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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段絮佳为顾盈盈披上一件披风:“傍晚风大,顾姐姐你当心着凉!”
顾盈盈给她一个感激的微笑,手,却不由自主地覆上小腹。
总觉得,手放在那里的时候,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萦绕着她。这个小东西,已经两个多月了。可是,自己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她。
傅泽兰毫不犹豫地喝下了自己开的堕胎药,而她呢,她应该怎么办?
“絮佳呀,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现在,发现你怀了一帆的孩子,你会怎么做?”顾盈盈开口询问对身孕一事并不知情的段絮佳。
段絮佳有些惊讶,随即淡淡一笑:“我己经决定离开他,就算怀了他的孩子又如何?我不会再回去为它祈求父爱。要么,我就把我一生的爱给这个孩子;要么,我就再去寻找一个,爱我也爱它的人。”
顾盈盈看着段絮佳,久久方叹了一口气。
真的是,难以决断呀!
法清门的三清殿内,顾盈盈虔诚跪拜。诵经的声音庄重而肃然,带着一丝神秘的色彩,却又那样从容平静。
一切礼仪完毕,结果是泰卦。
泰。小往大来,吉亨。
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此卦是吉卦,得此卦者,否极泰来,鸿运当头,诸事皆顺。
至于胎孕方面:生贵子。安而无灾。生女亦均无碍。
听了元悟的解卦,顾盈盈叹息一声。这样的结果,是要她留下这个孩子了吗?
“你之前从不信这些,如今为何要来求一卦?”走出三清殿,元悟开口询问。
顾盈盈摇头:“也不是如今信了,只是,也许冥冥中自有注定,非人力能改。我要算这一卦,也只是参考罢了!”
手轻轻放在小腹之上:宝宝,如果把你生下来,你会不会怨,你没有爸,却有一个这样妈?还是说,如果剥夺你来这个世界走一遭的权利,才是最残忍的事情?
“元悟师兄,我先走了,这件事情,我还是要再想一想。”她为难地垂眸,轻叹一口气。
元悟蹙眉:“为何这样急着走?”
“在你这里久了,又是一场**烦。”她现在把金衣卫和崇光门逼得几乎要地毯式寻找了。看来,以后要搞一些迷障玩玩声东击西才行。
只是顷刻间,顾盈盈已经后悔没有早些弄一个迷障出来。
法清门山门前,崇光门少门主岿然而立。
“不知道崇光门少门主突然拜访,有何贵干?”元悟十分有礼。
李曜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似乎没有在元悟的脸上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神情:“不过是偶然到此,前来拜访罢了!”
元悟微微一笑:“崇光门少门主,好兴致,既如此,请前殿用茶。”
李曜点点头,对着其余人使了一个眼色,就跟着元悟去了。
前殿内,李曜品着手中的午子仙毫,眼眸微微眯起,思绪迷蒙间,似乎又回想起了她煮的茶的味道。
许久,没有喝过她的茶了;最后一次,还是在平顶山庄。但是那味道,似乎就算跨越千年,都没有办法忘记。
平顶山庄武林大会的时候,自己虽然极力隐忍,表现得不屑一顾,可是实际上……刻骨的心痛,没有一刻能停止。他之所以拂袖而去,是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忍不住冲到那纱幔前,忍不住告诉她真相,忍不住带着她逃离这纷繁的世间。终究是,害人害己,苦了自己,也伤了她呀!
万般情愫,夹杂着痛,涌上心间。
元悟见李曜垂眸不语,只是浅笑:“少门主,你把我法清门,搜了个遍,到底想要做什么?是不是太不把我法清门,放在眼里了?”语气温和,但那一顿一顿,却有着威胁的意味。
李曜并没有惊诧。元悟知道他的动作,实属平常:“我不过在找一个人而已。掌门不必惊慌。”
“难不成,你欺负我法清门人少,就敢在我的地盘肆意妄为?”元悟不以为然。
“唐突之处,我在此道歉,还请法清门见谅。找不到人,我们自会离开。”
“那找到人呢?你们准备把她怎么办?要杀要剐,还是——”
李曜面具下剑眉微蹙:“你知道我要找谁,我不会再伤害她。我以性命保证,以后再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元悟轻蔑一笑:“少门主,你会不会再伤害,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何况,你以为我们法清门,是这么好欺负的吗?你的人,怕是有去无回了。”
李曜有些惊讶:“掌门这是何意?”
“当我法清阵法是吃素的吗?”元悟一脸严肃。
李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阵法:“既然如此,是我崇光门失策又失礼了。只是不知,掌门怎么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下如此多阵法?”
若说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就是十分可疑了。法清门人数稀少,元悟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么那些阵法,十有八九有盈盈的手笔。他派出的人数众多,想要短时间控制住,绝非易事。
“你当我法清门无人吗?”元悟不慢地看了他一眼。
李曜却站起身,自顾自离去:“是不是无人,法清掌门,陪我走一圈就是了。”
元悟见他要亲自探查,心中暗道不妙,急忙跟了上去。
殿宇重重,转瞬间,已是尽头。
“少门主,这下你应该死心了吧?”元悟看向那一身白衣,羊脂玉面具的男子。
李曜微微低头,沉思片刻,再出声,不同于以往的淡漠冷冽,不同于之前的温柔宠溺,而是一种郑重的呵护:“盈盈,我知道,你肯定在。只是你不愿意见我,那便不见,我不会再逼你做任何事。我寻遍天涯,不过想问一句,你如今是否安好。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想让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只求你,不要再苦了自己!”
说完这番话,李曜闭上双眸,许久才睁开,转身离去。
自从云山以来,顾盈盈深刻意识到自己所学阵法不过皮毛,云山派的阵法才是大成。于是在清醒的日子里,她又加以研究,所以才在法清门摆下了一个学习云山大阵而成的迷障之阵。虽然只得皮毛,但还是瞒过了崇光门。顾盈盈不禁想,李岚如果真得云山派真传,绝对会是阵法大师中的大师。只可惜,他已经死了,倒是可惜了一门绝学。
李曜虽然这段时间也在学习阵法,但短时间内实在难以望顾盈盈项背。他不过是因为之前种种的推测,和一直守在法清门附近的人的汇报,才认为顾盈盈就在这里。
顾盈盈立于阵法迷障掩盖之中的房间,一字不落地听到了那一番话。有些失神地背靠着房门,她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之上。
孩子,我这辈子,不愿意再和你爹有纠葛。你爹不知道你,都尚且如此,万一以后知道了呢?
孩子,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娘,我只是一个自私的人。
“随心,堕,胎,药!”她一咬牙,一字一顿地下了命令。
元悟把不速之客悉数送出法清山门。
李曜挥了挥手:“这些药,替我给盈盈。”她之前屡次受伤,身子有没有好全,他也不知道。
“小师妹不在法清门。”元悟拒绝着。
“盈盈如果不在,那就请法清掌门代为保管,日后转交。”李曜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元悟蹙着眉,摇头叹息。
顾盈盈靠在榻上,看着窗外,正是海棠盛开时,艳粉的花朵妖娆美丽。闻到了空气里的红花味,她没有转头,只是想起了去年,也是暮春时节,御书房里的那一碗绝子汤。
这一碗,虽然只是堕胎药,可是喝下去的效果,和绝子汤无异。而且,她已经有了这个孩子,喝下去,又多一条人命……
随心把药碗轻轻放在桌面,没有去打扰她,只是静静立在一旁,垂眸不语。
闻着淡淡的红花味,顾盈盈居然感觉到了体内的生命,似乎在一点点流逝。一刹那,惊恐和不舍涌上心头。但是理智马上站出来告诉她,这个孩子不能留,没人疼没人爱,生下来又如何。
她有些沉重地喘气,脑海中的矛盾越发侵蚀着她。
留;不留。
留;不留。
……
如果当初元悟没有治好她,又何来今日的两难?可是当初喝下绝子汤,她心中的痛,那种失去未来的决然,就像是噩梦一样缠绕着她。
这个孩子,是她的未来。如果失去了这个孩子——未来,怕是真要活得像行尸走肉一般了。
未来?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日光,看着花开遍地,草长莺飞。未来,一个多么有希冀的词呀,一个充满光明的世界。
现在可以潦倒,但不能放弃希望,不能弃未来于不顾。
她终于笑了,笑得明媚:宝宝,你是妈妈的未来。而妈妈,一定会竭尽所能,还你一个灿烂的未来!
“随心,堕胎药,倒掉吧。”她淡然地说,双手坚定地放在小腹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