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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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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肃方帝那边,东厂仍将燕淮已逝之事报了上去。

    且不论肃方帝心里头是什么意思,不论如何,汪仁都不能将疑心燕淮还活着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眼下这等节骨眼上,但凡出点波折便要牵动后头的一连串事,又恰逢肃方帝正在爱发脾气的时节,没准一个不慎便先真将燕淮给整死了,甚至于还得牵累他。

    左右是燕淮折腾出来的事,他只需将人找出来丢到谢姝宁跟前便是,至于后续如何,同他可没有半分干系。

    汪仁泰然地将命令吩咐了下去,后自去见了万几道。

    几年前,万几道在他手底下吃过亏,二人的关系着实同“好”字不沾边。兼之万几道而今虽风光得了赏赐从大理寺出来,明面上瞧着似乎洗清了冤屈,而且还叫肃方帝心觉愧疚,对其加以补偿了。可事实上,万几道失势了。

    放眼望去,一朝官员,有几个不是见风使舵,风吹两边倒之人?

    万几道如今命是保住了,兵权也还在他手里搁着,但众人皆知,既几个御史上几本奏折弹劾一番便能叫肃方帝对他起了疑心,随即证据便一桩桩地往外冒,直将万几道送进了大理寺去受审。

    故而,虽则他最后无罪释放,朝野中的气氛却早就悄悄地变了。

    毕竟……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无形中证明了定国公万几道,根本不足为惧……

    只要手段使得得当,只要摸清楚了皇上的心思,简直便是手到擒来之事。

    万几道自己,当然也深谙此理,所以一出了大理寺回到万家,他便闭门不出,连半点声音也不曾往外透露。

    刚刚才吃了一顿苦头,唬出一身冷汗带着伤回来的,他想到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蛰伏。因万老夫人病了,他身为独子又不能不尽孝,故他人还未到家时,便已先快马加鞭派了人回来知会万夫人,先行将万老夫人带回万家。

    赶巧了,燕淮不在,他这才敢放心让万夫人去。

    结果万老夫人接回来后,却日日咳嗽,连话也说不利索,病症竟是在短短几日间加重了许多。

    万几道得知消息后,撑着受伤的身体,拄着拐去见了母亲。

    站在床前,他沉声唤了两声“娘”,可阖着眼似睡去了的万老夫人始终没有反应,良久才在万夫人轻轻推了下肩头时缓缓睁开了日渐浑浊的眼睛。似乎过了好一会,她才辨认出站在自己床前的人是儿子,随后嘴角吃力地一弯,轻喘着说:“万幸……”

    她每日浑浑噩噩地躺在病榻上,外头的事她一概不知,许多过去的事,她也渐渐记不清了,却牢牢还记着自己那天夜里都同燕淮说了什么话。她记得,自己求他不要一错再错……

    万老夫人侧过头去,重重咳嗽了两声,迷迷糊糊地回忆着,却忽然听到万几道在边上低低道,“娘,那孩子前几日来见过儿子。”

    “……他,去见了你?”咳嗽声戛然而止,万老夫人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万几道将屋子里的人尽数都打发了下去,一面轻轻按了按万老夫人的肩,示意她躺着便可。他铁青着脸,口中放低了声音道:“他来问当年的事。”

    说这话时,他望向老母时的眼神变得十分怪异,似恼恨似失望又似痛心。

    “他问我多年来,为何一直不喜他。”万几道嗤笑了声,在床沿的椅子上坐下,“只要一瞧见他,我就忍不住想起那些龌龊事来。阖府上下,都拿如儿当心肝宠着,亏欠了小妹多少,只怕是数也数不清,她倒还长了脸连男人也抢上了!定国公府的大小姐,硬生生成了个不知廉耻的蠢物!”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而今只要一想起,万几道仍气得浑身哆嗦。

    那是他捧在手心里宠的妹子,她却拿他当什么?拿小妹当什么?拿万家当什么?

    还有燕景,那混账东西,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连他也一并都耍了!

    说到气闷处,他努力握紧了拳头,方才压制住:“您可瞧见了,他们俩的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二人身上的劣根倒叫他继承了个透!”

    只要一瞧见燕淮,他便忍不住生气。

    疼宠多年的妹妹却是个连礼义廉耻都不顾及的人,认识多年的挚友又将他耍得团团转,他记恨多年,但凡见到燕淮,便觉迎面被人扇了两个大耳光,直震得耳朵嗡嗡作响,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偏生冷静下来又觉自己一家亏欠了小妹太多,歉疚感潮水般涌上来,愈发叫他心烦意乱。

    他看一眼万老夫人,知她命不久矣,他也不敢再这个时候多气她,憋了又憋将剩下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万老夫人这才哑着嗓子轻声道:“不怨如儿……是我哄了她嫁的……”

    万几道眼睛一瞪,“哄?怎么哄?两家可是过了庚帖的!”

    “她只知燕家派了人上门提亲,却不知是同哪个提的。”万老夫人的声音忽然镇定平稳了下来,苦笑了声,“我哄她,说是她。”

    大万氏只爱吃喝玩乐,家中一应事宜,甚至于连她自己身上的事,她都不大清楚,又何曾多注意过自家那个总是默不作声的妹妹。即便是万老夫人,当初燕家派来的媒人说是给小的说亲,她还吓了一跳呢。次女更是头一回仔仔细细地同她诉说她跟燕景之间的缘分,直听得她发愣。

    万老夫人叹了声,“如儿不愿意嫁,说要离家独居去……”

    万几道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事,面色微变。

    这样的话,的确像是如儿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敢胡乱开口说的。

    “她腹中的孩子,并不是燕景的。”万老夫人咬了咬牙,提着一口气,“她说要么死要么离府独居一个人将孩子带大了也好,不论如何也不肯将孩子去了。”她说的渐渐急了起来,眼神涣散,“我多想一碗药给她灌下去啊……可你妹妹是个什么性子,你不会不知,若真那般做了,只怕她睁开眼便能自裁了!我也是没有法子,到了出阁之日,只能想法子将她迷晕了送出……”

    一句话还未说完,万几道霍然站起身来,截然道:“娘可知道自己如今在说什么?”

    万老夫人又咳嗽了起来:“人之将……将死其言也善。”

    万几道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愤怒至极,“难怪!难怪那日我背着她出门,她连半点声息也无,我还当是心中愧疚不敢言语,您却同我说,她当时根本不清醒?”他气红了眼睛,“您疯了呀!她腹中的孩子若不是燕景的,又是谁的?即便真不是燕景的,她既想生,便生了又何妨,大不了生下来交由儿子来养,当是万家的孩子瞒也瞒过去了!”

    万老夫人捶着床榻哭道:“若如此,如儿将来便只能远嫁……为娘如何舍得……”

    到底还是她的心太偏,偏得什么也不顾了。

    “娘的话,儿子已经没法信了!”万几道丢开了拐杖,扭头就往外头走。

    他一瘸一拐,走得却飞快。

    然而还没走几步,忽闻树上一阵轻响。

    眉头一皱,他立即抬头循声望去,猛地发现高耸的树干上坐着个着月白衣裳的人。

    “汪印公!”他倒吸一口凉气,飞快地四处看了一圈。

    汪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温声道:“万大人这府里的戒备也委实太松懈了些,西北角几乎全空了,这可不像样子。”

    万几道见他不知何时闯了进来,又听他说府里守卫松懈,不知他都动了什么手脚,顿时脸色一白。

    汪仁从树上一跃而下,道:“罢了,闲聊多的是机会,今日原是有要事需问一问万大人,咱家问完即走。”他可不是来斗殴的。

    万几道冷笑:“何事?”

    识时务者为俊杰,汪仁既能悄无声息地进来,他此刻再唤人,也不过是于事无补。

    汪仁见他知趣,面色好看了两分。他开门见山地问起燕淮的事来,听得万几道面色发黑,眯着眼睛看他,久久不开口。

    “忘了提,本座方才光明正大听了些闲话。”汪仁束手倚树而立,悠哉悠哉地道。

    万几道的脸黑了又白,“尸体就在东厂,印公知道的只怕比我清楚。”

    汪仁耐心告罄,嘴角笑意渐敛。

    站在树下,他心头莫名焦虑起来。

    他不知,与此同时,同在找人的谢姝宁,却意外比他快了一大步。

    她亲自去了一趟泗水,想见燕娴。到了地方一看,她却怔了下。燕娴所在的这座宅子,并不是她所知的那一座。前一世,燕淮在泗水也有宅子……记忆有些模糊了,她却记得那是座十分不起眼的小宅子,只听人说燕淮得势后,依旧很喜欢那座他少年时在泗水住过的宅子,很是整修了一番,故而外边看着不起眼内里却十分精致奢靡。

    现在想来,难道那时里头住着的人,是燕娴?

    当时可还有人传言,是燕淮金屋藏的娇呢。

    她沉思着,一转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一座二进小宅子。

    心头一震,她鬼使神差地想去探一探究竟。

    她只带了吉祥跟小七过去,一路只觉心跳如擂鼓。

    吉祥看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问:“早前来时便派人四处都打探过,只是间外地行商的宅子,平素无人居住。”

    他不解谢姝宁为何突然想去看一看,谢姝宁也不知该如何告诉他,自己陡然间想到的事。

    悄无声息地到了近处,她看着准备叩门的吉祥摇了摇头,指了指墙。

    吉祥愈发不解,但仍照做了。

    丽日下,草长莺飞,初夏已至。

    三人才到墙内,便都傻了眼。

    树下穿着短打,正背对着她在磨刀霍霍的少年,身形那般眼熟……

    像是已有察觉,磨着刀的少年背脊忽然绷紧。

    谢姝宁瞧着,怔怔往前,忽然踩上一片干枯的落叶,发出一阵簌簌轻响。

    他蓦地转过头来,见是她,登时惊慌失措起来,手一松,刀已朝下坠去。

    她大惊,“小心!”

    燕淮猛地回过神来,一个俯身又将刀捞了回来,而后愣愣地问谢姝宁:“你这会,不是该在去延陵的路上了吗?”

    谢姝宁看着他,好好的,能跑能跳能说能动,不禁长舒一口气,只眼眶忽然一红,鼻子莫名发起酸来。

    众人遍寻不见他的时候,他却就躲在泗水!

    欢喜恼怒安心……各S情绪蜂拥而至,她忽然大步走近,一把捋了腕上玉镯砸过去,怒道:“这话谁都能问,偏你不该问!”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