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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饶氏娘家大嫂与侄子在薛府住了下来。
至于为何会留下,自然又是饶氏在捣鬼。
那日,薛世平回府后,薛府众人连同饶氏的大嫂与侄子一起用饭。
席间,倒也其乐融融,饶氏便提及了娘家大嫂此行目的,然后又十分委婉地道出薛老夫人反对此事。
不过饶氏说话还是有一套的,说得极是隐晦,也未曾引起老夫人不悦。
薛世平当时吃饭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瞧了饶氏一眼,饶氏便又提出让娘家大嫂与侄子在这府里住上几日,毕竟相隔有些距离,远道而来,若是不住上几日,传出去怕也对薛府名声不大好。
薛老夫人原是想反对的,但后来想想,饶氏都当着她大嫂的面儿提这事,若是她便马上反对,有些不妥,便未出声。
见薛老夫人未反对,薛世平自是同意了。
如此,饶氏娘家与侄子便理所当然地住了下来。
饶氏特意命人将空置的院落清理干净,亲自将娘家大嫂与侄子送进去。
但巧的是,他们入住的院落不偏不倚,便是薛婧萱所住碧竹苑隔壁的院子。
对饶氏的行为,冰菊与彩霞嗤之以鼻。
薛婧萱倒还好,她多少有些明白饶氏的用意。
不过,她也仅是冷冷一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是会有法子的。
自饶李氏与她儿子住进了隔壁院子,薛婧萱便甚少出门了。
每日都是在屋里写写画画,一到正午便似来了精神一般,让冰菊找出了从未动过的琴,美其名曰陶冶琴操。
冰菊登时惊讶地睁大了眼,后见薛婧萱那似笑非笑地表情,便知自家姑娘怕是有动作了。
要知道,冰菊服侍薛婧萱这么些年,薛婧萱会不会弹琴,她可是一清二楚。
未去别院时,薛婧萱年岁还小,未到学琴之时。
去了别院后,那里陈设简陋,别说是琴了,便是文房四宝都是不齐的,薛婧萱哪里有机会学。
这碧竹苑的琴,还是薛婧萱回府后,饶氏派人送来的。
当时饶氏送琴实是暗讽薛婧萱无才。
其实薛婧萱是会琴的,虽然这一世她还未碰过,但前世她却有好好地学过的。
论琴艺,她丝毫不输薛婧瑶。
不过,这琴送来那般久,她却从未动过,一则,她一个在别院长大的姑娘,若是会琴,难免引得饶氏怀疑,二则,她如今一闲下来便是看看医书,练练字,对于前世甚是喜爱的琴,反倒不那般喜欢了。
看着冰菊与彩霞用棉布将琴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薛婧萱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
那是一把七弦琴,材质算是中上。
冰菊与彩霞将琴摆好,燃上熏香,便候在一旁。
薛婧萱抬起右手轻轻划过琴台,那神情似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般。
她微微低着头,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脸颊泛着一抹红,耳边的碎发遮住了她的双眸,让人看不真切。
但仅是这样,便让人只觉得她整个人都笼罩片安静、纯明、柔美气氛之中。
就在冰菊和彩霞沉浸在这般娴静的画面,有些失神之时。
突然,“铮”地一声,琴弦被薛婧萱拨动。
这个声音极是刺耳,引得冰菊和彩霞被惊醒,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直到那琴弦的颤音完全消失,薛婧萱才抬头勾唇笑道,“想必她们正在午休吧。”
不明就里地冰菊与彩霞点点头。
薛婧萱笑得更欢了,她正了正身子,将另一只也放在琴弦上。
羊脂膏玉似的纤细嫩手一放到琴弦上便似着了魔一般,开始激烈动起来。
她弹奏的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战曲,反倒是毫无章法,曲不成曲。
转瞬,薛婧萱便停了下来。
她偏头看向冰菊与彩霞,轻笑道,“你们可退后些,我弹的可不是曲子。”
见二人面露疑惑,薛婧萱又道,“我这从别院回来的姑娘,哪里会弹琴,这般高雅的东西不适合我。不过,既然是名门之后,这琴肯定也是要学的,回府这么久,总被一些事耽搁,母亲特意命人为我打造的琴,我都还未好好学习。正巧,最近也无事,还不如好好学学。”
这样一说,冰菊与彩霞便懂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彩霞率先出声,“姑娘,您这是……故意的?”
说完,她捂住嘴偷笑,“奴婢就知道姑娘不是这般好欺负的。”
便是从那个中午开始,碧竹苑便总是传出如魔音一般的琴声。
日复一日,从未间断。
初时,隔壁院的饶李氏到还未觉得有什么。
第一次听到时,她便问饶氏派来伺候的丫鬟,是谁在弹琴。
丫鬟仔细辨别了下声音传来的方向,便确定那是从碧竹苑传来的。
这薛府,除了主子外,没有丫鬟敢弹琴的。
一猜便知,是碧竹苑的六姑娘在弹琴。
饶氏当时命这丫鬟过来服侍时是特意交代过的,让其定要稳住饶李氏,可莫要饶李氏改变主意。
因此,丫鬟忙尴尬地解释道,“六姑娘刚开始学琴,琴艺许是有些不精,表夫人可多担待些。”
饶李氏虽然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但转念一想,听大妹说这六姑娘是在别院去养过病的,学琴往些倒是有可能,还道这位姑娘也是勤奋,配自家哥儿也合适。
后来的几日,一到中午便有琴声传来。
不变的是,那传来的琴声还是那般杂乱无章,毫无音律可言。
饶李氏终是忍不住了,出声问道,“这琴声也忒难听了些,都这么些时日了,多少该有些眉目了吧,却还是这样。”
她皱了皱眉,神色怪异,莫不是大妹在骗自己,她这庶女并不是才女,反倒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不然,为何弹的琴会那般难听?
饶李氏原是想去找饶氏问个明白的,但她一想到饶氏所说的嫁妆,便止了去问个明白的心思。
若是这般问出来,将大妹得罪了,她到时不同意将这庶女嫁给宇哥儿,那她岂不是白来了?
饶李氏咬咬牙,喃喃道,“许是我想错了。”
东厢房住的是饶李氏的儿子李俊宇。
自来到薛府后,李俊宇便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终于可以见见多年未见的表妹,忧的是此番前来却是向表妹的庶妹提亲。
还未来时,他便被父亲与母亲叫过去谈了一晚上的话。
李俊宇从小便被饶李氏捧在心尖子上,他有何想法,饶李氏心里十分清楚。
那个晚上的谈话内容,无非是让他丢了那份不该有的心思,好好想想怎么博得姑父的喜爱,求娶薛家六姑娘。
后来李俊宇便开始郁郁寡欢了。
小时候他说喜欢表妹,母亲还会笑着说等他长大了便可以娶表妹。
等他越来越大时,他渐渐明白表妹与他越来越远。
这些年,李府一日不如一日。
父亲官途不顺,若非是姑妈时不时地帮衬着,怕李府离垮也不远了。
姑父官道越来越顺利,还升了官,父亲却是越来越差,两家地位悬殊也拉大了。
他便知道,娶表妹是不可能的了。
从他明白这些后,他也渐渐地放弃,只将心爱的表妹放在心底。
但等真正来到薛府,见到心心念念地表妹时,李俊宇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似要从胸口迸发一般。
当时,他便抚着胸口,听着那极为响亮的心跳愣了神。
他还是不甘心,为何一定要娶薛六姑娘,他想娶的是表妹,他的瑶妹妹。
母亲开始还总是劝他多出去走走,说不定还能遇上薛六姑娘,届时,他可以与那薛六姑娘说说话,培养感情。
便是他的姑妈也劝着他。
可是他却任性的呆在房里,从未出过门。
他不想娶薛六姑娘。
李俊宇呆在屋里也不知应该做什么,只得磨墨书写。
但心却是极为狂乱,完全静不下心来。
原本就处于不宁的状态,却又有似魔音一般的琴声传来,李俊宇的心便更加躁动。
他有些烦躁不安地将宣纸揉成一团,随意地扔在地上。
这个中午,他过得极是不好。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后来的几日,一到中午,那魔音便如约而至。
他实在忍不下去,便问了身边的人,一问方知,是隔壁碧竹苑里传来的。
据说是那薛府六姑娘弹奏的。
刚听到这个回答时,李俊宇愣了半晌,但旋即惊喜地言道,“我有法子了。”
说着便往饶李氏所住的主屋走去。
李俊宇去的时候饶李氏正手撑额头倚着软塌假寐。
杂乱的琴音依旧弥漫在院落中。
饶李氏的眉头皱得高高的。
李俊宇走到饶李氏面前,便道,“母亲,这难听至极的琴声竟是薛家六姑娘弹奏的。”
饶李氏只慵懒地抬了抬眼眸,“我知道。”
“她弹奏得这般难听,哪里是才女了。儿子长这么大,从未听过这般难听的琴声,若是真娶回府,那岂不是会日日受其琴声折磨。”李俊宇又道。
饶李氏半眯起眼睛,语气有些发冷,“怎么?我儿,你又忘了来时母亲所说?”
李俊宇一急,“母亲,我知您的意思,那些事情等儿子考取功名,便都能解决的,何必要靠一个女子的嫁妆,何况她还这般无才。”
饶李氏不悦的出声打断,“好了,不许再说,收了你的心思,这事我自有决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