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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焕心情极好,接下来的几日都没有板着脸,因为这一撞,张家和徐家的船也结伴而行,一起入京,张飒还设宴请徐景焕和董子澄,三个人相谈甚欢。
徐妙筠不能出门,整日闷在船舱,也觉得无聊,遂打听了不少张飒的事情。
张飒此番是去福建拜祭自己的亡妻戚氏的,戚氏是他的结发妻子,因难产去世,只留下一个儿子,张飒和戚氏情深意重,因此至今还未续弦,只专心抚养儿子。
今年恰好是戚氏三年丧期已满,张飒带着儿子回福建老家拜祭,又急匆匆的想赶回去。
徐妙筠很是唏嘘:“这个张飒还挺痴情的。”
丹桂也叹道:“又是那样的身份,能守三年真是不容易。”
从济南往京城的水路也只有两三天,到了通州码头,一大群人来接张飒,张飒还邀请徐景焕去张家暂住,被徐景焕拒绝了,等送走张飒,才和董子澄商议该住哪儿:“虽说我姑母在京城,我可以去投奔她,可何家错综复杂,我不想筠儿淌这个浑水,索性租个小院子先住下,等老宅子收拾好再搬进去。”
董子澄道:“何必这么麻烦,还怕找不到客栈么?”
徐景焕摇头:“客栈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我不放心叫筠儿住。”
董子澄只要跟着徐景焕,自然住在哪儿都成,徐景焕便吩咐葛管事先快马进城去打听租赁的院子,这才收拾了行礼一行人坐马车慢悠悠的往京城方向去。
可徐景焕想租房子的念头却没能实现,一来如今京城人满为患,挤满了入京赶考的学子,家境富裕的早就将舒适宽敞的小院子抢购一空,剩下的要么太偏僻,要么太简陋,要么太贵,徐景焕蹙着眉头想了半天,这才勉强答应住在客栈。
徐景焕原想包下一整间客栈,因为有徐妙筠在,万一被人冲撞了呢,事关女儿家名节,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没有哪家客栈愿意,要是论平时,只伺候一个客人,却是拿好几份的钱,谁都会一口应下。
可如今客栈住满了举子,谁知道哪个就鱼跃龙门成了状元榜眼了,这可是长脸的事,因此都不肯包场。
找到最后,好歹在云来居包了一个小院子,虽然只是小小的三间屋子,却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又干净又清静。
安置好兄妹俩,葛管事便带着人去徐家宅子收拾了,徐家在京城的宅子在平安街四喜胡同,和何家住的西元街元宝胡同只隔了两条大街。
自从进了京城,一路走来,徐妙筠坐在马车里便听见外面大街上人声鼎沸,呼喝声,叫卖声不绝,经过卖糕点的铺子时,甚至还能闻见桂花糕的香味,这可把徐妙筠的好奇心全引出来了,要不是有徐景焕在旁边坐镇,早就扒在窗户口看个过瘾了。
到了云来居,也是把马车停在了后门,叫轿子直接抬进院子里的,徐妙筠身边有三个丫头,丹桂,银杏和白果,她们也都是十几岁的小丫头,初来京城,好奇的不得了,可有了徐景焕的警告,谁也不敢违了规矩,只在屋里伺候着徐妙筠吃饭休息。
徐景焕带着小厮和董子澄出门在附近转了转,摸清了路线,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徐景焕才五岁呢,对于京城算是一无所知,如今要是不摸清了路,要是迷了路一来耽误事,二来也够丢人的。
这一转悠,竟遇见了熟人,何秉书满面惊喜的迎了过来:“二表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去家里呢?”
徐景焕暗暗皱眉,却不得不应付着:“今天刚到,还未来得及上门拜会。”
何秉书拉着徐景焕就要走:“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吧,近日娘老是唠叨着二表哥入京赶考,不知道何时来,如今可好了。”
徐景焕不动声色的挣开,道:“我刚来京城,一路舟车劳顿,实在不适合去拜见姑母,还请表弟帮忙遮掩一二,等我打点清楚了,自然要去府上叨扰的。”
何秉书不禁有些羞愧,是了,初来乍到,就急急地把人往家里拉也失了礼数,是他太心急了,讪讪笑道:“二表哥说的是,既如此,我就在家恭候二表哥。”
徐景焕回去后便叫人加紧收拾宅子,何秉书已经知道他们来了京城,以姑母的脾气,肯定会把他们接到何家就近照顾,徐景焕可不愿意去何家和何家那群人打交道。
忙了一整天,葛管事只收拾出来一个院子,徐景焕也顾不得了,立刻叫徐妙筠搬了进去,好歹有个住的地方,面子上也说得过去。
没想到刚从客栈搬回去,何大奶奶就过来了,徐景焕一边惊讶,一边打起精神来招呼,何大奶奶却是进了门便哭:“我的侄子侄女来了宁愿住在客栈也不愿意去投奔我,我还有什么脸面。”
徐景焕很是尴尬,道:“姑母,不是侄儿不想去,只是刚到京城,一切都没打点妥当,我怕贸然上门,蓬头垢面的也丢了姑母的脸面。”
何大奶奶哭道:“要是你一个人来就罢了,随你住在哪里,你妹妹既然也跟着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敢去住客栈,客栈三教九流都有,哪家的姑娘放着姑母家不住跑去住客栈,你太让我伤心了,你我是不管的,我要把妙筠接过去住,等你祖母来了我再送回来。”
徐景焕忙道:“姑母您看,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做饭的仆妇也有,看门的也有,我又在家里呢,不会有什么事的,妹妹跟了您去,您又要打扫房舍,又要安排人手,只怕麻烦。”
何大奶奶很是坚持:“不行,家里每个长辈,万一出点什么事,后悔也晚了。”
何太太坚持,到底把徐妙筠给接了过去,徐景焕无法,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主意,又不放心徐妙筠一个人在何家,只得和董子澄一起也搬了进去。
徐景焕不光是何大奶奶的侄儿,还是今科杭州府的解元,前途大有可为,董子澄又是董家独子,董家富可敌国,董子澄又有出息,只怕这一次也要榜上有名的,何老爷听闻儿媳妇把两个人接到家里住,高兴地不得了,当即便叫了两个年轻人来好一番嘘寒问暖,又引荐何家的子弟认识。
徐景焕对何家是满心的厌恶,却不能不强自忍耐,董子澄则是不屑一顾,全是看在徐景焕的面子上应和两句。
徐妙筠被何大奶奶接到何家内宅,先带去给何太太请安,何太太听闻后有些不大乐意,自打儿媳妇从杭州回来,说亲事没成,她又被何老爷训斥了一顿,对徐家的姑娘早就没什么好感,听闻是最小的徐妙筠来的,压根就不想见,可想想徐景焕,还是叫了进来。
在外头等了一会,何大奶奶已经有些不悦,婆婆小气她是知道的,平时也就罢了,如今侄女儿在这儿,她摆谱又是什么意思?不是打了她的脸?
遂何大奶奶介绍了徐妙筠后就没说话,何太太眯着眼睛瞧面前的姑娘,穿着淡淡的绿色小袄,鹅黄色的长裙,梳着双丫髻,缠着珊瑚珠串,显得唇红齿白,玉雪可爱,脖子上又挂着金灿灿的璎珞,举止有礼,进退有度,和精心教导的大家闺秀也没什么两样。
可何太太心眼比针孔还小,见徐妙筠把自己的几个孙女都比下去了,就有些不高兴,故意拉着她的手道:“好标致的模样,瞧着竟与蔷薇有几分相似。”
蔷薇是何太太身边的丫头,何大奶奶不由大怒,妙筠是徐家的小姐,竟被拿去跟一个丫头比,刚要说话,只见徐妙筠盈盈一拜,施礼道:“多谢何太太夸奖,杜牧曾用诗句朵朵精神叶叶柔,雨晴香指醉人头来形容蔷薇花,如今您将筠儿比作蔷薇,筠儿愧不敢当,不过是映衬蔷薇花的一片绿叶罢了。”
何太太一僵,何大奶奶却心中暗喜,没想到这个侄女儿这么伶俐,遂笑道:“蔷薇好看,可却有刺,轻易摘不得,筠儿性子温柔,怎么会像蔷薇呢。”
何太太僵着脸勉强打哈哈:“是我比喻的不对。”她总不能说她说的蔷薇不是花而是一个丫头吧。
坐了一会,何太太无心聊下去,便吩咐人:“去叫姑娘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