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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悠闲的往百草庄的方向走去,远远的,便看到袁青青提着灯笼站在大门口等着,而野天,则安静的坐在车辕上,羊角灯的光晕从上披洒下来,在他的侧脸陇上一层幽暗的阴影,让他恬静的面容看起来多了几分硬朗的感觉。
慢慢的走近了,金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辰逸雪也缓了缓速度,看了她一眼,等待金子开口。
“辰郎君应该知道这次流言的源头在哪儿吧?”金子淡淡的问道。
辰逸雪眉头轻轻一蹙,点头嗯了一声。
内宅的争斗问题,在辰府内院极少上演,毕竟辰靖只有蕙兰郡主一个女人,并无其他妻妾,女人少的地方,争风吃醋的戏码自然也就少了,但并不是所有的名门氏族都如辰靖这般。辰逸雪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过不少,自然也知道这内宅的凶险。
不见硝烟的战场,往往比真刀实枪的战斗,更让人惧怕。
他不由深望了金子一眼,清隽的眉眼里掩藏着担忧和怜惜,只是他轻易不会让这样的情绪外露,因为他懂金子,她跟自己是那般的相似,从来不需要同情和怜悯。
“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金子声音依然的是淡淡的,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辰逸雪唇角微微勾动,并没有回答,事情的始末如何,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帝王家的不说,正常的兄弟姐妹间的感情,不应该是和睦友爱的么?
“金妍珠她......”
金子低着头,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她很想坦言自己曾经对金妍珠做过什么,但她心里有个梗,她不知道辰逸雪知道这样的事实后,会怎样看自己。
是不是会觉得自己是个内心阴暗的人.......
或许是太在乎他了,所以,也同样在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金子挣扎了两息,最终还是决定坦诚。
“我那天......”
不等金子说完,辰逸雪便握住了她的手臂,低声说道:“我都知道,换了我,也会那样做。三娘,你没有做错什么!”
金子有些讶异的抬头看他,昏暗的光影里,他的面容漾满融融的笑意,仿佛一束暖阳照进她忐忑不安的心里,让她没来由的安心与安定。
“不管你做了什么,你依然是你!”
独一无二的你!
或许真正的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上她的一切吧?
喜欢上她的优点,也包容她的缺点。
人无完人,不是么?就是他自己,也有很多很多她不曾知道的缺点和阴暗的一面。
只能说,人性如此!
金子低下了头,感觉眼角有些湿热。
不管做了什么,你都不会看不起我,是么?
不管做了什么,你依然待我如初,是么?
金子吸了一口气,嘴角扬起,露出细白的贝齿。
辰逸雪嗤笑一声,盯着她取笑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你没事吧?”
“没事啊,谁说我哭的,沙子迷了眼罢了!”金子迅速的抬袖抹干泪水。
辰逸雪哦了一声,旋即回道:“刚刚可没有风......”
金子一头黑线,嘟囔着嘴,一面往前走,一面道:“哼,那是你感觉迟钝了。我回去了......”
辰逸雪看着她渐渐走远,朝着野天摆了摆手后,便挽着袁青青的手进百草庄的大门。
停驻了片刻,他才收回视线,往马车的位置走去。
*******
作为流言的主角人物金子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侵扰,两耳不闻窗外事,安静的呆在百草庄里看了一会儿书便上榻会周公去了。
龙廷轩在陪蕙兰郡主用膳之前,听到传得沸沸扬扬的鬼神之论,顿时沉下了脸,命阿桑传唤金元去觐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金子在他心中的形象,怎能容得他人如此诋毁?
他让金元彻查流言起始的源头,贴出告示,凡是蓄意抹黑诽谤者,全部按制造不良社会舆论罪处置。
金元在得知街头巷尾的流言时,也震惊得差点咬了舌头。
他心头是有些底的,能知道得这般详尽的人,定然是身边的人,而在这个时候将璎珞推出去,想要毁了她名声的,更是屈指可数了。
林氏......
金元气得牙根痒痒,还没来得急回去找她算账,便被逍遥王传唤过去了。
逍遥王的行事做派如何,金元这些日子也算是看清楚了。
显然,他对这件事情比他这个当父亲的更紧张,看得出来,这是让他很着恼,很不痛快。
而逍遥王的人生信条是:谁让他不痛快,他必得让那人,更不痛快。
金元瞬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本来是家事纷扰,但逍遥王若是有意插一脚进来,那可就不仅仅是家事了......
他心中已经哀嚎了不止一遍。
不过金元当了这么多年的县丞,那也不是白当的。
想当年,他刚刚外放上任的时候,恰好是大胤朝皇位更替的特殊时期。宪宗被掳未归,英宗在萧太后的拥护下登上大宝,那时候,民间有很多不安于室的流寇趁机跳出来作乱,明面上打着拥护宪宗的旗号,撺惙着一些无知的百姓谣传动摇人心。金元新官上任,带着满腔的热情,只想着干出点儿政绩来,报效家国。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金元那时候还没在大染缸里浸润过,只有无所畏惧的冲劲儿,对于传播流言扰乱民心者,全部扫荡清除,逮捕入狱。才当了一个月的县丞,那平日里空荡荡的牢房里就关了满满一堆吃免费牢饭的。 最后还是衙门的负荷过重,在关了两个月后,每人赏了一顿板子后将人放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金元还在这个位置上混着,但刚踏上官场时的那份热情,几乎都消磨殆尽了。
不过这次事关璎珞的声誉,金元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从逍遥王的住处出来后,金元便开始行动起来,到夜幕低沉的时候,已经抓了十几名传播流言的乞丐和茶楼里的说书。
见官府将人拉走了,一些碎嘴的婆妇也收敛了起来,个个闭紧了牙关,一个字儿都不敢再跟着瞎起哄。
约莫两更天的时候,金元才在书房里歇下来,因着明日还要开堂对郑玉的案子做最后的审判,所以他没有时间来回奔波,只能将对林氏的处置押后了。
金元躺在榻上,一双眼睛布满红色血丝,写满疲累。
可他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他在认真的审视着自己,想着想着,他忽而自嘲的笑出声来。
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他都混得很失败。
璎珞真的是没有说错他,连齐家这一条他都不曾做好过,谈何为他的儿女谋得锦绣前程?
他闭上了眼睛,眼皮微微抖动着。
什么时候开始,明明是一家人却要变得这般势如水火?
... ...
夜深人静,寂寥的陌上雾气弥漫。
龙廷轩一手搁在车窗的边沿上,挑着竹帘远远的望着百草庄的方向。
视线里一片混沌,依稀看到挑起的屋檐一角和庄子门前昏昏的两盏灯笼。
停了一会儿,阿桑转头看着车厢内依然保持着这一动作的龙廷轩,低声提醒了一句:“少主,夜深了!”
龙廷轩这才将竹帘放下,懒懒地倚在软榻上,嗯了一声,吩咐道:“回去吧!”
阿桑应了一声是,在曳动缰绳之前,低喃一句道:“金娘子不是一般的娘子,少主不必担心!”
龙廷轩没有回答,他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阿桑抿了抿嘴,银色的发丝随着转头的动作在空气中滑过一道圆弧,银芒闪烁。他掉转马头,驱车跑起来。
******
第二天一早,金子起榻洗漱后,草草吃过早膳,便让笑笑收拾好药箱,准备出门。
桩妈妈因昨天的传闻一宿睡不好觉,今晨听金子要出去,不由担心的问道:“娘子,你这是要上侦探馆?不是说那逍遥王在的这段期间,不出去的么?”
金子知道桩妈妈的忧心,便告诉她自己不是去侦探馆,也不是要上衙门去听郑玉的审判。红牡丹的治疗不是一次两次就可以结束的,按照上次的注射日期算,今天必须要过去为她再注射一次青霉菌,顺便看看她恢复的情况如何。
桩妈妈知道自家娘子的做事原则,向来都是有始有终的,只嘱咐她忙完便回来,又告诉她走另外一条道,今天衙门外头肯定会围了很多百姓,毕竟审判的是鼎鼎大名的七公子郑玉,且是逍遥王主审,少不来得引来一些八卦者的兴趣,路况一定会堵塞。
桩妈妈寻思着今日大家应该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案子上,关于娘子不良传闻的事情,应该会淡化吧?
她如是安慰着自己,最后又让袁青青也跟着一道陪着,这才放心的让金子出门。
能跟着娘子一块儿出门,袁青青最是高兴了,也不嫌吃亏,将药箱提溜着,颠颠地跟在金子身后。
笑笑一路上用眼神警醒着袁青青,让她一会儿别开口就乱说话。
袁青青有些不屑,冷哼一声,心道也不看看娘子是什么人,聪明得很,老早就知道了......
笑笑被袁青青的态度激到,气愤地瞪了她几眼。
这俩丫头间的较劲儿,金子权当没有看到。
在阡陌上雇了一辆马车,便直接往红牡丹的小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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