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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以前,林春定不理会这话。
但是,他想起昨天杜鹃说的“若强求肯定会失败”,心下迟疑:杜鹃夜晚出门,显然和黄元发生争执,心里烦躁,他这时候凑上去,倒像趁隙而入似的。
若不去,他心里万万放心不下她。
槐花度其神情,忙道:“我回来听桂香说了杜鹃的事,我们都担心她的很。要来劝她,听说她进山了,才没来。现在碰上了,我就去陪她说说话。你放心好了,等找到她,我陪她一块,等下送她回来。”
林春想,只好这样了。
然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丢下槐花一个人黑天墨地的在田野里找人;还有,他不看见杜鹃,也不能放心,于是说道:“先找到人再说吧。”
槐花见他答应了,且要跟自己一块找人,十分喜悦。
林春站在村口,四下里一望,黑沉沉一片旷野,依稀可辨天边山峦影线。
“你看见她往哪去了?”他问。
“娘娘庙。”槐花很肯定地说道。
“那走吧。”林春越过她,当前走去。
槐花忙跟上他。黑地里看不清路,然有他在前,她根本不用看路,只望着他的背影走就是,稳当的很,也心安的很。
今晚为何如此巧合碰见林春呢?
这巧合正是她创造出来的。
她前次撵着林春回来,却晚了一步,林春又走了;她又撵去府城,却得知林春又回村了,不禁丧气,暗自垂泪;咬咬牙,她编出一篇话,哄得一位表弟又送她回来。
回来后得知昝水烟私奔黄元,情势改变,又竭力想主意。
晚上,她借口找二丫有事,在林家隔壁打了个转,然后就出来了。出来却不回家,却站在院墙拐角的一棵树后。黑地里,来往的人若不留心,根本看不见她;她站的位置,却正好对着林家西厢屋顶,可以看见屋顶坐着的黑影。所以,杜鹃出门,林春跟来,都在她视线内,便插在中间了。
林春心系杜鹃,走得很快,槐花想说话也没空。
可两人紧赶慢赶,来到娘娘庙,却没发现人。
“你真看见杜鹃往这边来了?”
林春和槐花在娘娘庙没找到杜鹃,又往泉水河边走了一趟,上游和下游都找了,都没找见人,林春就疑惑了。
“就是往这边来的呀!”槐花也疑惑,“是不是我们说话的时候,又改方向了?天黑,我们没跟紧,就没看见?”
林春摇头,说他出村就看了,田野里就她一人。
他在夜晚的眼力也很好的。
槐花就不知什么缘故了。
林春静默下来,依着杜鹃的心意想她的行止:她既然出来,本就是为了躲人的,说是来娘娘庙,却未必会来,省得家里人找来打扰。
那么,她会去哪里呢?
他将目光转向南方。
从山里出来两条河,一条入村,另一条往南拐去了。杜鹃,很可能顺着那条河走的。
想清楚后,他便对槐花道:“你回去吧,我去找。”
槐花忙道:“这怎么成!我是撵杜鹃来的,谁知没撵上,这漆黑麻乌的,我一个人也不敢回家了。要是害你送我,又耽误了找杜鹃,我更急。还是跟你一块找她吧。找到了,劝不劝都不要紧,看她怎么说。要是心里不舒坦,我陪她去桂香家住一晚上,我们再好好劝她。”
这话又打进林春心里。
他以为:有昝水烟在黄家,杜鹃是不想进那个门的。可她能去哪儿呢?也只能去桂香或者槐花家了。
于是他点头,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带槐花往南找。
槐花又一次笑了。
两人沿着河埂走,林春不住东张西望。
槐花安慰道:“林春你别太急。杜鹃的性子你也知道,不是会做傻事的人,她大概想一个人静静想想。所以我们晚点找到她也好,正好她想完了,就陪她回来了。”
林春又一次觉得她说的对,沉默着没有回应,但脚下走得却没那么急了。
槐花见了,也慢下来。
这一慢,就有精力说话了。
她道:“上次我回来,就听说了她的事。我还担心呢,想劝她两句。她不大想说的样子,我就没好问的了。唉,我和桂香都想错了呢。”
林春一顿,问道:“想错什么了?”
槐花道:“原先我觉得,杜鹃待你就像姐姐对弟弟一样,又像老师教学生,其实她是喜欢九儿的。九儿也说过喜欢她。桂香听了好生气,跟我吵,说我瞎说,说杜鹃不可能喜欢九儿,说她只喜欢你。我当时不觉得自己弄错,是桂香自己骗自己,不如我旁观者清。谁知还是弄错了。我和桂香都弄错了。我也不算全错,只是不是九儿,是黄元。这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你说,是不是真的有前世缘分,所以每个人都受苦?”
林春心神大震。
在旁观者眼里,都不看好他和杜鹃?
黄元如此说,槐花也如此说?
最近他情思缠绕,想得多,也想得杂。可是,除了杜鹃没有人能跟他深谈这个问题。槐花一席话,竟打进他心底里。
他在黑地里默默走着,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旷野中,又响起槐花的话,幽幽地飘进耳中:“杜鹃的心思旁人猜不透,你却为她伤心,九儿也为她伤心,桂香为了九儿伤心,也有人为你伤心,人人都伤心……”
谁为了他伤心?
林春有些茫然,并不想知道。
他被夜幕包围,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看向自己的前世、今生和来世,想探知他和杜鹃的来历。
秋夜露重,秋虫叫声凄切,衬得田野一片静谧。
正游魂般走着,前面过来一个黑影。
林春惊醒,问:“谁?”
一个男声道:“我,癞子。你哪个?”
林春道:“春生。”
那人就笑了,道:“是春生啊!你这是往哪?我正要去你家隔壁呢。你回去么?咱们一道。”
林春待他走近了,问道:“你去我隔壁哪家?”
癞子道:“黄家,帮杜鹃送个信。这是谁?”
他看着林春身后的槐花又问。
林春急忙道:“这是槐花。癞子哥你见了杜鹃了?”
癞子笑嘻嘻道:“见了。跟二妮在那边下网子呢。她俩说晚上要做什么菜,好高兴的样子,杜鹃就不回家睡了,怕家里人着急,二妮让我过去告诉一声。”
癞子是二妮的未婚夫婿,他们就要成亲了。
槐花听了急忙就要过去,却被林春拦住了。
他道:“别去了。她跟二妮有事,随她去吧。”
槐花坚持要去,说她们女娃正好能凑一块说话。
林春问:“你晚上也不回去了?”
槐花就犹豫。
林春道:“你去了,还要害她们送你回家,还是别去了。杜鹃也不喜欢人多。我跟癞子哥这就送你回去。”
说完转头就走。
癞子忙跟上。
槐花无法,只得随着他们回头。
在娘娘庙附近,他们又碰见黄元和黄鹂,照样把杜鹃的话转达了。黄元默默地扫了林春和槐花一眼,竟未多问,自带着妹妹转头回家去了。
癞子将信带到,便不用再去黄家了,依旧回头。
林春也和槐花往村里去,跟黄元他们一前一后。
路上,槐花试探着再跟林春说话,他都心不在焉。
槐花望着渐渐接近的村庄,心中酸涩不已,一个不小心,脚下一崴,踏进田沟,差点跪倒在垄沟里。
林春听见声音,转头过来扶起她,问道:“怎么样?可扭了?我说你别来吧!”
声音里有一丝的不耐烦。
槐花就算指望他背自己,也不敢了,怕遭嫌弃,因此急忙笑道:“刚才没看清,不要紧的。我自己能走。”
不能走,也得走!
再上田埂后,槐花很自觉地不再说话了。
林春只将她送到村子中央,嘱咐了一句转头就走了。
槐花望着他的背影,心疼难忍:今晚又白忙了吗?
林春得知杜鹃下落,却终究不放心,悄悄地又奔往那田野中。等跑到刚才离开的地方,便看见南面黑地里一团火光摇晃,并有轻声低语传来,偶尔一阵女孩脆笑,十分清澈。他听出是杜鹃的声音。
他这才相信癞子说的。
然而他并没有靠近去。他坐在河边一棵大树上,远远地看着旷野中那团火光,觉得心中静静的很温暖,之前的烦躁也消失了。虽然隔很远,但他感觉出杜鹃是开心的,不像受刺激离家出走的样子。
这要从先说起。
杜鹃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心里是很沉闷的。
她刻意避开娘娘庙,往村子南边的田野里跑去。
也怪,到了外面,她的心情自然敞亮起来,呼吸也顺畅了,连心上的疼痛也淡了不少。听着身边“哗哗”的流水声,她默默地想李墩。
是李墩,不是黄元!
这中间的区别,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曾经把他们当做一个人,怎么看黄元都像李墩;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一个人。然而,人的前世和今生会一样吗?
怕是不一样的!
是她太想当然了。
奇怪,这没有令她伤心,反而让她轻松不少。
至少,她拥有一个完整的李墩。
她不知不觉地走着,思绪天马行空地飞奔,忽地听见有“嗯嗯呜呜”的声音从左边河埂下传来,吓了她一跳,惊喝道:“谁?”
下面的人也吓坏了,好一阵没吭声。
杜鹃忽觉得不妙——该不会是偷*情的人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