。”
六公主爽朗大笑起来。
如今,她有了两个儿子,在杨家说话都大声了。
杨秉忠最疼长孙,整日地将长孙杨文韬抱在怀里玩耍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