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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转瞬即逝。
眨眼,就是当今太后的六十寿诞。
三品以上臣子女眷,于这日的卯时三刻,从东乾门步行入宫,至安寿宫外殿,齐向太后祝寿。
阙老夫人担心媳妇走太多路累着,遂从下马车入宫起,便每隔一阵子就问:“可还能坚持?要不要坐下歇会儿?”
卫嫦摇摇头:“这速度不算快,媳妇能坚持。”
不能坚持又能如何?
这些臣子女眷中,怀着身子的何止她一个?光是身前身后,与她一样挺着肚子的就不在少数。
何况,她日日服食百花露,身体健壮如牛,从怀孕至今,哪怕连小感冒都不曾得过。只要别走得太赶、太急,这点路程,对她来说委实算不得什么。
“歌儿!”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在身后。
“娘?”
卫嫦回头,竟然是秦氏。
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太后定义的三品以上臣子,是含三品在内的。季鹤天身为兵部侍郎,官居三品,嫡妻秦氏自然也受邀在内。除了她,还有府里唯一未出嫁的女儿季宁露。
碍于身子笨重,阙聿宸走后,她没回过娘家。期间,只有秦氏过府来探望过她几次,季府其他的人,少说也有三个月没见过面了。
倒是没想到,仅数月未见,原本叽叽喳喳、没什么心机的季宁露,此刻看上去似乎成熟了不少。只见她跟在秦氏身后,先后朝阙老夫人和自己见了礼,直起身后,笑盈盈地唤了声:“四姐姐!”
卫嫦眼底闪过一丝讶色,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女孩子嘛,本就成熟得早,况且她也快及笄了,一旦及笄,就该谈婚论嫁了。哪怕她在府里时多么的活泼雀跃,一旦出得府门,特别如今天这样的重要日子——随嫡母入宫,多少总要装得文静乖巧些。保不准,哪家有适婚儿子却还未婚配的臣子女眷一眼相中她,回家后找媒婆上门提亲呢!
便宜娘未必会说,可华姨娘那么沉稳慎重的一个人,绝不可能事先不对她叮咛交代。
如此一想,卫嫦朝季宁露微微笑了笑。无论怎样,她总是希望季府上下稳稳当当的。
虽然母女得以见面,可毕竟是在宫里,身前身后又都是其他大臣的女眷,秦氏并没机会与女儿多说什么,只叮嘱了几句“注意身子”一类的关切话语,就带着季宁露,刻意放慢几步,跟在了后头。
从东乾门一路行至安寿宫,沿途都有宫人值守、宫女相迎。三品以上的臣子女眷,不算上丫鬟,也有百余来人,却也没人敢放声大话,偶有交谈对话,也是窃窃私语,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地低头走路。
“筵席设在昭阳殿,请诸位夫人、小姐,按手上所持的席位牌,入殿就坐。”
安寿宫外,有位年纪稍大的宫人,带着两位眉清目秀的小宫人,守在宫门口,为各府女眷发放坐席牌,免得席上出现争抢或是排挤现象。
阙府领到的席号是“梅左”。秦氏携庶女,代表侍郎府领到的席号是“竹右”。
遂在进殿时,两方便分开了。
卫嫦与阙老夫人,分别在各自贴身丫鬟沅玉、珊瑚的搀扶下,被宫女引领着来到“梅左”一席。
原来,安寿宫最大的昭阳殿内,按照“梅”、“兰”、“竹”、“菊”的顺位,每一顺位又分“左”、“中”、“右”三席,依次开了十二桌筵席。
“梅”号三席,宴请的是文武一品官员的女眷。而“梅左”这桌,一席十人,皆为武一品的臣子女眷。
在将军、都统、提督武将官衔之中,又数阙聿宸一品大将军的份位最高。
因而,其余各府的女眷,见到阙老夫人和卫嫦,都客气有礼,还留出了上首位,请阙老夫人落座。
卫嫦客气地回以微笑后,扶着婆婆坐下了,沅玉和珊瑚尽职地接过宫女端来的净手盆,伺候她俩净手洗脸,而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她们身后,等着筵席开始后替主子布菜。
扫了眼殿内,女眷们都已按顺位落座,而太后又尚未出来,于是,平素相交热络的一些女眷,都开始小声聊起天来。
“听说哦……”
所有小道消息的开头,总是“听说”,可到底是听谁说的,一点都不重要,也没人在意,无论是传的人,还是听的人,都只在意“听说”的内容。
卫嫦垂下眸子,轻轻翘了翘唇角,隔壁两桌的女眷,待宫女奉上香茗干果后,就再也控制不住八卦的嘴,交头接耳起来。
她几乎能猜到“听说”后面所跟的一长串内容,八九不离十又与自己或是阙家有关。
果不其然……
“听说曲府,原本有机会和阙家攀亲呢!”
“真的假的?曲府不一直都想与乔家攀亲吗?”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想与乔家攀亲是今年,阙家的事,已经老早了……”
“呀!对对对!经你这么一提,我也想起来了!听说,阙老将军在世时,曲家大爷与他交情甚好,许是两家真有这个打算也说不定……只可惜……阙老将军……唉!”
“嘘——小声些,没见阙老夫人就在身后嘛!所以说喽!这攀亲的事呀,一旦过了火候就很难再回去了!没见曲家老太太自打阙、季两家联姻后就没怎么笑过吗?”
“她当然不甘心了!阙家宁可要季家那个风评不怎么好的女儿,也不要曲家大房那个素来乖巧懂事的闺女,换谁谁高兴?”
“你这话我就不认同了,据说季侍郎家的嫡女,并非传闻里的那么不堪……”
“那也是嫁去阙家之后,你道阙老夫人愿意自个儿的媳妇名声不好听吗?换做我,肯定也会在私底下派人好好为自家媳妇说点好话的……”
“这倒也是……”
“总之,阙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曲家再不甘心,也不可能再把闺女嫁去阙家,曲太傅官居一品,绝不容忍自个儿的孙女给人做平妻或是妾,这不,才瞄准了乔家……”
“原来如此呵……”听得津津有味的众女眷恍然大悟。
“可惜,曲老太太未免想得简单了些,人家乔尚书可是太后早就相中的,要不是皇上怕众口难调,硬给拖到了现在,怕是早就娶媳抱娃了……”
“这么说,你知道乔尚书要娶的是谁家的千金了?可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啊?要不是听你说,我压根不知道……”
“不说了嘛!皇上压着呢!我也是听我家老爷无意间说漏嘴的,说是太后有意想把娘家的侄孙女,许配给乔尚书……”
“不会吧?”
卫嫦也不可置信地扬了扬眉,这倒是个新鲜的不能再新鲜的八卦了。
“会不会的,等下就知道了。我敢肯定,太后今儿召集我们入宫,正是为此事……”
“太后驾到——”
就在这时,太后跟前的宫人,甩着拂尘,从殿内走出来,他身后没几步,是盛装打扮的太后,扶着大宫女的手,慢慢地走至人前。
“恭迎太后!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顷刻间,原本还在低声谈笑的臣子女眷们,忙闭口起身,向太后行了跪拜大礼。
“免礼平身!”
太后笑吟吟地伸手虚扶。
众女眷答了声“谢太后”,这才起身归座。
“今日哀家非常高兴!虽说是六十寿诞,但能与诸位聚在一起庆生,却是从未有过的事。诸位也无需拘谨,该吃吃、该喝喝、该乐乐,权当是陪哀家这个老太婆热闹热闹!”
太后笑着说了几句,便让宫人传膳,宫女依次送菜上桌,乐师也开始奏乐。
“大家不必拘谨,尽情享用,就算喝多了也不打紧,后殿都备好了软榻,随时可进去小憩。”太后乐呵呵笑着,朝底下的众女眷说道。
起初,这些女眷们还有些拘谨,随着几道热菜上桌,又被太后劝饮了几杯美酒佳酿,才逐渐放开,开始互相攀谈、觥筹交错,一时间,昭阳殿里热闹非凡……
卫嫦和阙老夫人都没喝酒,喝的是酸梅子汤。
卫嫦是怕饮酒对胎儿不利,哪怕是酒精极低的水果酿,她在怀孕期间,也没沾过一滴。
阙老夫人则习惯了,从嫁入阙家至今,从没在家门以外的地方喝过酒,哪怕熟人劝得再热络,也滴酒不沾,就怕酒后乱事。
没错!酒后乱事!
别以为男人才会酒后乱事,女人也一样。就譬如眼下发生在邻桌的一幕……
“……我撕了你这张大嘴巴!”
“呸!我嘴巴大又怎么了?碍着你了?嘴巴长在我口上,我想说什么就什么!有本事,你别做呀?怎么?说中你心事了?心虚了?呃——”
“放肆!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倒是你!空口无凭,想诋毁我曲家,我……呃——”
“你敢说你心里没打那些小九九?你敢说你们家一开始没惦着人家阙家?只不过人家阙大将军瞧不上你家的孙女,这会儿又不得不改而攀乔家这门亲了……”
“你!你!……我真撕了你不可!”
“我怕你呀!”
言语失和,“梅中”席上两个都是做祖母的命妇竟然当着太后的面,扯着彼此的头发,叫骂着厮打起来。
其中一人赫然是曲老夫人,另一人,卫嫦听婆婆说是左御史家的夫人。
啧啧!所以说,这酒,还是别乱喝的好,一不小心,就容易犯浑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