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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俺一起帮忙?”佟宁信在院子里看着阿丑进进出出。
阿丑摇头笑语:“不用了,我清楚东西都在什么地方。”说着便去拆各种包裹。
佟宁信则被徐奶奶拉进屋,倒了茶坐下说话。
不多时,阿丑捧着三个纸包进屋:“这三包,一包桂花糖,一包白切,一包黑切。都是淮南一带的特产,是我送给佟家的,你正好带回去。村里每家每户我都预备了,所以别推辞,收下就是。”
桂花糖,香甜馥郁,绵软可口。制作十分考究,选用油沾大米蚀糖煎制,以白糖桂花为糖心制作而成。糖心的桂花首要新鲜,在桂花盛开的时节采下,再加白糖密封腌制。
白切和黑切,则是白芝麻糖和黑芝麻糖。先将芝麻炒熟,要特别注意火候。再将饴糖融化放入,搅拌均匀,冷凝成块切成片。最是香脆可口。
佟宁信一听:既是每家每户都有的,他也不好拒绝。
“阿丑谢谢你,那俺拿回去和俺爹说一声,”佟宁信抱着三个纸包,“你也早些休息,俺走了。”
“嗯,我知道了。”阿丑站在门口朝他挥挥手,看着人影远去,才转身回屋。
徐奶奶整理着阿丑的衣物:“这些好衣裳,还是按以前的做法,收起来压箱底吧。”
“自然是要压箱底的,干活要方便,这些衣裳碍事,也穿不上。”阿丑点头称是,边说边换下了自己身上的华缎,仍旧穿上普通衣裳,外罩徐奶奶亲手缝制的深青色袄子,简素干练。
“到时候你出嫁,这些就是压箱嫁妆。”徐奶奶笑言,布满皱纹的眼角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阿丑没有答话:且不论这辈子她是否能嫁出去,就算要嫁,嫁妆也不能是小数目。她会努力奋斗,靠自己挣出一份家业来的。
“那个江三哥的事情,后来怎样了?”阿丑转了话题。
徐奶奶一声叹息,摇摇头,苍老粗糙的双手停了下来:“江家也不知祖上犯了什么错,这江家老三,真是作孽呀!”
阿丑闻言心头一紧:“他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哎,当初村里头就有人议论,怜香那样的姑娘,怎么会给江老三那个混账做外室。这不,如今怜香跑了,还捅出个大秘密:那孩子根本不是江家老三的!”徐奶奶有些浑浊的双眼,带着些许惆怅。
“这么说,”阿丑低头若有所思,“怜香从一开始就骗了江三哥?”
“可不是吗,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还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徐奶奶不免唏嘘。
阿丑眨眨眼,看着天边的殷红霞光,不由想起江三嫂,想起当初那个撞墙自尽的女子,想起她咬牙切齿的恨,和无可奈何的爱。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过往如云烟,人要向前看。
只是,怜香到底是真失踪假逃走,还是假失踪真逃走?怜香肚子里的孩子,爹又是谁?那些幕后主使为何要下这样的狠手?
她无解,也不想解。如今的她,依旧是谯郡古井村的一个平民百姓。再多的事情,她无力去管,也无法去管。她只要和奶奶一起好好生活,这辈子平淡从容,也就够了。
想罢,她长叹一声,终是露出笑容:“奶奶,这回我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足够咱们过个好年了,来看看。”
祖孙俩开始收拾东西,清点数目,计划着新年。院子里不时笑语连连,直至金乌西坠。
淮南城一处僻静的院落,男子一身极浅的蓝,冬日的夕光将这颜色映衬得十分夺目。
“阿泰,你可知,你的弱点是什么?”男子面对着一片竹林,语调悠然。
徐泰单膝跪在男子身后,看着他在背后交叠的双手,语气有些懊恼,也有些郁郁:“主上……”
“阿泰,医者仁心,你的弱点,就是心不够狠。”他说这话语气极淡,清雅蕴含着贵气。
“主上,属下以为,对阿丑并不需要下此狠手,毕竟她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徐泰微微叹息。
浅蓝男子轻笑:“当初对怜香也是如此,你最后还不是去补刀了吗?虽没闹出大动静,可是——淮南城,蒙城,谯郡,都出现了**的踪迹。”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变得慎重。
徐泰讶然中有些惊慌:“**已经有所觉察?”
“你且放心,察觉有何用,线索全断了,他们查不出什么,”浅蓝男子朝后方轻轻抬手,“你先起来。怜香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那个阿丑——”
“属下这就去补刀!”徐泰起身一咬牙。
浅蓝男子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唉,补刀就不用了。如今时机不对,但是,若不能杀之,我必用之。我说过,那是把利刃。既然不折断,那日后定要好好用起来。”说罢,他轻合双眸,似乎已有几分倦意了。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告退。”徐泰察觉到他的倦意,识趣地告辞。
“嗯,明早出发去滁州,捎上清澜回建业。快过年了,她这个尚书府嫡女,可不能不在呀……”最后一句,似乎是一声十分悠远的叹息。
年二九一早,阿丑和奶奶刚吃了早饭,赵三嫂便挎着篮子来了。
“阿丑,早呀,吃过没?”赵三嫂笑语盈然。
“赵三嫂早,我刚吃完,你呢?”阿丑连忙把她请进屋,倒了茶水让座。
赵三嫂坐下:“也是刚吃完。前日你送了好些桂花糖、芝麻糖,家里孩子都爱吃。俺拿了些自家做的腊肉,你若不收呀,就是嫌弃俺们自家做的,手艺不好。”她语气颇有调笑的意味,说着把篮子里的腊肉拎了出来。
阿丑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赵三嫂,你看你这么客气,不过是些甜食零嘴。”
“俺这也不过是些自家做的,随便吃吃就好。”赵三嫂爽快地说。
阿丑这才收下,趁着日头好,挂在院子里晾晒着。
徐奶奶插了一句嘴:“这天可真好,一直大日头,也没下雨下雪。”
“可不是嘛,”赵三嫂抬眼望望天空,“晴了好些日子了。”
“大晴天也暖和一些。”阿丑正说着,就听见大老远传来佟宁信的声音。
“阿丑阿丑,在吗?”佟宁信小跑过来,在阿丑家院门口停下,扒在门边张望着。
赵三嫂正好透过房门看见他,撑着脑袋快言快语:“佟家老五呀,整日里就看见你跟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冒冒失失,阿丑在呢,有啥子事?”
佟宁信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赵三嫂也在呀!”
阿丑洗了手,这才走过来,语气戏谑:“赵三嫂,我早就见怪不怪了!佟五哥,找我什么事?”
“丁大哥正在村口写春联呢,俺们去瞧瞧呗!”佟宁信一脸期盼的样子。
阿丑扑哧一声笑了:“明明是你自己想看,非要拉上我。”
佟宁信见她没有表示,苦了脸,小声嘟囔:“阿丑你,每次都不给俺面子!”
“得了得了,我和你一同去,”阿丑每每能把佟宁信逗得哭笑不得,她转身看着徐奶奶和赵三嫂,“奶奶,您也和我去吧,在家多闷哪!赵三嫂也一起,看看热闹去?”
赵三嫂点头,利索地答应了:“好,都去凑凑热闹,回俺家也顺路。”
徐奶奶摆摆手,笑容慈祥和蔼:“你们年轻人凑凑热闹就成,我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在家里悠闲自在,到时候,你这丫头记得拿副春联回来贴着我看看就成。”
阿丑细想一番:奶奶年事已高,的确不适合凑热闹,便也不再强求。
“那我去了,奶奶您在家歇着,活等我回来干,我去看看也拿副春联!”阿丑柔声说完,便拾掇拾掇出门去。
一路走来,虽然冬日的乡野田间都是一片枯黄,没什么看头。不过年关将至,有人的地方总是热闹非凡,正如此时此刻的村口。
“对了阿丑,你去了淮南那么多天,俺还以为贵人不打算让你回来了!”佟宁信边走边说。
阿丑摆摆手:“贵人是让我去治病,病好了,我自然就回来了呀。人呢,在需要你承担的时候站出来;等到成功了,问题解决了,你的专长和能力不再发挥作用了,你也要学会隐退。正所谓用舍行藏,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而这,也是最安全的处世法则。自己学会用舍行藏,总比狡兔死走狗烹要来得好。其实道理谁都明白,但是真正面对,又有几人能如此豁达,能舍弃已经到手的富贵荣华?
想罢,阿丑无声叹息。
走到村口,大家见了阿丑,纷纷打招呼问好。由于阿丑给每家每户都捎带了桂花糖、白切黑切,大家伙对阿丑的态度可谓热络不少,一时谈笑正欢。
周婶子在旁边撇撇嘴,说出来的话酸溜溜的:“哼,刚回来就闹腾上了,尽拿些登不得台面的东西收买人心,还不知道是背地里干了啥子勾当得来的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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