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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姑爷一声令下,整个金帮上下都动作了起来。为皇上运送寿礼,还是南楚人服了软送来的,多么荣耀的事情?尽管如今衙门里头还没正式公布,小方姑爷也说了大家要闭紧嘴巴,可每个人心里都是喜滋滋的。
这些年为了走货,金帮也有几条好船,只是平时为了显得隐蔽些,装得破烂罢了。论水上的速度,也就比巡河兵的船慢那么一点儿。可质量绝对是过硬的,保证不会耽搁了朝廷的大事。
将帮里已有的船,凭关系租借来的船都整理了一番,方沐阳把总结的资料给报了上去。王克礼拿到手里一看,心情自然大好。小方姑爷送来的东西,罗列得井井有条,共有百料大船十艘,每艘均有熟练水手十八人轮班操作,除了沿途补充必需的用品,可以日夜轮班赶往定州,若是不出意外,最多只需七日便可抵达。
定州离着京都已经不远了,东西卸货再运进京城,也就是三五日的功夫。
而且上头连花费都给罗列了出来,无非是船上诸人的吃用,租借的那几艘船只的租金。零零总总地合计下来,比原先预计的走陆路就要省太多了。
不过王大人也觉得不能让小方姑爷吃亏,大笔一挥,将那总的费用提了一倍,这事儿再一呈报上去,就算是定了。
果然州府的批文很快就下来了,基本就按小方姑爷的预计没什么大的变动,且对王克礼的办事能力夸奖了一番,喜得王大人更是眉开眼笑,当日便着衙门出了告示。
现下只等南楚的东西送过来了。
告示一出,金帮在瑞昌的声望又高了些,就是码头上扛大包的苦力们,走路也是昂头挺胸的,别提多有面子了。
可方家宅子里头,小方姑爷就有些开心不起来了。
金帮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却有那些不长眼地又求到了方家来,这次更是认准了方家是小方姑爷做主,非扭着他不放,狗皮膏药似的,烦都烦死了。
陈家大伯母跪在堂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陈家大爷站在一边儿正唾沫星子直飞:“二弟,我已经查清了,当年是这泼妇欺瞒家里,可说到底也是我管教不力,今儿你发个话,我当堂就休了这泼妇,给你出气!”
说实话,他们吵得小方姑爷脑仁儿生疼,到现在还没搞清楚陈家人又找上门来干什么。出去打听消息的人还没回来,这边儿哭闹着,小方姑爷也不晓得如何处置。
老方姑爷腿不能动,看大嫂跪在堂下就有些着急,又不好支使小瓦,便叫女儿的侍女碧草:“碧草,还不快点把陈大太太扶起来!”
碧草扭了头,心不甘情不愿,磨磨蹭蹭半天就是没法从方平安背后走出来。
方平安咳了一声道:“碧草快去。”她这才上前伸手虚扶陈家大伯母,谁知陈家大伯母使劲一拉碧草的手,她一时没防备,反倒跌了下去,滚落到陈家大伯母身上。
陈家大伯母一声惨叫,想也不想就一个耳光扇到了碧草脸上,嘴中喝骂:“贱蹄子,想压死我么?”
这下碧草可不干了,捂着脸就大哭起来。方平安赶紧上来拉过碧草,见她脸上通红的掌印,心疼得眼圈都红了:“碧草又不是故意的,您这是干什么?”
陈家大伯母干脆利落地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叉腰露出泼妇本色道:“老娘不伺候了,陈信,你让我做低伏小还要怎么着?我都跪下了你的好弟弟都没松个口,这不是要生生逼死我么?”
突然来这么一茬,老方姑爷都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陈家大爷也楞了一下,随即上前甩了陈家大伯母一个耳光:“你这泼妇!”
陈家大伯母哪里肯吃这个亏,抓着陈家大爷的衣服就跟他扭打了起来,两人动作熟练配合默契,一看就是经常演练的。嘴里台词也有意思极了:
“你还敢打我?要不是老娘的嫁妆撑着,早就饿死你这窝囊货了!”
“翻了天啊,你还敢还手,你赶紧给我松开!非要我休了你不成?”
“有本事你就休,饿死你个没出息的窝囊货!老娘当初是瞎了眼……”
“要不是你这败家娘们儿……”
“你们陈家没一个好货色!你有本事打我,你怎么不问问你弟弟,给老三都租了院子,偏不理会你这大哥,不就是嫌弃你没出息么?”
听到这儿,方沐阳算是明白了,是说上次陈家人怎么后来没闹腾了,原来是老方姑爷出钱给陈老三租了个院子,他们方才消停下来。
只是这都过去大半年了,怎么这会儿陈家老大两口子又找上门来?
堂中两个人打得欢快,方家自然没人去劝架,方平安带着碧草下去涂药走了,就剩下方沐阳和坐立不安的老方姑爷。看到方沐阳似笑非笑地朝自己望过来,老方姑爷有点儿心虚地别过了眼睛,低声道:“我,我也是看三弟一家子确实过得不容易……”
好吧,方沐阳不说什么了。他爱怎么接济亲戚是他的事情,方沐阳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去说老方姑爷的不是。她就是不明白老方姑爷那脑子里头想的什么,都闹成那样了,怎么还是对陈家人丢不开手去呢?
陈家老大两口子大约是打累了,不约而同地松了手,一个衣襟散乱,脸上全是抓痕,另一个头发乱七八糟,脸上也红肿着,气呼呼地对视着。
方沐阳懒得看他们演戏,扬声叫了门外看热闹的小子,“送”他们出去。
陈家老大两口子怎么肯?又是哭又是叫得哀求起来:“小方姑爷,我们错了,不该当着您的面儿厮打,如今方家都是您做主,求您给个活路吧!”
方沐阳郁闷了:“我怎么不给你们活路了?咱们各走各的阳关道,谁也碍不着谁啊!”
“小方姑爷别这么说,您赏我们一口饭吃,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看在两家都是亲戚的份儿上,您可得关照我们才是啊!”陈家老大继续哀求。
方沐阳真心不明白了:“唉,你们能不能明说啊,今儿到底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啊?我这不明白呢!”
陈家大伯母顾不得拢好头发,赶紧也过来哀求:“小方姑爷,您就给句话,那送寿礼的船上要人,您招谁不是招呢?为什么别人能去,就我们陈家人去不得?”
送寿礼的船上要人?方沐阳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这次的船队拢共有大船十一条,小船二十条,金帮的人手有些不够,便放了风声,要找几个船上跟着跑腿的人。因为是年前送东西,回来可能耽误过年,所以薪酬开得不错。不过这些事情具体都是李大头在管,她只要结果罢了,怎么突然就说到这件事情上来了?
陈家大伯母继续哭诉:“你们那招人的也太不是东西了,一听说是陈家的,就说什么不跟陈家人来往。你两个堂哥身强力壮的,跟着跑一趟也是帮你,怎么还因为他们姓陈就不行了呢?小方姑爷你可不能这样啊!”
喔,方沐阳明白了。大概是现在陈家的日子每况愈下,陈老大家的两个儿子见金帮要人,薪酬丰厚,便动了心思,结果去码头上一问,人家一听说他们是花园巷陈家的,就把他们撵走了。
方家跟陈家不对付,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事儿,金帮上下都清楚呢!
所以方沐阳好笑,嗔怪道:“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这跑船的活路只不过是下苦力而已,哪里配得上陈少爷的身份,您就别埋汰我了!”
只要老方姑爷一天没说跟陈家断绝关系,表面上方家跟陈家也还是亲戚,就是再不舒服,也不能寒了老方姑爷的心。所以方沐阳用自以为比较婉转的方式拒绝陈家大伯母。
可陈家大伯母不这么觉得,本来两个儿子要跟着金帮的船跑定州送寿礼,她是不同意的。陈家就算现在日子不好了,也不是那种穷得揭不开锅,要跟下九流的泥腿子混一处的时候。可听说薪酬丰厚得很,不由也还是动了心思,如今陈家就靠她以前攒下的一点银钱过日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能有个进项也是好的。
可两个儿子跑去码头上才问了那么一句,就叫人撵了出来,还差点挨了打。所以陈老大两口子一商量,还是觉得应该找方沐阳一趟。这肯定是下头的人胡搞,只要方沐阳点了头,给两个儿子安插一份清闲些的差事,拿点钱应该还是没问题的。陈老三两口子不是也在方家闹过的么?最后还不是给他们租了院子,可见人家不过是要出口气罢了。
这下听方沐阳说得好听,陈家大伯母就有点得意了,心说这小子还知趣,晓得那种下苦力的事情配不上我儿子,嘴里也就没遮掩了:“哪儿敢埋汰小方姑爷?你两个堂哥的事儿,也不过你一句话罢了,不耽搁你什么事。再说了,你那两个堂哥哪里是下苦力扛大包的,你就让他们给你做个管事,自然也能帮衬你一把……”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方沐阳暴喝一声:“聋了还是瞎了?叫你们送客,站门边儿杵着不动是柱子吗?再耽搁爷的时间,连你们一块儿丢江里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