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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之后,气候明显的寒冷了许多,别的不说,就是那屋檐下的冰锥,都一日比一日粗壮了起来,为了免得出什么意外,枝儿隔三差五的便用竿子将那些冰锥敲打下来,没几日,屋外的窗台下面便摆了整整齐齐的一排了。
短短的十多天,已经下了几场雪,一次比一次大,远处一片银装素裹,远远的看去,白茫茫的一片,那林俊峰在村里住了有些日子,他是立冬之后来的,这十多天的日子里,他一直住在沈家或是秦家,没事儿便走家串户,与村里人联络感情,一来二去的,他开春便要住进村里的消息,也传到了村里人的耳朵里,柱子每天出门担水的时候,经常听到村里有人在议论这个,总的说来,大家还是很期待他的到来。小雪前后,又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整整一晚,林俊峰担心家里的母亲,便启程离开了,枝儿记得那天吃酒的时候,他对那糖蒜是赞不绝口,因此,在林俊峰启程时,枝儿特意打发大郎送了他一些,林俊峰客套了一番,倒是收下了。林俊峰离开后,村里便恢复了平静虽然日子一天天冷了起来,但是杜家的日子倒是没受什么大影响,他们也算是有家底的,屋子收拾的妥妥帖帖,每日都生着火墙,烧着炕,日子过的也算不错,自第一场大雪过后,枝儿算是真正明白了这时候北方的寒冷,为了以防万一,她又去了一趟县城,交付了姜老爷几本书之后,将得来的钱买了不少烧柴,如今,她是不惜银钱,杜家整个屋里都暖洋洋的。
因着这寒冷的冬天,杜家人很少出门,五人老老实实的猫起冬来,通常每日的安排是这样的:早晨枝儿会早早起床熬出一锅浓浓的热粥,就着酸辣的小菜吃过早饭,五人便分工各自忙活起来,枝儿一般和果儿一起,忙着做些针线,虽是路上便做好了冬天的厚棉衣,可没有几个月就要过年了,枝儿有心让大家好好过个年,因此,这会儿和果儿忙着赶工新年衣裳,再加上明年要穿的春夏衣服,这也足以让枝儿姐妹两人忙得不亦乐乎。
大郎则跟柱子规划着来年的方方面面,当然,这时候通常免不了征求枝儿的意见,二郎则老老实实的窝在炕上写大字,到了中午,午饭枝儿一般会做的较为丰盛,汤汤水水的样样齐全,那小炉上,时时都吊着锅子,熬着各式的浓汤。
这说起来,也是沾了大郎的光,因着大郎教秦胜念书,秦胜便时不时的带些野味过来,野鸡兔子什么都有,枝儿有时候推辞不过,便收了下来,当然,并不是白收,她也经常请沈强和秦胜留下吃顿晚饭,这一来二去的,几家的关系倒是更为亲近了。
枝儿看着窗外的缸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那里面放着半缸的猪肉,从精肉到五huā,甚至连勒侧骨都有,枝儿怕放在屋里捂坏了,特意放在外面,说来啊,这东西也是有来路的,是秦胜自己进山猎到的,那天看见秦胜拎着半扇猪过来,枝儿是吓了一跳,死活不肯收,反倒是一旁的沈强帮腔,从束脩说到笔墨,给枝儿列了个一二三四五。
弄到最后,枝儿才明白,这事情还是她做的不熨帖。
原来,这年头,不论是干什么,都讲究个拜师学艺,虽是大郎当时拦下了沈强他们的仪式,只说是领着秦胜识几个字罢了,可无论如何这也算是当先生了,秦胜也算是他的徒弟了,这给人当了学生,总要有些表示的,尤其是杜家这样,又是教本事,又是提供纸笔的,枝儿是没当回事,可是沈强对那笔墨钱心里是有数的,因此更是不愿占杜家的便宜了,他也知道杜家并不差秦胜这几个束脩,这些日子观察下来,沈强发现,杜家极是讲究吃穿,注重冬日的进补,因此,这会儿秦胜猎了野猪,他便跟秦胜商量着抬了半扇猪肉过来,算是表示一下心意。看到枝儿死活不肯收,沈强干脆竹筒倒豆子,把缘由都说了个明白。
弄到最后,枝儿没办法,只好收了下来,只是枝儿心思细,收下之后,有空了便会包点包子饺子之类的送到隔壁,反倒是让沈强和秦胜有些过意不去了。
吃过午饭,秦胜便会登门,有的时候,沈强也会作伴一起过来,这时候,枝儿通常便会领着果儿去西间,一边抄书,一边教果儿启蒙,而东屋就让给了那五个大男人,大郎教着秦胜和二郎念书,沈强则领着柱子忙点别的,有的时候是搓点苞米粒,有时候是剥点高粱穗的,朝廷虽是发下了粮食和良种,可这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又不是自家的事情,哪有人会给你把东西都弄得利利索索的!种子什么的,免不了也是得自己收拾,这难得沈强有心,总是领着柱子忙活,枝儿是感激的。
这样平淡但是却安稳的日子,枝儿过的很是满足,自己兄弟姐妹五人,到如今也算是有了一个落脚之地,虽是每日里忙忙碌碌的,可是亲人们都在身边,这样的日子也是充实又别有一番滋味,经过这些日子,枝儿有意的进补,大郎、柱子的脸色逐渐红润了起来,二郎因为当初的劫难而瘦下来的小脸也鼓了起来,果儿干燥枯黄的头发也慢慢的恢复了色泽,看着这一切,枝儿的心情也越来越好,每逢给爹娘上香的时候,枝儿对着爹娘的牌位,总能安心的说一句:爹娘,我把大家都照顾的很好了。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平静的日子,终是被打断了。
这一日刚刚吃过午饭,秦胜和沈强还没登门,枝儿便听到了门口传来了叫嚷声,似乎是裴里正在门口叫门,枝儿一边披上大衣,一边往门口走去,她心中很是疑惑,裴里正可有些日子没登门了,也不知道这会儿有什么事情。
结果枝儿一出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杜良和杜壮那幅令人恶心的嘴脸,看到枝儿前来开门,未等裴里正说话,那杜良就舔着脸先开口了“枝儿啊......”
可惜的是,枝儿并未给杜良说话的机会“咣”的一声的就关上了大门。
“这怎么回事儿?”一旁的裴里正也傻眼了,他今儿上午去高家集赶集,回来的路上遇到这杜良父子俩,听到这两人四处跟人打听南边过来的杜秀才,他有心仔细一问,父子俩说是杜秀才的亲人,这家里的事情也说的八九不离十的,姓甚名谁,家里几口人,都跟杜家对上了,他这才好心领着两人过来,想着借此来缓和一下跟杜家的关系,只是没想到,枝儿见到人了,居然是这幅态度。这会儿他心里也打起鼓来“你不是枝儿的大伯吗?”
“枝儿对俺们是有点误会,都是一家人,说开了就好了”杜良一路上也试探过了,知道这是村里的里正,看到他这幅怀疑的样子,杜良谄笑着赶紧解释,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几步“啪啪”的敲着门“你们这些孩子,闹啥脾气啊!”
原来,杜良他们这一行人,因着启程晚些,再加上王伟通的不靠谱和这一行人的不安分,折腾了很久才到了北边,一路上顶风冒雪的,很是受了不少磋磨。这杜良今日登门,也是受了挑拨,杜良他们分到的村子,那屋子只是个茅草房,这大冬天的不挡风不遮雪的,实在是艰难的很,他侥幸听跟枝儿一起来的那批人说,杜家住得是大瓦房,这才动了心思,打算来占便宜了。
杜良话音落下,院里寂然一片,连句回话都没有,面对裴里正审视的目光,杜良有些尴尬,腆着脸对裴里正说“这槽蹬了一路了,俺这折腾的都不像样了,他们定是没认出俺来!”
这边院子里,大郎等人也迎了出来,他们一开始并不以为意,只是看到枝儿关门的样子有些奇怪,这才出了屋子,这会儿,疑问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了门外的声音,顿时也都明白了门外的是谁,不仅是大郎和柱子,就连小小的二郎,都气得呼呼直喘粗气。
“大郎,你别生气”看到大郎这幅样子,柱子赶紧安抚他,话音未落,门口的杜良突然又喊了起来,声音还大了好几个分贝“爷爷啊,您老在天有灵,快睁眼看看啊!您曾孙子不给俺们活路了啊!”
“大哥,别管他,他爱怎样怎样,跟咱们没关系!”枝儿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大郎往屋里走去,结果没走几步,那杜良又吆喝开了“俺是你们嫡亲的大伯啊!你们简直是丧了良心啊!”
“你有本事再说一边,到底是谁丧了良心!”听到杜良这么说,大郎终是压不住心头的怒火,眼睛气得通红,上前一步,一把拉开大门,朝门外撒泼的两人怒喝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