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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月光镂照的紫藤架,我沿着游廊赶往厨房。
却刚刚走到紫藤游廊的尽头,便碰见了疾步赶来的窦旭和邓拓。
一瞥见我,邓拓便急切问道:“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心下庆幸:幸好方才都说清楚了,否则照邓训那厮当时的情绪看,我定然吃亏。
窦旭一脸不解:“你何时与他结了梁子?小八急慌慌的来叫我,说你们在打架……”
“不过是些小误会,都解释清楚了。”与那厮结下梁子也有好几年了,要说清楚还得扯上好一阵,我便含糊道。
“原来是误会!我就说么,我六哥素来为人冷静沉着,还从未见他像方才那般冲动。”邓拓一脸释然道。
窦旭点头道:“解释清楚了就好。时间也不早了,明日一早还要赶去涧河,你先去后院客房歇息吧。”
我迟疑道:“你之前问我那个……”
“回头再说。”窦旭突然打断我的话:“你还是住上次那间客房,我先去安排明日的车马行程了。”
说罢,窦旭便撇下我和邓拓大步走开了。想着明日去涧河,一路上有的是机会,我便辞别邓拓,回后院客房去了。
想必是选来划船的河段离蝉蜕馆较远,所以第二日卯时初,便有小厮来敲门催促起床。梳洗完毕,用完早点,十余人便在院门口集合。
门口早已有小厮拉着十余匹上好鞍辔的马匹候着,旁边还停放着四辆正在搬装物资的马车。
公子们兴致高昂,谈笑风生,一出了院门便各自翻身上马。
“怎么样,要不要赌一把?看看谁先抵达糊涂林?”邓拓一跃上马背,便高声吆喝起来。
“赌什么?”黄浩跃上马背,一脸兴奋追问道。
“老规矩。跑第一的,决定晚上的娱乐项目,跑最后的,负责买单。如何?”林果之提议道。
“呵呵,你敢赌么?你就不怕晚上兄弟伙们招了舞姬都让你买单?”黄浩笑道。
“指不定谁买单呢?我这匹马,可是花了重金得来的。”林果之笑罢,转身吆喝道:“三墩子,你是寿星,你来发口令吧?”
窦旭正在一旁指挥小厮往马车上搬运东西,他顺口道:“让邓训发口令。我这边忙着呢。”
“邓训!邓训!”林果之回身便叫了起来。
“咻咻……”一声清亮的哨音忽然自身后响起,一匹枣红河曲马便箭一般冲了出去。
“靠!他居然自己先冲出去了!”马敦一声惊呼。
“老六这是抢跑啊!”
“大家赶紧追啊!”
众人纷纷策马扬鞭,急追出去。
马蹄哒哒。烟尘四起,片刻间,院外便只剩窦旭和我们几个等着乘坐马车的人了。知道我不会骑马,窦旭也没提出更苛刻的要求,他只是转身叮嘱了赶车的七叔几句。便翻身上马去赶追那些公子哥儿了。
待物资装载完毕,我和窦童、窦媛同乘一车先走,小厮和杂役们上了其他几辆马车,紧随在后。
蝉蜕馆去往涧河的路,比洛阳来蝉蜕馆的路窄了许多,路面坑包不平。车轮时起时落,颠簸不休。感觉马车快要被抖散架了,才终于抵达目的地糊涂林。
下了马车。有小厮带引我们穿过一片桦木林,进入一片平坦舒缓的河滩地带。骑马早到的公子们已在河滩草地上玩起蹴鞠来了。春日阳光明媚,映照在华衣锦袍的公子们身上,竟是格外鲜艳夺目。
小厮和杂役们一下马车,就忙着将车里装载的东西搬卸下来。选了靠河滩的平整地带铺毡毯,搭凉棚。准备中午的餐饭。
我和窦童、窦媛三人立在树荫下观看蹴鞠。场中,最抢眼的莫过于邓训和窦旭,两人各率一组,奔袭攻抢,皮鞠在草地上滚跑弹射,两人在场上腾挪闪转,煞是英武神气。
“邓六公子好厉害!”
“我三哥也很厉害!”
“你三哥反应慢了半拍,不及邓六公子!”
“你姓邓还是姓窦啊?!”
耳畔不断传来窦童和窦媛这两姑侄的斗嘴声,絮絮叨叨,煞是聒噪。想起窦媛上次就曾添油加醋的吹嘘邓训蹴鞠如何如何厉害,我便心生反感:“邓公子也不过是速度快些罢了,远距踢射不及窦公子。”
窦童当即点头:“就是,还是我三哥厉害些!”
窦媛讪讪笑道:“悦儿,你又不会蹴鞠,还妄加评议……”
“苏姐姐会蹴鞠啊,踢得可好了,苏姐姐的带球技术连我三哥都很佩服的。”窦童当即作证道。
“你,你会蹴鞠?!”窦媛惊讶道。
我犹豫道:“会那么一点儿……”
“那你上场去试试看,我就不信你能带得比邓公子还好!”窦媛没待我点头,便转身安排小厮去场上禀报窦旭。
“喂,我没说要比啊……”我的话才出口,那小厮便已小步跑到场中的窦旭跟前了。
小厮凑上前去说了几句,窦旭便转头朝我看来,我忙忙摇头。
对于我的拒绝,窦旭竟视若无睹,他转身向场中作了个中止的动作,那些公子们便都向他围聚过去。片刻后,便见窦旭朝我挥手,示意我上场去。
“去吧,去吧,让我看看你的蹴技!”窦媛含笑将我推往场上。
自辟雍堂那次顶替邓训上场后,我的脚就再没挨过皮鞠,看他们在场上肆意奔跑,矫健风行,我心下确实有些痒痒。可真要和这些经常踢着的公子们在场上比拼,我的体力和耐力绝对不行。
我慢腾腾走到中场,邓拓便先迎了上来:“岳弟,你想和我们比蹴技?”
我回头看窦媛,她竟是一脸的讪笑。旁边的窦童却是握拳竖臂,作出一副没心没肺的姿态:“加油哟!”
哎,早知道要被窦媛推上鞠场,我一开始就该闭嘴不语。她要觉得邓训厉害就厉害呗,关我什么事啊。
想到这里,我转回头去看窦旭身旁的邓训,他却正埋首专注用足尖顶着皮鞠转圈儿玩,仿佛根本没看见我走过来。
“怎么比啊?我们两队人都是配齐的,难道要把谁换下场去?!”身型偏胖的马敦腆着肚子不悦道。
“我累了,我去休息一阵。”邓训突然抬起头来,将脚下的皮鞠飞腿扫了出去,转身便往场外走。
“喂,你走了,我们这队铁定要输啊。”一旁的黄浩叫了起来:“与其这样,不如不踢了!”
邓训却听若未闻,继续往场外大步走去。
看这情形,我若真的上场,这群公子哥儿只怕就要罢踢了。我本来也不想和他们比什么输赢,便开口道:“邓公子,我上场却正是要找你比蹴技,你走了我便也不用比了。”
邓训问言定住了脚步,好一阵,他转回头来,冷冷道:“恕我不奉陪。”
“邓训,你这不是存心拆我场子么?”一旁的窦旭突然开口道。
“拆就拆了,随你怎么想。”邓训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在场上的公子们面面相觑,片刻后,便都不约而同把责难的目光投射到我的身上,我不禁往后连退了两步。
邓拓凑近了小声问道:“你不是说昨晚上和我六哥说清楚了么,他怎么还在生气呢?”
“他在生气?”我有些诧异。
“他一大早情绪就不对,先是一言不语就策马抢跑,来了这里又沉默寡言,本来他负责中场,却老是越位去拦截前锋的三墩子……”
“这明明是他和窦公子之间有问题啊。”听了邓拓的描述,联想起刚才在场下看他一直和窦旭缠裹在一处抢球的场景,我便得出了答案。
“和三墩子?”邓拓望向窦旭,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啊,早晨就是三墩子说让他发令,他才抢跑的,方才他也是直截了当就堵了三墩子的话……”
我连连点头。
邓拓想明白了这件事,便分析道:“那肯定是三墩子不对,我六哥这么冷静沉着的人……”
“三墩子,今儿还踢么?”一旁的林果之突然出声问道。
“怎么不踢?少了他邓六爷,莫非还不开席了?”窦旭想必也是有些生气,冲着邓训的背影冷冷道:“阴少爷的蹴技不比他差,当年在辟雍堂阴少爷还顶替过他上场。”
“我看阴少爷身型这般瘦弱,他真能顶替老六?”吉良瞥我一眼,一脸不信。
“当年小八也在场上,你们问他。”
邓拓忙忙点头:“是啊,当时岳弟和我们一队,他截球带球的技术那真是一绝,我们一场连进了九球,把黄队踢得,那真叫落花流水啊……”
大约是窦旭和邓拓的认可改变了大家的看法,他们对我不再反感抗拒,我便半推半就的再次顶替了邓训,和洛阳这些贵族公子们玩起了蹴鞠。
阔别鞠场好多年,脚下对皮鞠的感觉生疏了不少。在场上足足跑了七八个来回后,我才慢慢找回了感觉。上一次蹴鞠,我和窦旭是最佳传射搭档,这一次他却成了我的对手。依照他现在的奔袭速度和蹴鞠力度,我和他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只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为了印证我确实是个截球带球的好手,他脚下的皮鞠每每会在我面前失控,轻易就被我扫腿带走。在同队队友的欢呼呐喊中,我却没体会到截球成功应有的兴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