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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你来催眠我。你不相信被我催眠时想起的东西,那么你来催眠我,问你想问的一切问题。你也知道,被催眠状态下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刻,你懂得催眠的技巧,你也一定能够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云裳轻轻咬住了唇,有些想不明白,象他们这样敌对的关系,如果被对方催眠,等于把生命都交在了对方手上一样,如果他只是想要控制她,这样的险,值得冒么?
不过……或许是段南风知道她每次催眠之后都会有寒症发作的情况?笃定她不会真的去做?
正这样想着,忽听段南风又道:“还有,你不用担心寒症的问题,凌月是个内功高手,只要你让我及时醒过来,我会教她如何帮你驱除寒毒。”
“寒毒?”云裳有点犹豫,她淡淡的抿了抿唇角,终于挤出一句话来。“这寒毒……真的是我胎里带的寒毒么?”在她的记忆里,这个毒……是被莲准的独家毒药常思水弄出来的呀。根本不是自己的什么胎里带的寒毒。
段南风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过的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看着云裳干净的大眼睛,有些心痛,又有些隐忍似的说道,“寒毒是你与生俱来的,是因为你的母亲,一直修习巫术的缘故,所以……”
“可是在之前的十几年的时间里,我的寒毒并没有发作过。”云裳比了一个手势,止住了他说的话。
段南风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试探性的反问,“没有发作过么?一次也没有么?”
云裳诚实的点了点头,确切的说,她在扬州那些年……过的还算不错。
母亲费尽心思的让她上最好的私塾,给她请来最好的教习先生,尽管她们当时的处境并不是特别的好,但是对于自己女儿的一些有失偏颇的爱好和兴趣,母亲还是选择了宽容和接受。
比如,她大概十三四岁的时候,开始迷上了赌色子,开始喜欢……在酒馆里一呆一整天,当然,她玩儿这些,从来不会用家里的钱,因为……那个宋大哥还有一些其他的大哥们总是对她……挺好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这个鉴宝大师的赌术还算不错,不管是摇骰子还是单双数,都玩儿的不错。
段南风想了想,低声道,“这……是没道理的,你的寒毒……的确是遗传了你母亲的巫术的反噬的缘故。”
云裳挑眉看他,先前,陆慎曾经在自己的师傅高远面前对自己说过,她的寒毒,是遗传自高家,和她的母亲……其实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而现在,段南风却是这样告诉的自己。
那么……云裳得出了一个结论。
眼前的这个段南风和陆慎,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一个人是在说谎。
她该相信谁呢?
段南风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他这样说着的同时,已经回身在一个小塌上坐定,双手扶膝,如坐莲花。云裳知道他这是在做被催眠的准备了,如果被催眠者能够配合施术者,象入定一般将自己的精神调整到最为空灵的程度,那无疑会更加轻易地进入催眠状态,也会大大减少施术者的精神损耗。
那么现在,是催眠他,还是不催眠?
左右也是没有什么损失吧?云裳咬咬牙,有陆慎在隔壁,她怕什么?
果然,简单发出了几个催眠的指令,段南风就顺利地进入了浅催眠的状态。不过云裳只怕他作假,越发加了精神去引导,力争做到假也要让他变成真……
站在段南风的面前,云裳双眸凝视,温温柔柔吟唱一般地诱导:“现在看我的眼睛……感受我的手……”随着指令的发出,她将手指轻轻点在段南风的眉心,“现在我的手开始慢慢地推你,已经开始推了……你开始向后倒了!已经开始倒了……”
随着她手指的轻点,段南风也开始以一种僵硬的姿势慢慢地向后倒去。
这是一个简单的测试,用于判断受催眠者是否已经处于被催眠状态……只是,如果对方内功精湛,那么未必不能模仿出这种状态来……
就在段南风缓慢而稳定地向后倒的同时,云裳的目光也一直深深凝视住他的眼底深处……忽然,她点在他眉间的手指一顿,用了极大的声音,威风凛凛地喝道:“眠!”
这是源于佛教“当头棒喝”的一喝催眠法,极为有效却也极难成功;它要求被施术的人几乎已经处于催眠状态,而且定要专心致志完成着某项比较困难的工作……不过一旦成功,那么被施术者马上会进入深度催眠,催眠中的一切都完全由施术者主宰,即使如云裳当初自我催眠设定的酒味警醒法也会完全失效……
“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段锐,字南风。”
“大理的王子么?”
“不错。”
“你是火莲教的人么?有多少兵马归你控制?”
“我只是火莲教的客卿,还没有得到火莲教信任,手中没有兵马。”
“你有把握凌月会听你的话?”
“有把握。”
“说要投诚是真的么?”
“是。”
“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个写下来吧。也好做个凭据。”
递上一份暗力营出品的“密信专用”纸笔,看着段南风写完,收起,云裳蹙蹙眉,终于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云裳?”
“凤兮……”段南风的脸上忽然流露出梦幻一般的神色,“那是熙德十六年的五月……”
“熙德十六年的五月?那不就是现在?”
“是曾经的熙德十六年。”段南风被激发了回忆,神情温柔而向往,“那时候我才从大理出来,住在京城附近……因为有心争胜,在京城也算小有薄名,而她就是听说了我这个名声,前来探奇……初一见面,就争辩起来,说的,就是天下与黎民孰轻孰重……今日里我教凌月说的话,大都是那次她的观点……”
段南风眼神梦幻一样望向远方,唇边却漾起了笑,“那时候她的词锋比现在还犀利,句句针对着仁义道德,说得好像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完全不计较手段;最忘不了的。是她毫不避讳地承认只为自己考虑……差点被她骗过了,以为她就是那般一个奸佞小人。还好,我因为要替大理联络凤国权臣。所以不得不用心接近她……在一起时候越久,就越惊心。才知道她原来是那样一个人……大概也就玉壶冰心这样的词汇才配地上吧……”
云裳没有详细听他到底说了什么,脑海里只是痴痴地转着一个念头:所谓“回到从前”,看来是真的了。若按照这样说,曾经的那个熙德十六年,她并不在湖南?陆慎与火莲教对峙地日子。原来并没有她的存在……
“如果你说地是真的,那你告诉我,三年后的凤国是个什么样子?为什么你要说,只有陆将军才可以救大凤朝?”她急于知道的问题很多:段南风究竟是不是“和尚”;她和段南风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他是怎么能够从熙德十九年回到三年前的;她为什么还是记不起这三年间地事情……然而事有轻重缓急,那些慢慢问就可以,现在,她最想听听……国家大事。
“熙德十八年四月,胡兵南下,凤紫泯逃亡。陆慎被连夜提拔;熙德十九年三月,三军都统制陆慎驱逐胡兵于黄河以北;五月,计划乘胜北攻收复失地的陆慎无故被处斩……”
“处斩?”云裳的脸刷地一下子白了下来。对段南风的精神控制几乎难以为继,“可是真的?”
“是真的。”段南风叹息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那时候的惨状。睫毛颤动得厉害,精神也开始严重地动荡。“若不是为了他,我们何必千辛万苦找寻途径回到从前?我也不至于为了尽早收复火莲教来做这等龌龊事情……”
龌龊事情是什么事情?是在说他在火莲教做卧底?勾搭凌月姐弟将湖南分舵拱手送人?但是为什么还要加上那样的附加条件?要陆慎与朝廷决裂?
云裳忽然一震,连忙问道:“宴请的时候,你想说服陆慎与朝廷为敌,为什么要孔杰在场?你明明可以不这样地?!”
然而,已经没有人回答她了。段南风的睫毛又颤了几颤,终于严密地合上,真正地睡着了。云裳已经完全无力控制他的精神了,她自己地精神波动太大,终于失去了再继续套问消息的可能……
不过没有关系,有了这场催眠,作为催眠师地云裳,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段南风话中地真假,多数问题,完全可以留待段南风醒来再行询问----当务之急,她一定要去隔壁房间,亲眼确证陆慎和孔杰的安危!
胡乱扯了条被子盖在了段南风地身上,再腾出工夫来抹一把头上的虚汗,她艰难而又迅捷地打开门来到隔壁……很容易,外面甬道中还是没有人,而隔壁的门,是敞开的。
并没有太出乎意料----早在她从被段南风催眠的情况下醒来,就不曾间断过联络陆慎,但……毫无消息,何况就是她催眠段南风时候的那声断喝,在这样的静寂的古墓之中,也应该足以惊醒隔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