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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约的定力还是不错的,听了绿帘的阴阳怪气和矽线的恼羞成怒,她都很淡定,在两方丫鬟怒气冲冲地试图丢眼刀杀死对方的时候,她柔声细语地来了一句:
“把所有的人都叫齐,到主院去。”
矽线一听,面色一喜。
这是夫人看不惯这群人的疏懒,要立规矩呢!
这样想着,她便把得意的目光投向了绿帘:
小样,你翻腾不起来了吧?
可这一看之下,矽线更加气恼了,这绿帘脸上半分惧色都没有,仍是横着眼,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看着就叫人想一记左勾拳挥上去,看看这张俏脸若是变了形之后还能不能这么横。
矽线捏了捏拳头,费了点儿力气,才把揍人的欲望收了回去。
反正夫人的手段比自己要高超得多,自己只负责锦上添花就好。
在周约的召唤下,一窝人在院子里齐刷刷地跪着,不过这时间拖得周约的印堂都要发黑了。
满打满算,自己院里头的不过十五人,居然足足花了一刻钟才召集齐,还有六个是本来就在廊下的,那剩下的人呢?都去忙里偷闲种土豆去了么?
周约心里头恼着这帮人,面上仍是丝毫不露,等着下头的人都跪齐了,周约却又生起了气。
这帮人许是久久没人约束了,又许是加入了新成员不知该如何排序,那不知好歹的绿帘居然排在了首位,周约一抬眼便能看到她年轻又倨傲的脸,饶是她再好心性,碰上一个刚才还讥讽自己院中无人冷清的女人,也有些恼怒,况且,她也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
其实,说得更准确点儿。她嫁过来之后,哪里碰上过这样的事情?
丈夫是个好欺压的,小妾又是自己的妹妹,这院中的人几乎大半都是从自己娘家带来的。一下子添了这么多,说白了,这么多年不和有心计的女人玩儿宅斗,她那些在娘家学习的宅斗技能和敏感度早就呈几何倍数下滑到了谷底,现在一时半会儿要让她捡回来,实在是太难了。
至于坑乌攸的那些招儿?那是自己下的套,自然自己心里有数,别人给自己下套?不好意思,这么刺激好久没玩儿过了。
所以看着底下跪着的一票人,以及那六个显然不怎么服自己的管的年轻丫鬟。周约的喉头没把持住,直往外头冒酸气,刚定下神来准备说话,那绿帘居然就自觉主动地开了口:
“夫人有何话要说?我们都跪着听着呢。”
言下之意是,我们跪着呢。你丫说不说啊?
周约被噎了一下,而早就看不惯绿帘的矽线再次替周约呵斥出了声:
“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绿帘不说话了,只是她那眼角眉梢带着的天然的气人劲儿叫周约的眉头略跳了跳。
她稳了稳心神,稳声说:
“你们都是底下伺候的人,不论将来是在二夫人院里头,还是在我院里头,都是麦家的人。行事也需得有三分规矩束着。”
这样口气温柔地说着,周约却以半含凌厉的目光,扫视了底下跪着的一溜人,除了绿帘还是撇着嘴一副不屑之色外,其他的人都屏息凝神低头不语。
她并不去搭理绿帘,而是状似随意地唤了一声:
“谭妈妈?”
这谭妈妈也是院子里头的老人了。一直跟着周约,此刻听到周约召唤,一个头就磕了下去,规规矩矩地答:
“老奴在,夫人有何吩咐?”
这礼节做得可谓是滴水不漏。“夫人”的称呼也是咬得又脆又响,这是在提醒某些不安分的小蹄子,这上头坐着的可是正牌的夫人,你敢闹出天去?
周约看也不看绿帘,沉声问谭妈妈:
“你是怎么调教手底下的丫鬟的?爷把这六个丫鬟交给我,我又托付给你,她们将来是要去伺候老爷的儿子和我妹妹的,若是粗手笨脚的可怎么是好?”
谭妈妈垂下头,连个犹豫都没有,就一巴掌糊上了自己的脸:
“是老奴调教下人不周!还请夫人宽恕老奴这一回,下次老奴调教奴婢时,必当尽心尽力!”
那清亮的巴掌声还没消下去,底下就传来了一阵冷哼。
周约也不掩饰,一记眼刀丢下去,底下的人都低着头不敢言语,唯一一个抬着头,嘴角不屑的笑纹挤得能夹死苍蝇的人,也就是绿帘了。
周约嘴角扬起笑容,问:
“绿帘,你有话说?”
按照周约的思路,这时候绿帘应该顶嘴否认自己哼了那么一下,反正自己也拿不住证据,她也不急,这么一个处事毛躁骄横的丫鬟,不急着处理,撩拨两下,叫她自己犯下错,打一顿丢出府去,看她那时候还如何嚣张!
但这个绿帘……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啊摔!
只见她高昂着自己的头,笑吟吟地说:
“夫人真是玩笑了,伺候二夫人和小少爷,哪里用得着六个人?二夫人自己又不是没有伺候的人。”
周约愣了愣,但嘴角柔软的笑意还是丝毫不退,她不搭理绿帘,而是转头看向已然气得脸颊通红的矽线:
“这绿帘是何意?我倒有些不懂呢。”
矽线料想这绿帘尽管嚣张,可估计也说不出自己的目的,所以才这么拐弯抹角,她也不介意揭穿她的那层遮羞布,于是顺手推波助澜了一下:
“夫人,这院子里,怕是有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心思活动了呢。”
没想到绿帘不仅不否认,不脸红,反倒摆出一副“姐就是这么无耻怎么地了”的架势,仰脸笑道:
“夫人不会以为,爷叫我们几个进府来,还真的是为了伺候人?爷叫我们几个来您院里,不外乎是叫您跟我们熟悉熟悉,以后做了姐妹,也好好好相处。爷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您却还要我们砍柴挑水,这不是拂了爷的面子又是什么?”
这时候,乌攸和林回今正盘了腿双双坐在房梁上,人手一碗瓜子。看着绿帘硬呛周约,听到绿帘噼里啪啦撂出来这么一番话,乌攸拍拍手上的残渣,怕不干净,还随手在林回今衣襟上抹了一把,确定干净后,才一把拧住了林回今的耳朵:
“老实交代,这话是你说的么?”
乌攸并没用全力,所以林回今还有心思用双手去剥瓜子,承认道:
“是我说的啊。”
乌攸似笑非笑地继续问:
“所以你一口气挑了六个。怎么,都准备收了?你要开后宫?”
林回今面朝向乌攸,眨巴眨巴黑白分明的杏眼,认真地答:
“我不是要收六个,我就收那一个。”
说着。他冲绿帘扬了扬下巴。
乌攸望向那一脸傲气的绿帘,若有所思地拖长音“哦”了一声,手下一个使劲,痛得林回今一个咧嘴,手里头的瓜子险些掉下去,才松开手,说:
“不好意思。手滑了。”
林回今单手揉着自己被拧痛了的耳朵,嬉皮赖脸地凑到了乌攸跟前,问:
“怎么着?最近醋坛子翻的频率很高嘛。”
乌攸对于林回今这种送上门来找死的行为当然不会放过,揪住他脸两边的肉横向拉扯着,问:
“你从哪儿挑来的这么有反抗精神的姑娘?”
乌攸还是没用力,所以暂时没吃到苦头的林回今显然是要把无耻贯彻到底了:
“保密。一会儿我就请你一块去看。”
乌攸刚想张口,林回今就把早就藏在手心里的剥好了的几十颗瓜子仁尽数塞到了乌攸的嘴里,继而一个翻身坐起来,拍拍手,说:
“好啦。该我上场啦。说了我今天要让你看一出好戏的。”
在林回今和乌攸打情骂俏的时候,底下的争辩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周约的面色还是不改,但收紧的双手表明了她的心情怕没有她面上展露出来的那样好,而矽线已经气得几近词穷。
这绿帘简直是胆大放肆!夫人立规矩不成,却被她夹枪带棒明讽暗刺地一通攻击,真真是个软硬不吃的贱货!夫人平素温柔惯了,但偶尔一个凌厉的眼神飘过,底下的人也是要抖三抖的,可这绿帘偏偏不买账!真是欠打!还能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来!
虽然已怒不可遏,周约此刻的声音还是透着股沉静:
“这些个话不管是丫鬟,还是别人,说出来都是没规矩的,难不成我一个主母,还管不了这后院诸人?绿帘,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若真不知规矩二字如何写,我可以叫谭妈妈好好教教你。”
谭妈妈闻言,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绿帘面前,啪啪两声,正手反手各一个耳光,绿帘娇俏如杏花的小脸登时肿胀起来,她居然没有说话,而是用怨恨的眼神盯紧谭妈妈,谭妈妈装作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语带讽刺道:
“仗着有几分姿色,便以为自己有机会爬到夫人头上去?也不好好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周约看她没有在第一时间里跳起来和谭妈妈厮打,还以为她吃了痛,便学了乖,可绿帘的话,再次成功地打破了她的预期:
“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这年头可是满地爬,不得多稀罕的,可这世上的女人,生不出孩子的可却是寥寥无几呢,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物以稀为贵?”
这话一出,周约的脸登时便风云变色,抬手便把矽线刚端给自己的一杯茶砸了下去,刚好砸在了绿帘的额角,鲜血和茶水混合着流了下来,绿帘一摸自己的额头,再把手心摊在自己面前一看,吓得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便大哭起来。
这哭声刚起,而周约刚打算让谭妈妈再接再厉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就听外头传来了林回今,哦不,是麦大正的怒声:
“这是在做什么?”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