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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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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绑在一唐门弟子的马背上,动弹不得,只能感叹一句: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迷姐!”

    阿飘在大部队后面猛追,叫得那个撕心裂肺,好像没了妈妈的孩儿。可叹她那两条和我一样的小短腿,怎么追的上四条腿的大宝马?我回头望着那个越来越小的人影,对旁边的唐门花说:“熙阿姨,你不能丢下和我同生共死的小姐妹……”

    唐熙只当自己是个聋子,“驾”了一声,骑着马儿冲去前面。

    想想也是,最毒妇人心呐,唐熙就是为了把我这个眼中钉从我师父身边拔了,才肯对我花些心思,那阿飘是谁,与季越又是什么关系,她这种门花级别的女神,才懒得搭理。

    可要是回去了,那选秀的一路上没有人作伴,我一想就觉得寂寞。

    “迷——姐——”

    当一伙儿人再次蜂拥进绿颐城,已经日上三竿,城内除了又热闹了几分,绿颐城还是原来的绿颐城,没人发现早上有两个十三岁的少女溜走了,也没人发现其中一个倒霉蛋少女重新回来了。

    “我说妹子,这迷丫头是季兄弟的徒弟,她何去何从,怎么也不该由我们定啊……”唐门主劝了唐门花一路,可惜唐熙从小就是被哥哥宠坏的那只,哪里肯听。

    我道:“我得去跟我师父道个别。”

    唐熙冷笑,“你放心,阿姨将你交给官老爷之后,自然会去你师父那儿跟他把事情交代清楚。”

    呸,到时候孤男闺女,你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她还嫌不够,又打击我:“你也别难过,这一入宫门深似海,可能一辈子也见不着你师父了,但是荣华富贵一生无忧啊。”

    有时候吧,我也挺纳闷,这些女子到底痴迷我师父身上哪一点?大约都被季越那张迷人的脸蛋给惑住了,根本瞧不见他的腹黑、毒舌、阴险狡诈和大少爷脾气。而季越这人吧,说行为不检点好像也冤枉了他,我从没见过他真的碰过哪个姑娘,更没见他对哪个姑娘真心实意地好过,只不过都是客客气气的,一视同仁

    哎,师父的桃花债,我的桃花劫。要怪的话得怪生下他来的人,让他天生生的这样好。我猜我的师爷爷师奶奶必然亦是人中龙凤,可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季越从来没提过,我问他他也只敷衍我:“小孩子问那么多作甚?一边玩去。”

    胖纸县从后堂里出来见到我跟前的唐门花,眼睛都直了,估计这门花的品种十分对他的胃口。立马迎上来,搓手媚笑着问她:“这位姑娘,本官是此地的父母官,有何冤屈只管告诉本官,本官一定替姑娘主持公道。”

    唐门花见多了这样的狗腿,眼睛长到了天花板上,就把我丢过去,直接教训起县大老爷:“大人,这女娃是要参加选秀的,人虽然淘气了点,但脸蛋还算漂亮,当选秀女不辱没她,你看好了,别再让她乱跑啊。”

    “嗯?”胖纸县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怎么又是你!”

    “……”

    知县大人,你这叫啥话嘛。

    他明显十分嫌弃我,把我又朝手下那儿一推,衙役老王就自觉过来抓了我,是想将我带去后堂看押。就听见身后胖纸县还想留唐门花:“这位姑娘,外头怪冷的,要不进屋里喝口热茶再走吧。”

    后堂里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我视线所及,即是一阵眼花。他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壶香茗,焚着一炉沉香,气氛说实在的,真心不差。可我做不出应景的事儿,撒丫子扑过去,就是一句:

    “和尚侍御史大人!这滚红尘扰人,只有佛门清净之地,还请让我出家吧——”

    如空捏着佛珠的手顿了一顿,那碧空如洗的俊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无奈之情,他起身把我扶起来,又从桌上取了个小炉送到我手里,说:“女施主一身寒气,暖暖身子吧。”

    他明显是知道我乃逃跑未成反被抓,可并未责备于我,这助长了我的无耻心态,抬头还想用小眼神攻击他。可惜如空大而清澈的眼睛已然恢复波澜不惊,我这道行的妖精,根本夯不动那座大山。

    “佛说要你们僧人慈悲为怀,你胸中的慈悲呢?”

    我可以指天发誓,本人心中依旧是十分欢喜他的。可今日受了刺激,不发泄憋在心里难受。放眼这后堂里除了如空和老王也没什么人,所以铁了心耍无赖,把方才从唐熙那儿、从贺长衫那儿、从季越那儿生出来的气,一股脑全撒在如空身上,我就是看他脾气好,柿子捡软的捏,真不是想跟他撒娇。

    死了闺女的老王立马过来斥我:“大胆蛮女,敢对侍御史大人不敬,还强词夺理,信不信老子凑你?”袖子管一撸,摆出一副要来扇我的样子。

    如空将其拦下,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认真道:“今日女施主遭遇种种不情愿,实乃贫僧之过,日后自有业障来报,贫僧甘愿受之。可皇命难为,无处可逃的,还请女施主莫再为难自己了。”

    “你又不是我,说话自然轻巧!”我一怒之下,把如空塞给我的暖炉给他砸了回去,那炉子里都是一块一块烧红的小炭,做工普通,材料一般,在半空中炉子就开始散架,滚烫的炭最后全部落在了如空的袈裟上,而这木鱼似的和尚居然纹丝不动,任由一块块的炭火打在身上,又滚落到地上。

    “嘿!”衙役老王一声大喝,大手抓住我的后衣领,边推搡我边骂:“小贱人,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别以为你是一女娃子老子就会心慈手软啊!”说罢,手上用力一扭,想翻过来扇我巴掌。

    还是如空出手,把我从老王魔爪下解救出来,顺便说教了一顿:“施主,我们今生善行是为福报下一世,行善积德,福报子孙后代,施主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故去的女儿想一想,她也要入轮回再转世的。”

    老王被他吓得,愣是没敢再过来参合。

    我打量了他的袈裟,还没闹够,又开嘲讽技能:“哈,相国寺的袈裟果然不同凡响,被火炭烫过都不见一个咕隆,若是卖了这袈裟,能换多少穷人的口粮?”

    如空还没来得及说话,胖纸县就哇哇直叫地冲进来,那手肿的跟猪蹄似的,“如空大师,救命哪!我的手,我的手被人下毒了!”

    “知县大人,你方才**的那只是唐门的头号小辣椒,她才毒了你一双手,算是客气的了。”我觉得我这会儿是被隔壁包子大娘家的小黄狗附身了,见人就咬。

    胖纸县哪里有如空的好脾气,何况刚刚受了伤害和惊讶,一听我的话,对着我手舞足蹈:“来人呐!把她压下去看管好了!有力气逃跑,今儿别给她吃饭!”

    ……

    后来,我常想,人这一生如若有一个依靠,那是极幸运的一件事情,凡人独立,用心才相连。有些人爹妈为其奉若明珠,有些人相爱之人为其刀山火海,而还有一些人,无依无靠,像是池塘里的浮萍,随波逐流。如果你身边有甘愿让你依靠,为你操心,可与牵绊之人,还请珍惜些,毕竟这世上谁也不欠着谁。

    绿颐城里想当秀女的可比我这样冥顽不灵的多,到了下午报名的时候,衙门被围得水泄不通。

    自然,我还被关在大牢里,是没能亲眼瞧见那送女选秀的壮景,只是听牢头在那儿吐槽。

    他说:“咱绿颐城里的小麻雀可真多,都想飞上枝头当凤凰。诶哟,十几年前不知道啊,还觉得生个闺女是赔钱货,这会儿家里有个闺女的,做梦都是笑。你瞧瞧,外头送一个闺女那都是三姑六婆串成糖葫芦似的来陪伴,都是生怕巴结晚了以后分不着一杯羹。嘿——”

    他大约突然想起了这牢里还有一个闺女,扭头来打量我,“我说小姑娘,你怎么就一点不积极呢?”

    我说:“大叔,麻雀都变成凤凰了,物以稀为贵,凤凰转身就没麻雀值钱了嘛。”

    牢头指着我呵呵笑起来:“你这小姑娘挺有意思。”

    我见他还算待见我,趁机给他下套:“大叔,你可有闺女?”

    “我家闺女啊,已经嫁人了!”

    “大叔,你若觉得我有意思,我可以给你当干闺女啊!干爹,要不然你就别把我放出去了,我在牢里天天给干爹意思意思。”

    那牢头脸色一下就变得黝黑,冷哼道:“看你年纪小小,心眼倒是挺多,我可警告你,这牢里形形色色的犯人我都见过了,你这种道行的还太嫩,别想跟我套近乎,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嗯?

    那敢情好。

    “呸!”牢头说完大约发现自己说得不对,职业病啊,顺口就说出来了,又纠正道,“到侍御史大人采选之时,我肯定得放你出去!绿颐城多选出去一个秀女,以后出皇后的几率就又多了一份呢!”

    啊。

    大叔你如此深爱脚下的土地,知县大人知道吗?

    “干爹,我户籍不在绿颐城。”

    “谁是你干爹!”

    我俩正吵嚷着,忽听隔壁传来沉闷的笑声,虽然短暂又压抑,但本姑娘耳朵天生灵,肯定听见他笑了。

    扭头一看,诶哟,还是那个老邻居。昨晚上我和阿飘关过这里,就是这间牢房,隔壁则依旧关着那个鞋子很昂贵可全身衣衫褴褛的奇葩犯人。只不过他这会儿没有俯卧在稻草上,而是半倚在墙边,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侧脸,我只能看见他那挺拔的鼻梁最末端的鼻尖。

    “喂,你笑什么?”

    这会儿是白天,这人看上去也没半夜里那么寒颤可怕。而且他离得我远,是靠在对面的墙壁上。

    那人的声音低沉,略微有点沙哑,回答我:“我笑可笑之事。”

    合着他是在说我可笑?

    顿时一阵不爽,正要和他对峙,眼睛的余光一瞥,瞧见了个东西,蓦地从稻草上跳起来,恨不得从那细细的木阑珊缝里钻过去揪住隔壁那人。我指着他脑袋大声问他:“我装梅子的荷包缘何会在你手边!”

    我还以为是匆忙之间落在了哪里,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人手上,他到底是怎么隔着牢房从我腰上把我的青梅顺走的?

    他的手满是污垢,一点不在乎地拿起荷包,当着我的面从里面掏出一颗梅子塞进了嘴里,没搭理我,好似无声地挑衅。我又郁闷又生气,却只能在阑珊的另外一边上蹿下跳,抓耳挠腮。

    “干爹,他是谁?”

    师父说过,人若犯我,须得先摸清对方底细,知彼知己尔后十倍奉还。

    牢头抽着旱烟,瞧着二郎腿,看戏看得兴致盎然,与我说:“他啊,就是一个赌徒,出老千被发现,场子里毒打了一顿送到了这里,一定要知县老爷关他几天。”

    呵呵,就是一个亡命赌徒啊。

    我嘴角一挑,鄙视之情溢于言表,难怪这么有手段能隔着牢笼从我腰间把小荷包顺走。

    可一念之间,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那弯弯的嘴角不知不觉又耷拉了回去,目光移向那侧面不见光的该死赌徒的鞋子上,恍然大悟。

    大喝一声:“贺长衫,别以为你披头散发了,我就不认识你啊!你下次出来混敢不敢换一双鞋子,你丫儿家里就一双鞋子吗?!”

    激动到了极点,整个人扑到栏杆上,胳膊抓着栏杆,脑袋拼命往缝里挤,全然不考虑要是卡住了脖子该如何是好。

    污迹斑斑的一张脸但那高鼻子大眼睛小嘴巴,绝不是贺长衫病歪歪丑唧唧的样子可以描绘的。他眼睛里含笑,如满夜空的星光,勾着嘴角看我,一股**气显露无疑,我乍一眼被他唬住,站在那儿安静地呆了一会儿。

    怎么觉得他这张脸也有些眼熟?

    随后,只听牢里又爆发出一阵谩骂:“贺长衫你这乌龟王八蛋,别以为你换了张人皮面具我就认不出你!你下次出来混,敢不敢换鞋子和换脸一样勤,你丫儿家里就一双鞋子吗!”【你可曾记得自己的许诺,他日江湖相见,我可以管你再要一包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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