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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沈经纶的提点,袁鹏立马反应过来。若何大旭等人的尸体上没有严刑逼供的痕迹,就表示他们只是单纯被灭口。如若不然,就代表有人正暗中调查他们。
袁鹏欲行礼退下,再去衙门查探,就听沈经纶又道:“凶手将他们一刀割喉,之后又连刺数十刀,很可能与他们有私仇。”
袁鹏很赞成沈经纶的分析,但何大旭、罗立骏等人,表面看起来相互并不认识,是谁与他们有私仇?他不敢在沈经纶面前妄下判断,只说他再去衙门查探情况。
沈经纶点点头,目光并没离开窗外的合|欢树,脑海中浮现了何欢凝视他的眼神。她的容貌与林曦言全无半点相似,但她们的眼神同样明亮清澈。那一刻,他几乎分不清,他到底正看着谁。
不多会儿,袁鹏疾步折回沈经纶面前,急促地说“大爷,在下刚刚听说,何三太太去了衙门,要求吕大人为她追捕逃奴,又一口咬定肖捕头诬陷他们。何大小姐似乎也牵扯其中。”眼见主子皱眉,他急忙补充:“或许是谣言传错了……何大小姐一向与三老爷一家没有往来。”
沈经纶低头沉吟,忽然又恍然大悟般摇头叹息。思量片刻,他对袁鹏说:“你找人注意着衙门的情况,有什么消息立马回报我。另外,今日我不去青松观了,先前何大小姐画了一张青松观的草图给我,你回家向萱草取了,亲自去一趟青松观。至于何大旭等人的尸体,等何家三老爷的事有了定论再暗中调查。”
袁鹏暗暗诧异何欢对沈经纶的影响力,领命退下。
静悄悄的院落,沈经纶一径凝立窗前,神情举止如常,唯独眼神中多了几分无奈,无奈中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犹疑,仿佛十分不确定,自己决定的是对是错。
另一厢,谢三早前虽在林捕头处碰了一个软钉子,但何大旭等人的死关系重大,他决定亲自找林捕头询问案情。他才走到县衙附近,就见衙门被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从众人饶有兴趣的议论中可知,是何柏海的妻子邹氏在公堂上哭闹,要求吕大人替何家缉拿逃奴水汀。夫妻俩正在公堂上演闹剧,令吕大人头痛不已,怪责肖捕头办事不利。
谢三悄然退出人群,忽又听旁人议论,说是肖捕头去何家拿人的时候,何欢亦在现场。谢三停下脚步,直觉此事一定有猫腻,遂决意临时改道何家。
何家大门口,何欢急匆匆往里走。她没去衙门,全因她必须赶回来吩咐曹氏,让她把何柏海养外室的事,加油添醋宣扬出去,最好弄得人尽皆知,把一出抓捕反贼的戏码,彻彻底底演变为狗血闹剧。
何欢才跨入二门,隐隐约约听到争执声。她循声而去,就听曹氏说:“我知道,你嫌我丢了何家的脸,可是你也不想想,所有的事是你我说了算的吗?”
何欢听不到陶氏“呜呜咽咽”回了什么,只听曹氏又道:“我就不信,你不想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不想给靖儿请个好先生,将来能有机会上京赶考。”
陶氏又回了一句什么,何欢依旧没听到。她正想上前敲门,就听曹氏朗声说:“这几天,我算是想明白了,这世上的事,冥冥之中都有定数。靖儿是我的儿子,我就得好好对他,为他的将来考虑……”
“你做的事,是为他的将来考虑吗?再说,靖儿早就不是你的儿子,他早就过继给大房,这是你亲口答应的。”
陶氏这句话说得清楚明白,何欢听到了每一个字。她脚步略顿,就听曹氏又道:“是,是,是,他是你的儿子,难道这就能改变是我生了他的事实吗?”
“你不要以为,你生了他就了不起。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大……”
“大伯母,曹姨娘,你们在说什么?”何欢推门而入,只见曹氏坐在桌边的椅子上,陶氏站在她斜对面,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泪痕。
曹氏看到何欢,急忙站起身,说道:“大小姐,钱秀才那边,我和张伯都办妥了。我想,他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定然不会说漏嘴的。白芍把先前拿回来的画卷全都烧了,我把灰烬也处理掉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何欢对曹氏笑了笑,道了一声“谢谢”。曹氏同样笑了笑,又问:“三老爷那边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发现,我们压根没有请大叔公,二叔公过来?”
“他那边可能有些麻烦。以后若是衙门的人问起……”
“怎么又惹上衙门的人了?”陶氏插嘴,紧皱眉头,一脸不悦。
何欢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若是衙门的人问起,大家就说,三叔父、三婶娘一早过府探望姨奶奶,后来他家下人来报,他的外室水汀,卷了银子逃跑了,他们就急匆匆走了。”
“那个水汀,真的走了?”曹氏一脸兴致盎然,“我就说嘛,是外室,错不了。”
“不是外室。”何欢转身关上房门,对着陶氏正色说:“大伯母,今日的事十分不简单,弄得不好就是何氏全族被流放,甚至杀头……”
“你不要危言耸听。”陶氏并不相信何欢所言。
何欢没有反驳,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何大旭被杀了,而在此之前,冯骥阳就已经死了,同样丧命的还有黑巾人。如今,衙门要结案,还缺什么?杀害何大旭的凶手,以及三年前被何大旭从姨奶奶手中骗去的银子。蓟州人人都知道,三叔父与姨奶奶不和,三叔父这几年赚了不少银子。他是最适合的人,而水汀潜伏在他身边,就等着今日。”
陶氏依旧不信,摇头道:“你不要以为,我整日在家里,就什么都不懂。冯骥阳和何大旭设那么大一个圈套,就为了骗你姨奶奶那么点银子?水汀跟了你三叔父几年,难道她在那时就算准了今日?她又不是神仙!”
闻言,何欢微微一怔。她相信自己的推测没错,但陶氏说得也没错。冯骥阳、何大旭等人大费周章,只为了何家这么点家底,太不值得了。水汀也是,潜伏这么多年,就为了诬陷何柏海?
何欢低着头在屋中踱步。她到底算漏了什么?
曹氏的目光跟着何欢来回转悠。片刻,她站起身,豪气地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着吧,现在,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横竖我都想不明白这些事。”
何欢抿嘴看她。她相信曹氏说的是真心话,但她的态度转变太快,她不得不思量原因。
曹氏“呵呵”一笑,说道:“我还是刚才对大太太说的那几句话,虽然靖儿已经过继给大房,但到底是我生的,又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我还指望他替我养老送终。”说到这,她又低头道:“再说,我还不想被天打雷劈……我的意思,我好歹在家里吃住了十年,现在为家里做点事,也是应该的,不然会遭老天报应的。”
何欢总觉得曹氏话中有话,可何柏海与水汀的事迫在眉睫,她只能按捺下疑惑,吩咐曹氏去茶楼各处说叨水汀和何柏海的风流韵事,只一个宗旨,有多香艳,就说多香艳,有多狗血,就说多狗血,即便在各个茶楼的说法不一,也无关紧要,有人愿意听就够了。
何欢原本想让张婶和白芍一起去散播八卦,但想到两人的性子,她只能作罢,对着曹氏说:“曹姨娘,三叔父他们已经在衙门了,事情紧迫,只能请你尽力而为。”
“你放心,蛇有蛇窝,鼠有鼠洞,我娘家虽没人了,但我的小姐妹还在。你刚才说的那些压根不用我出面,两个时辰内一定传得满城风雨,保管人人都相信,三老爷的外室不止跟野男人跑了,还拐了他的银子,闹得邹氏上公堂,要与他和离。”
在陶氏不赞同的目光中,曹氏匆匆走了。何欢在桌子前坐下,一字一句说:“大伯母,你或许不相信我的推测,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大伯父表面上是病死的,实际是被害死的……”
“是你姨奶奶害死了亲生儿子,你早就说过了。”
“不是。”何欢郑重地摇头,“姨奶奶的愚昧贪婪害了全家,但她和大伯父,三叔父一样,都是受害人。”
陶氏嗤笑道:“你莫不是想告诉我,就连你父亲,也不是死在海盗手上,他是被人阴谋害死的。”
何欢自然听出了陶氏语气中的讥讽之味。她浑不在意,只是一本正经地说:“十年前的事我不知道,但是三年前,我怀疑压根没有所谓的海盗。那几艘船甚至没有出洋。”
陶氏怔怔地看着何欢,只见她眼中丝毫没有玩笑之意,更没有敷衍之色。她不禁想起了丈夫临终前的奇怪言行。
“你想我怎么样!”陶氏的声音很轻。对何欢的话,她依旧持保留态度,但心里到底种下了疑惑。
何欢笑道:“我知道很多事大伯母不屑去做,我不会为难您,我只希望这几日您能好好照顾好靖弟和姨奶奶。”
陶氏撇过头说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好照顾靖儿,至于你姨奶奶,总不会少了她的一日三餐。”
“这就好。”何欢点头。她才打开房门,就见白芍急匆匆跑来,喘着气对她说,谢三就在大门外。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