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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画连早膳都没有用,就准备从莫宅出发回到侯府。
莫瑾言作为主人,自然要亲自相送。
穿着件绯色底儿绣绿萼花纹的披风,站在大门口,瑾言抬眼看着满天的阴翳,似乎是风雪要来了,心下有些不安。
没多久,沈画也从府中匆匆而出,青绿的长袍显得身形清俊修长,后面还跟着个小厮,手里拿着件厚厚的大氅,似是想为主子穿上,步子极快地往前赶着。
许是没有料到莫瑾言会亲自送到门口,沈画迈步出门,看到立在门边的娇小身影,一愣之下才微微屈身执礼道:“腊月里风大天寒,夫人还是快请进去吧,万一您也受凉了,那令堂床前就没有侍疾之人了。”
“倒是沈太医,今日看起来天气不怎好,您还是穿上这件大氅吧,别让下人难做。”瑾言却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沈画身后的小厮。
小厮感激地冲莫瑾言笑了笑,赶紧上前准备都开大氅给沈画披上。
“无妨,在下立刻就要上车,车厢里却是不冷的,穿多了反而麻烦。”沈画却抬手阻止了,只示意小厮去放置行李,然后又对着瑾言行了一礼,看样子就要告辞离开了。
瑾言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巷口出传来一阵急过一阵的马蹄声。
很快,就有一个灰袍男子骑行而至,容貌清秀,年纪颇轻,但一路疾驰间神色似有慌乱。
此人瑾言看着有几分面熟,却每立刻想起来哪里见过,正准备让门房去问,那男子却翻身下马,径直往沈画面前而来:“沈太医!侯爷犯病了,还请您立刻启程去往慈恩寺一趟。”
听了此人说话,瑾言才想起来,他正是那一夜在西苑突然出现的两个灰衣人之一吗!应该是叫做拂云的。
“犯病了?”
沈画挑着眉,一渡步就直接跨上了车厢,看样子也有些着急:“拂云,你带路,慈恩寺离此不远,咱们立刻出发!”
“等等!”
却是瑾言叫住了沈画。
听见南华倾犯病,瑾言有种十分不妙的感觉,直接跨出门栏,冲下阶梯,伸手就拉住了即将上车的沈画:“沈太医,您带我一起去吧。身为妻子,丈夫有病却不在身边,着实不该。”
“你......”
被瑾言一扯,沈画半边身子只得又从车厢里探出来:“夫人,令堂正在病中,正需要您的照看,慈恩寺有在下,侯爷那边还请夫人放心。”
瑾言却很坚定地摇着头:“我母亲昨夜服了您的药,也泡了脚,已经好了许多,可见是有效的。但侯爷那边......他一个人在慈恩寺,身边是否有人可以照看生活,又是否住的方便舒适,妾身真的不放心。还有,即便您不带上我,我也可以直接让莫府派车前往,只是那样一准备太花时间,所以请您先捎带我一程,到了慈恩寺,我会亲自给侯爷解释,不会让沈太医您难做的。”
说着,瑾言已经撩开披风,伸出一只脚踏上了车厢的横栏。沈画不得已,只好往车厢里钻,免得把莫瑾言挤到。
成功上车,瑾言才回头嘱咐玉簪:“你去给夫人解释一下,就说我耽误两天。另外立刻让府中准备车马,还有我在慈恩寺过夜的一些用度行李,稍后一起过来。我这厢先跟沈太医去看望侯爷。”
“知道了,夫人您放心吧。”玉簪见自家主子说着话已经和沈太医都进了车厢,答了一句就赶紧嘱咐门房备车,她自己则飞快地往正屋跑去,得先给白氏禀告,还得收拾莫瑾言过夜要用的行李。
......
沈画所乘坐的车厢虽是侯府所有,却不如莫瑾言乘坐的那一辆宽敞舒适,不但小了一圈,而且没有过多的内饰,只在坐下有一层三指厚的绣缎垫子,连个靠垫都没有。
但小有小的好处,加上车厢里挤了两个人,门帘一方,捂得又十分严实,所以瑾言一点儿都不冷,只想着这一次若能再见南华倾,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相比神态自若的莫瑾言,同车的沈画却面容有些僵硬。毕竟车厢极小,鼻息间不断有瑾言身上传出来的淡淡馨香,他又是大夫和药师,对气味很敏感,这种属于少女的清甜味道让身为男子的沈画很不适应,只能闭上眼睛,尽量调整呼吸,当做对面的莫瑾言不存在。
从莫宅到慈恩寺一路快马加鞭也要半个多时辰,拂云在前头带路,速度很快,驾车的车夫也甩着鞭子,尽量想要跟上。
只是这样一来,马车就有些颠簸。
不多久,沈画感到车厢里有些窸窣的声音传出,睁开眼,就看到莫瑾言脸色不太好,蜷缩着身子尽量靠在车厢壁上,马车每抖动一下,她的脸就白上几分,看来很不适应这样颠簸的赶路。
本不想多事,但沈画看着莫瑾言娇小的身子,苍白的唇色,她毕竟只是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而自己又是个大夫,视若无睹的话,有些违心,便从腰际取出一个玉兰花形的瓷瓶,然后递给她:“夫人,这里面是生姜、麝香、橘皮碾碎后用醋泡的汁,你闻一闻,会舒服些。”
瑾言伸手接过,来不及道谢就直接扒开塞子放到鼻端,一股清凉舒爽的气味钻入鼻息,总算把想吐的感觉给压了下去。
“要不我让拂云慢些,再这样颠簸下去,夫人肯定会受不了的。”沈画说着,用手敲了敲车厢壁,车夫就应声勒马将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太医?”
拂云也勒马回头询问,神色有些不解和着急:“路程刚刚过半,沈太医,咱们快走吧。”
“不用管我。”
瑾言也伸手轻轻扯了扯沈画的衣角,小声地说:“我闻了着瓶中的味道,已经好了许多,还有一刻钟的路程,忍忍也就过了,没必要耽误行程。”
“也罢。”
沈画想了想,便伸出头嘱咐车夫稍微把车架得平稳些,然后朝拂云挥手示意,一行人便又出发了。
......
等拂云领着沈画和莫瑾言来到慈恩寺所在之地,已经是晌午了。
沈画没来得及和莫瑾言交代什么,就急匆匆从车厢跳下去,与拂云直奔景宁侯所居的禅房。
莫瑾言是个女子,来到寺庙,又无随行的下人可以使唤,只好撩开车帘子,自行往下一蹦,然后匆匆忙忙地跟上,生怕自己被落下,不然,这偌大一个和尚庙,她还真没办法自行找到南华倾。
很快,拂云就领着两人来到了位于寺庙后院的一个斋室,也不敲门,就直接推开了:“侯爷,沈太医来了......夫人,也来了。”
“什么?”
匆匆跟进屋中的莫瑾言只听见“什么”这两个字,就感到一阵寒意用来,往后一看,以为是屋门没关。
可屋门明明是紧闭的,还是自己刚才亲手关上的啊?
按下心头疑惑,瑾言回过头,却发现屋中燃了好几个炭盆,阵阵热气直冒,哪里有半分寒意,便赶紧往南华倾的位置望去。
南华倾还是一脸如纸般的苍白,没有颜色,没有温度,但却衬得一双黑眸极为明亮。
待莫瑾言打量的时候,目光正好和南华倾的碰在了一处,恍然间,瑾言只觉得刚才那种寒意又瞬间袭来,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夫人,你怎么来了?”
瑾言正要开口,南华倾却只顾接着又道:“拂云,你带夫人下去好好休息一下,寻个清净暖和的斋房,别怠慢了。”
“是,主人。”
瑾言再次准备开口,一旁的拂云却已经身手极快地拉开了屋门,一股冷风直灌而入,根本容不得自己耽误,只得转身先出了屋子。
看到莫瑾言离开,南华倾脸色再次一边,看向沈画的眼神很是不满:“你主动帮她母亲出诊已是我意料之外,怎么这会儿竟和她一起来?”
“你这个新媳妇儿可不好对付。”
比起南华倾毫无遮掩的冷意,沈画的淡漠仿佛已经刻入骨髓,只面无表情地道:“为了你这个‘不能人道’的夫君,她一个小姑娘也真不容易。”
“噗——”
只听见斋房中传出一声怪响,偶然经过的僧人们都不由得驻足一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侯爷,你怎么吐血了。”
下一刻,又听见斋房中传出这句话,僧人们才释然了,摇摇头,对身患重病的景宁侯不禁又多了几分同情,暗想这段时间得在素斋上用用功夫,让侯爷好好在此养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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