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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带着凤仙上路这件事,卫篪不抱任何想法,只说一切由韶华决定。他只不过是奉命赶车,要带什么人上路,他一概不管,凤仙也似乎跟他闹别扭,身子一扭,自顾爬上车,话都不说。
韶华有些好奇这两个闷葫芦在卖什么药,不过她没忘记追问严恺之的下落。“这个我也不清楚,只说让我把你送去凉城,大概是另有安排吧。难道世子爷没跟你过吗?”韶华怏怏地摇了摇头,弘方也只说让她安静地待在车上,直到马车到了驿站为止。
她一直以为弘方是想把她送去海亭,所以一路出来,她没问,也没细察,否则早在出城的时候就该发现,城门不对。海亭是在南方,而川北是在西北,完全是两个方向。现在也不能折回京城找人问清楚,只好听卫篪的劝告,先到凉城找到福林再说,或许,福林会知道点什么消息。
卫篪心里虽然奇怪为何韶华会出城,而且还和弘方走到一块,按理说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就算再怎么疯狂,也不该是冒险孤身千里寻夫。多年的守卫让他养成缄默的习惯,念着严恺之对他还挺照顾,而宋煜又三令五申要他务必把车内的人平安送达凉城,卫篪决定加快速度,以期早日到达。
大家都交了底,一路也和谐多了,韶华倒是明白了为何弘方让卫篪来赶车。
到底卫篪是韶华认识的人,而且彼此知根知底,有宋煜在背后作担保,至少可以确保韶华能够安全到达凉城。否则她一路上还在担忧着赶车的人到底什么身份,会不会半路就把她拐卖了,或者见钱眼开夺财害命。韶华觉得自从认识了弘方,总不自觉地会把所有人都假设对方对她意图不轨,实在是不理解弘方怎么会有那么多门路把她拐带出来。
卫篪把马车赶回了官道,一路疾驰倒也不至于晃荡得太厉害,凤仙一上车就打开门窗,斜倚在窗棂上,目光落在不断往后退逝的草木。韶华打量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凤仙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不管是男儿身还是女娇娘,各有令人无法转视的风情。也就不得不理解正当青春年少的宋琰会瞧上他,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凤仙那身浓妆艳抹的模样,她都要吃了好一阵醋味。即便相信严恺之不会对这样风尘味十足的娘子上心,可那样顾盼生辉,婉约流转的风情,身为女子的她都感到惊艳。
想到严恺之为了哄她开心,还特意让凤仙去给她做了一套紫毫笔,韶华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往日种种在心头,早已寻不回。
“你说严爷会不会早在凉城等你?”凤仙的一句话点醒了韶华,看她惊愕的表情,凤仙挑嘴轻笑,“我一早跟宋爷说过,严爷这么多年来陪着万岁爷出生入死,早不是一般关系。除了篡权夺位,想必犯什么错都不至于要他偿命,他不信我,结果进宫被万岁爷劈头臭骂一顿,去我那里喝了好久的闷酒。”
韶华没想到凤仙会和她说起这件事,立刻坐正了身子,全神贯注地听他说话,“我原也想过找宋煜进宫看看,只不过事情来得太快。我知道二爷不会杀他,但是众怒难平,他再怎么替二爷卖命,只不过是个臣子。他说过二爷拿他当手足,当他不敢拿二爷当兄弟,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做皇帝没有不敢不愿,只有不想,为一个人去敌对天下这种事,二爷不是不敢,但我不知道他够不够资格让二爷这么做。”
所以说君心难测,史上又不是没有奸臣小人胁迫皇帝错斩忠良的事,况且在这件事上,严恺之还说不定清白。在韶华看来,把严恺之发配到海亭就算了不错了,那里虽然地处偏远,但是开国功臣杨家的守地。杨家这么些年不荣不辱,一直低调行事,朝廷对他们甚为满意,也从听说过地方有人对他们不满。
然而,凤仙说严恺之会在凉城等她,这个说法倒是出乎她意外。可是如果不是严恺之在那里,弘方又为何要让卫篪将她送凉城,但要是严恺之在凉城,那么去海亭的又是谁,把严恺之送去凉城的人岂不是欺君了。
凤仙只是随口兴起,没想到韶华会这么认真地思考,不由得接着她的话头说下去,“严爷是个谨慎的人,但他的顾虑太多,所以很多事都不敢做,为求大局,结果却一一把自己所有都给折进去了。”
韶华明白凤仙的话,父亲的惨死让严恺之更为小心谨慎地守着母亲和妹妹,原打算为兰芝许得一门好亲事,为母亲颐养天年。结果兰芝和亲,母亲自刎,自己也成了罪人。她有时不敢想,严恺之的沉默背后到底吃了多少不能言语的苦,可为何还不能得到他想要的。
“不过当我听说他把你休回家,我心里在想,严爷到底还是牺牲了自己保住了最在乎的人,不过万岁爷要是真狠,大概你们也保不住。所以万岁爷有这个心,想必他一定也希望能保住严爷。”凤仙收起了妖媚的风情,整个人显得正气凌然,“如果因为朝堂的压力就把自己最信任的臣子杀了,那以后还有谁敢为皇帝效力,谁还能比严爷更忠心。”
韶华看着凤仙坚毅的侧脸,心池竟因他一席话荡起了层层涟漪,激动的情绪涌上心头,有些难以言喻。
“你是说、他真的在凉城?”韶华愈发觉得凤仙的话有道理,靳昭成的死本就让陵京动荡不安,就算调派了其他大将,也一时难平民愤。弘弋若是抵不住朝堂的压力,难道他就抵得住底下的压力吗。况且多罗的情况仍未有定数,只听说二王子登基了,但是大王子投奔了蚩跋部落,隐隐有东山再起的势头。
之前一直不敢肯定皇帝会不会绕过他,是因为贺家的势力实在太猖狂,在京中那么多年,与朝中过半数的大臣有姻亲,这压力确实大,再加上宫中还有太后和皇后。虽然弘方不一定是帮严恺之的,可宋煜绝对是站在严恺之这一边,既然他会和弘方联手把她送去凉城,这不就说明严恺之并没有被发配到海亭。
韶华忽然想到弘方临走前交给她的木盒子,三令五申要她必须亲手交给严恺之。她忙把盒子找了出来,哆嗦着手打开了盖子,里面又是一团锦布,但是明艳艳的黄色已经验证了她的想法。凤仙好奇地探过头,不明白韶华忽然打开盒子做什么,他伸手要去拿,却被韶华迅速关上了盒子。她紧张兮兮地看着凤仙,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再次打开,掀开黄布果然出现一只青铜制的老虎。
“这是什么?”凤仙瞪大眼睛看着这铜老虎,不过掌心大小,而且只有一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又看看韶华一脸被掐住脖子一样的表情,心里十分郁闷。
韶华忽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他一定没事的。”这半只老虎她从小看到大,但并不是这只,而是另外一半。因为这是辛茂山手下的大军的军符,一般都是劈开对半,由守疆大臣和皇帝各拿一半,只有两半合为一体才能调兵遣将。如今弘方让她把这虎符交给严恺之,不就意味着皇帝还是信任严恺之。
这么说来,之前的圣旨就算是作废了?
听完韶华解释这奇怪的青铜虎后,凤仙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要大,想要亲手抚摸一下传说中的虎符,可是让韶华打掉了。不过想到严恺之没死,而且极有可能在凉城,而皇帝这一招根本就是声东击西,把朝中那些大臣蒙在鼓里,想想都要偷笑了。
“不过,为什么要让你来,随便让人送不就行了吗?”凤仙撇了撇嘴,眼神还是不死心地瞄向韶华怀中的虎符。
“能一样吗?这么贵重的东西,而且是要亲手交到他手上的。”忽然间,韶华发现弘方是多么可爱的一个人,就连缺点都是闪亮亮的可爱,之前所有的恩怨情仇在此一刻全部一笔勾销了。
“能有什么不一样,不见得你就能保管好。”看着韶华一脸心花怒放,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调侃,凤仙也懒得再跟她说话。懒懒地倚在软榻上,心中暗自感慨,有钱人真好,这马车内竟然还有这么舒服的软榻。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忽然发现车顶似乎还有什么黑压压沉甸甸的东西,他好奇地坐了起来,指着头顶问韶华,“上面是什么?”
韶华也是头一次坐这辆马车,顺着他的手指望上,果然看到有个黑布包绑在顶盖上。凤仙见她摇头,表示不知,只好站了起来,一把将布包扯下,没想到里面竟然掉下了好一些衣服,一看都是特意为韶华准备的衣裙,连鞋履都准备好了。韶华看了看凤仙,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语,自己出来的急,又怕被燕绥发现端倪,只带着最轻省的银票,衣服什么都没带,打算在路上再解决。
没想到弘方竟然想得这么周到,居然把一路上需要的东西都给她准备好了。凤仙忽然惊醒了一下,在马车四壁扣扣敲敲,又在桌子软榻下四处寻找,果然找到许多盒子。除了一些点心,还有一盒满满的碎银子。
“早知道有这么多银子,我就不带银票了。”凤仙挑了几颗,放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最终不超过十两,大部分是一两五两,但是这么满满一盒也不少了,比起他们的银票要实在和方便得多。他知道卫篪是受宋煜所托出来的,也知道他定然不会这么容易就回去,所以一下死心,把整个店都卖掉,全部折成银票带了出来。“没想到想得可真周到,这一路可以舒服一点了。”
韶华抿唇不语,心中萌生有种异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