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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个儿下半晌,张氏瞅见乔氏出现在自个儿家门口还是颇为吃惊的。
她与这个小姑子相来不对付,早先乔氏出嫁那会儿,各个房头私底下都有给她些贴心银子,让她嫁到夫家好傍身,可唯独她没有,她这小姑子在家时让她受了多少委屈她可都记着哩,临了不得出口气么!
反正她又不怵,乔氏若敢嚷嚷出去便随她,其他各房都给了贴心银子唯独她没有,外人儿知道了不得打个疑惑么,且是说她这个当嫂子的抠门不会做人儿,还是说她这个小姑子在家铁定做了啥才会让自个儿的二嫂落了单,这个就见仁见智了。
那时张氏就打定与她这小姑子老死不相往来了,就没打算给她留面子,而她那小姑子估摸着也是这样想的。
这茬她竟然寻上门来,让张氏咋能不打个疑惑,且还是打着给她家二小子乔贵寻法子来的。
前阵子她与老头子商量着,她家二娃有些能耐,打小去学堂爬窗户,且读过几天书(后头让许夫子发现赶跑了),后头跟着他跑江湖买杂耍的娘舅学了一两年的车拳脚功夫,这就算得上是能文能武了吧,在地里刨食吃有些屈,就寻思着让他到镇子上当个衙差,好歹名声不错,家里没个秀才,可也有个吃皇粮的么。
可上个月,乔贵去寻他镇上当镖师的大表哥帮忙,托人攀关系忙活了大半个月还是没招。
其实张氏心里也明白,只要她动动嘴皮子,舍下这张老脸去求求那候权树,让他给写封信啥的,再舍些银子打点打点就成了,可她就是不愿意去给那马婆子低头,才让她家乔贵另谋出路的。
乔二妞(乔氏)这老婆子也不知道打哪儿听到这茬的,一进门就说自个儿有法子,她琢磨着便姑且听一听,但是这死婆子竟然让她帮着来说媒,还是要把冬儿说给候四儿那浑小子!
起先她是不答应的,可她一直在一旁游说,说只要冬儿嫁给候四儿,做了候家的媳妇儿,那她就是候四儿的婶子,乔贵也便算是村长的半个侄子了,这自个儿的侄子要上衙门当差,那当长辈不得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么。
再说了,候四儿将来指不定就是桃李村的村长,冬儿若跟了他,那还不是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命么。
且那候四儿也是个情种,只认准了冬儿一个,要不那马婆子见天的给他寻婆子说媒,他咋就不愿意哩。
那候四儿也说了,他今后就娶冬儿一个,绝不到外头去偷腥,且还闹着让马婆子来下个保证,说冬儿要是嫁过去了,铁定把她当神一样供着,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咋咋了的。
不得不说,她那小姑子说的话,句句都抓到张氏的心坎里,试问做娘的,哪个不想替自个儿的娃子谋个好出路,就乔二妞说的,上衙门当差这茬就挺诱人儿的。
可这里头又牵扯到冬儿的终身大事,那她又是当人家婶子的,总不能为了成她一家,而去坑另外一家吧,然而后头她小姑子又说了许多候四儿跟马婆子的保证啥的,说绝对不会让冬儿受苦,就这候四儿是指天立誓的。
当然,这个张氏没看到,全凭乔二妞上下两张嘴皮子嘚啵的,但当时她确实动心了,顺着就答应了这死婆子的要求。
可睡了一觉起来,她又觉得不妥,越想越不对,无奈应承了人家,只得跟着一起来了,可她从头到尾都没帮着说过一句好话,在看到春花在门口竖耳朵时,还把她叫了进来。
这下他们的人儿就算是齐全了,谁也别瞒着谁,若武子跟他媳妇儿觉得这亲事儿能成,那就算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那就让她家老二独自再寻法子去,大不了还在地里寻吃的么。
张氏把候四儿的名字一说出来,瞅着乔武那几个人儿的反应,顿时就觉得自个儿的决定是对了。
堂屋里先是静了一会儿,随后便炸开了锅,冬儿本就担着一份心,虽说听了春花的话一直窝在灶里,可还是一直留心着,咋的一听这动静,着实把自个儿吓了一跳,扶住门框瞅着外头,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桩子当场就翻了脸,低吼一声抬起拳头就砸了过去,还别说,桩子平日看起来直愣愣的,算得上是蛮温和的一个农家汉子,可发起火儿来也凶悍的。
春花气归气,看见了还是抬手拦了一下,乔氏的身子骨哪里挨得了这一下。
乔氏大叫一声“娘咧”,身子骨灵活的一猫腰,从桩子胳膊底下钻出去,跑到院子里,看了外头一眼,立马跳脚捶胸的指着屋里骂。
“哎呀没天理了,小辈儿攥着打老辈儿啊,好啊你个浑娃子乔老二,当真反了是不,还敢动手打自个儿的姑母啊!”
桩子回身一伸胳膊要去抓乔氏,奈何春花挡着没够着,大脚两步到门口,嘴里不清不楚的骂着,这木头娃子从没和人骂过仗,几句下来脸就涨的通红。
这会儿正是做晚晌饭的点,院子里的门敞开着,下地又或是赶集回来的人儿三三两两,路过听到动静儿都驻足往里瞅着,有些没注意的一瞧这儿聚了些人,也都回来看个究竟。
“哎呀,嫂子,你别拦着我啊!”
我不拦着你行么,当着这么些人的面你要打下去,有理也变成没理的了。
春花挡在桩子跟前,心里这话没空说,使着力气声音也高了几分,像是说给外面的人儿听的。
“你也好意思说自个儿是姑母,有你这样的姑母么,把自个儿的亲侄女儿往火坑里推,都是当娘的你咋一点心肝都没有哩!”
张氏从堂屋里出来,扯着桩子小声说着把他打发走,冬儿还在灶里,她胆子小别吓到她,让他先陪冬儿去,这女人跟女人拌嘴子,男人还是少搭嘎得好。
“谁没心肝了,都说了我给寻的是好婆家了,人儿家底厚实,又有名气,把冬儿娶过门不给受苦不给受累,还买丫鬟给伺候着,像这么好的婆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乔氏强词夺理说了一堆,春花给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乔氏自认为她说的好,觉得不过瘾又加了几句。
“还有啊!哪跟哪就叫推火坑里了,我是把她拐走了还是把她卖到脏地界里去了,我这做姑的给自个儿侄女说婆家咋了,总比她哥她嫂硬扣着她在家里做活儿,不让她出嫁的好!”
张氏一听就明,赶在春花开口前她就说上了,“乔二妞你说啥哩,啥叫扣着冬儿不让她出嫁,分明是你自个儿上门来说亲事的,别把脏水儿往冬儿身上倒!”
桩子一走春花着实轻便了不少,一琢磨张氏的话,才明白乔氏方才那么说还真是一语双关啊,一来是说她跟乔武这做哥嫂挡了妹子的婚事,二来是暗指冬儿按耐不住,想要嫁人儿了!
乔氏反驳道,“谁倒脏水了,大伙儿给评评理啊,我这做姑母的走了好几个时辰的路,为的就是上门来给侄女儿说婆家,那侯家的好儿郎……”
春花气极反笑,瞪着乔氏,“好个候家的好儿郎啊,要是地痞二世祖都成好儿郎了,那这天底下就没人儿,一个一天到晚寻酒闹事儿,青天白日调戏人家妹子媳妇儿的痞/子到你嘴里都能说成是好儿郎,你到底吃了马婆子多少好处才能吐出这些话来!”
她这话挑的明白,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春花嘴里的痞/子,还有乔氏口口声声念叨的好儿郎是谁了!
乔氏扯着嘴刚要开口,春花又说上了,“都说当娘的有私心天地不理,你既然觉得候家的那个是好儿郎的话,你咋不留给自个儿的女儿哩,干脆把自个儿的女儿全说给他得了!”
外面的人儿听了都笑了,武子他媳妇儿这张嘴可够厉害的,害了病才是吃了吐哩,当真是骂人儿不带一点脏字儿的。
院子里大门敞着,那些人又是说又是笑的传到乔氏耳朵里,本来离得就不远,把乔氏气的直想摔门。
乔武这时也来到跟前,阴沉着脸把一包袱上首饰衣裳扔到乔氏面前,声音不高可也却带着不少怒意,“把你饲主的东西拿回去,别到时记不住味忘了摇尾巴,且不要留在这儿脏了我家的地头,免得我费水费柴禾还洗不干净!”
乔氏脸上挂不住了,让侄子侄媳妇儿这样指着鼻子骂还回不了嘴,那武子更狠来着,这不就,骂她是条狗么!
她顿时就火大上了,“乔武,你个小崽子凭啥跟我在这儿吆五喝六的,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你不过是我大哥……”
张氏吓了一跳,忙吼了一声,动手上前赶人去了,“你这死婆子越说越没谱了,这张嘴就是个不消停了,你赶紧回你的下坡村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了!”
在外的那些个村民听得七七八八,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这乔氏是想把自个儿的亲侄女说给候四儿,一个好端端的大姑娘,愣是说给一个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地/痞,这不就像她嫂子说的,把人家好闺女往火坑里推,这人儿还是当姑的么!
乔氏瞅着外头那些人儿都一边倒,对她指指点点的说道上了,识趣的把地上的首饰衣裳都揽到怀里,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一只镶着珍珠的簪子掉到泥水,她抓着起来顾不得其他,边走边往胸口上抹,只是这么擦也擦不干净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