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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青帏小车从正门出了荣府,宝钗和青玉就吃了一惊。
宁荣街上传来乱哄哄的脚步声,偏还掩不住宁府里传来的摇山震岳的哭声。这秦氏不过前一日夜里才去了世,今日里的丧事竟已轰轰烈烈的办了起来。
青玉虽早知道秦氏的丧事办得场面极大,但她在后世可从未见过这样的丧事,一时间惊住了。宝钗更是又惊又疑——
这秦氏身世不高,比自己还差了一大截。嫁进宁府做未来的宗妇已经是怪异了。如今无出而早天,放在哪家人家,似乎也不该这么大办丧事!
可惜,这会儿说要回头也不可能了。
一时间,小车头次的从宁府正门驶了进去,几个姑娘在前院下车,便听见正厅里有僧人念超度等经文。黛玉等度其声势,心知必有百余众。
但停灵处却在会芳园。
早有媳妇过来招待,将三人引入。
待进了园子,便是黛玉,也当必然见着尤氏,谁知却是两个年纪比宝钗大不了多少的姑娘家,都是一身素服,长得十分美貌,又俱与尤氏有两分相似。
见了三人,这两个姑娘家都行福礼。
旁边就有嬷嬷忙介绍道“这两位是太太的亲妹,因太太在那边招待蒋夫人,故此出来代为迎客。
宝钗一愣。
黛玉却是一蹙眉“蒋夫人?莫不又是平原候家的蒋夫人吧?”
这个“又”字真是意味深长。对黛玉已经颇有了解的宝钗和青玉都顿起不祥之感。况且,秦氏不过是前一日夜里去世,少年早天,世间皆认不详。自家大办丧事还可以说是糊涂了,这京城的勋贵仕宦,就是要捧场吧,难道就不知道先送祭礼丧仪,人避几日再来?
而宝钗青玉觉得不详,那嬷嬷的脸色也是稍显僵硬,道“近几个月,蒋夫人与太太却是交好。”
黛玉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宝钗看她一眼,笑道“不知这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年纪稍长、柳姿huā容的那个就道“我们姐妹也没什么大名,唤我二姐,唤她三姐就是了。”
黛玉前生其实是见过二姐的,只是不喜罢了,这些事情其实早知。
宝钗听见尤二姐这么说,却又有些诧异——女儿家的闺名虽然少用,但就是严谨轻女如李纨那样的人家,也会给女儿起上一个正经名字。这般轻待的,也不知尤家到底是何等家风……
但宝钗也不曾把诧异放在脸上,当下就不失礼貌的唤了两声,又随着她们到停灵处祭拜了一番。
不说围在灵前做法事的一众道士,平原候家的蒋夫人并尤氏两个也正在秦氏灵前。尤氏领着两个贾珍的侍妾,还有一个黛玉惜春曾见过的丫鬟瑞珠,正穿着一身孝女孝服跪在一边。
那两个贾珍的侍妾站得远了些,大约尤氏和蒋夫人原本还在说些什么。
只是见又有客来,两人却不约而同将话止住了。
黛玉三人分明察觉到,蒋夫人将目光转到了她们的身上。
想到黛玉之前的反应,宝钗和青玉都有些皱眉。不过她们对秦氏又没什么感情,不过是面子上祭拜一番罢了。而再没感情,蒋夫人也该有些礼貌。想来还不能在灵前乱说乱做。
等会儿她们回贾府去,这蒋夫人……至少还没再荣府听过呢。目前看来,和这京城的勋贵夫人,也没什么差别。
是以她们还算放心。
黛玉的感想却又有不同。
等到行至秦氏灵前,她却再次觉得胸口的玉佩微微的发起热来。这也就罢了,这时候她们是不避僧道的。可既然是宁府请来开坛做法的道士,总该专心点儿?
她却分明觉得,那一众道士里,时不时传来一道打量的视线。偏她望过去时,却又一无所得。这些道士年纪俱已不小,且一个个看着都专心致志。
※
近乎同时……
会芳园一角,随云阁。
前一日里才到宁府来的魏道姑因见蒋夫人来访,尤氏无暇它顾,便瞅了空隙,在会芳园内逛了起来,一时到了随云阁外。
随云阁内住着的贾珍妾室柳随云听见小丫鬟报外面魏道姑来了,忙遣了小丫鬟去请。自己也起身迎道“姑姑来了,竟不曾来见我。”
魏道姑就笑道“何曾有这个空档。虽你我是早前就认得的,可如今在这深宅大院里,哪能和外面一样?若不是昨儿出了些事,我昨儿也就走了。”
柳氏忙请了魏道姑到里面做,一边让小丫鬟去端茶,一边又压低了声音问“昨儿到底是怎么了?我先听见说有客人送了礼来,请了大爷去见。后头就听说那秦氏死了。我也知是姑姑的功劳,可听得这样的事,心里总有些不落实。”
魏道姑心头不由得嗤笑一声。
前头柳氏在横波楼里做红牌的时候,她是帮了她做了个法事,让她进了这宁国府。可秦氏是何等人?但凡是在这大户人家里走惯了的,谁不知她有些蹊跷?她哪里真帮柳氏咒了她!
虽给了钉头鬼与这柳氏,但不做法,就一点儿作用也没有的。
谁知不过几日,倒真传出“邪祟”的话头来,还怕得她一时间不敢来宁府。现在想来,却不过是她与公公扒灰的事情事发了,贾府要她死呢。
这大户人家的阴私事,原是一般的。且一旦出手,都果决得很。
倒不像她们的术法,就是起效,也基本不能在短时间里置人于死地的。
且既然这秦氏死了,柳氏这儿自然也就能来了。她本当那是在柳氏这儿能捞的最后一笔财,但宁府这情形,多捞两次,多半也没有什么大碍。
且这柳氏生得美貌,得了贾珍的宠不说,自己在赎身时又没huā银子,做红牌时的积蓄也还攒着呢……
魏道姑在那里千般思量,很以为得计。
却不知是利欲熏心,竟忘了思量,为何就那么巧的有人告诉她宁府邪祟的前后事,怂恿她到宁府来揽财?
她惦记着柳氏的私房,面上就一点异色不露。
当下也凑头对柳氏笑道“你只看着别人来了,怎么不看着我来了呢?我和你说,那佩凤偕鸾两个,你不也嫌她们挡了路?还有那秦氏,若你只是要她死,如今已经好了。却不知我那术法还有后头的呢,就不知你是不是想着要轻轻放过了。”
柳氏心中一动。
有了魏道姑帮她的两桩事,她对魏道姑已经是十分信任。况且,秦氏的事说是邪祟,却没查出个名堂来,可见魏道姑说的“不惧她查”一事乃是真的。
见小丫鬟端了茶来,忙让她把茶放下,又让人到外面守着,她就小心问魏道姑“还有什么后头的?”
魏道姑笑道“还有什么后头的?你想着,人死了都要到阎王面前去称量善恶的。虽那秦氏犯了人伦大恶,但如今请了那么多僧道给她超度,又多多准备丧仪,多半就能把她的罪过掩了去,她若是在地下等着你……”
说到后头,魏道姑的话就有些阴测测的。
饶是柳氏素来胆大,当初在横波楼时,为争个名头,下了手的也不止一个,但世人几人不信鬼神?闻言也有些心惊胆战,慌慌的问“这可如何是好?”姑姑,不是我说,要说等着,只怕连你也要算上的。”
魏道姑就“哎呦”了一声“我真心为你着想,你倒吓唬起我来了!干我们这行当的,哪个没点儿消解之法?不过是破些财罢了。随云,不是我说,就是你日后多多烧香念佛,多捐些香油钱,也是可以免了灾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这么一说,魏道姑作势就要起身走人。
柳氏忙拦住了“是侄女年轻,被吓着了。姑姑怎么就能不管我了?那香油钱给了旁人,还不如给姑姑你呢。”
魏道姑就又坐了,依然笑道“这香油钱给谁,我可管不着。我如今来,一来是要告诉你这免灾的话,二来,做姑姑的也要劝你一声。都道是一不做二不休,如今秦氏死了,这府里正是一片忙乱的时候,且之前也有邪祟的名头,又没人怀疑到你头上。可不是正好下手?”
柳氏听了,就道“不瞒姑姑说,自从姑姑给了我那些物件,我瞅着空儿,这府里好些人的生辰八字我也暗地里打听了,她们头发等物,我也趁机收了些。只是姑姑的法力有限,我也怕事情做多了露出端倪,故此不敢去找姑姑。不过,如今既然有那狐精的说法,可不正是大好时机?
我想着,先把佩凤偕鸾两个收拾了。恰好,这时候她们也该在那秦氏的灵前。”
魏道姑笑道“你是个没胆的。如今在秦氏灵前的,何止是那两个?”
柳氏心知她暗指尤氏,忙摇头,露出不甘之色道“虽是那么说,可那尤氏早失了宠不谈,就是她也死了,那正房太太的位置也轮不到我头上,倒保不定换个厉害的来。如今这府里子嗣单薄,又不过是唯有那两个与我相争……姑姑你也是知我的,我不过是想能得些时候,好养个哥儿出来罢了……”
魏道姑听了,倒是皱眉道“你也知这府里子嗣单薄,怎么就那么肯定……”
柳氏嗤了一声,道“姑姑不知,那尤氏的身子有些毛病。且我们大爷和那秦氏的往来有五六年了。那时候只顾着哄她呢,哪能让这院子里有人生出什么来?等到秦氏到手,他的心思倒是活泛了,可又有个秦氏在一边盯着……如今去了这样的心头大患,姑姑放心,我自有办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