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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其实发生了很多事。
在清风王府吃了闭门羹只是个开端。
本宫于王府前大街上落寞地想着既然已经出来了,一桩事情做不成,无功而返却不是本宫的性子,遂带着黄花和傻福掉头去了烟雨堤花楼一条街。一面走一面还在琢磨福禄王和清风王的关系,只可惜一直走到了霓湄楼楼下,依然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夫人,请楼上雅座。”
霓湄楼的两个掌事都认得本宫,她们被朱湄**得八面玲珑,恭恭敬敬招呼了上楼。本宫四处瞄了两眼,由衷感叹这霓湄楼的生意还真是红火,不光是达官显贵,许多花楼头牌白日里没客人也在这里溜达,瞧着女人多,却相处的都挺融洽。
朱湄进来的时候,本宫一杯茶外加半碟点心已经下肚。
她把门一关,二话没说先跪下来给本宫行了个大礼。
那架势将本宫吓了一跳,赶紧丢了点心都没来得及擦手上的碎末,将她扶起来:“你这是有事求本宫吗?莫非得罪哪家显贵的夫人了?”
朱湄摇头,毫不含糊道:“娘娘,您多虑了。只是民女晓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贵为一国之母,要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坦言,民女自然有求必应,就是先给您磕个头,若是有些事儿超出了民女的能力范围,做不成也千万别怪。”
……
敢情是看穿了本宫的来意。
娘之,本宫就说,这小船上养大的姑娘小鱼小虾吃得多,脑袋瓜子聪明着。尴尬地松开朱湄的胳膊,回身捡起方才被本宫丢在桌子上的点心,浪费了可惜,重新啃了一口,没什么一国之母的形象。
“朱老板,本宫不知道能给你什么,不过本宫想与你做桩生意。”
“给什么都没给钱实在,娘娘付银子就行。”
本宫噎了噎,心道是女人最会算计,朱湄更是其中佼佼,一下子心口有些疼:“……你方才不是跟本宫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吗?何况,何况你晓得皇后的月俸才多少不!?”
她不卑不亢,“娘娘总是多虑。”
=.=
本宫将心里的想法与朱湄说了一遍,如果霓湄楼能为本宫所用,探听各种小道消息再加以利用,纵使手腕抵不上皇上或者季越的一根手指头,那也不至于固步自封。
而朱湄始终表情平淡,并不急着表明态度。只说自己没什么当探子的经验,收集线报的活儿怕做不好。本宫便坐直身子挺挺胸,给她示范,“你瞧,本宫也没做皇后的经验,这不是活得好好的。”所有事物发展都是从无到有,朱湄这样子特立独行,骨子里就喜欢刺激和有挑战的东西,本宫虽然没她有本事没她聪明,但也算臭味相投。
故尔这桩生意谈得拢,你别瞧她那淡定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心底不知多雀跃。
“往后你就把消息藏在每日送来宫里的金风玉露里头。”
金风玉露是霓湄楼前些日子研制出来的极品美容膏,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不是什么特别的名字。只不过这玩意儿每日都是现做限量,特供京城贵妇,物以稀为贵,千金难买。
当时,朱湄卖它的第一天就让人拿了一罐送进宫,本宫觉得这姐们十分仗义,忒感动,可她却一点不避讳,坦言这是拿本宫的名号在赚噱头,皇后娘娘用的东西,全天下的女人定然趋之若鹜。
朱湄点头,给本宫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本宫:???
朱湄:“一张纸五两银子,月结。”
本宫:!!!
正欲讨价还价,那厢有人敲门,朱湄应了一声,外头传来一个掌事的声音:“老板,宋公子来了。”本宫眉毛一挑,心道是朱湄**好的手下居然并不避讳在外人面前提到一个公子,还非常熟稔的样子,大约这公子也不是什么秘密。
恰巧本宫坐在窗边,脖子稍稍探出去就瞧见楼下站着个身材比较出类拔萃的公子,猜想是此人。虽则长什么样子看不清楚,可凭本宫闯荡江湖这些年的经验,他一身的行头那都是价值不菲,尤其是头顶心束发的玉冠,绿颐城最大的玉器行里也不见得能拿得出几件如此上乘的。
七日城里姓宋的人那么多,这般富贵的却寥寥。
“这公子什么来头?”本宫快速思索了一圈与宫里沾边的富贵人家,愣是想不起有这么一个宋家。自然,你们可以质疑本宫向来不怎么好的记性,可宋是本宫的本家姓,相较之下也能记得牢些。
话音刚落,可能是本宫说话声过大落到了他耳朵里,楼下的公子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本宫与朱湄这边。朱湄朝他点点头,面带微笑,这姐们从来没对本宫这么柔情地笑过,本宫没有嫉妒。但是,
必!有!奸!情!
再看楼下那贵公子的脸,五官清秀,略带苍白,有股清冷之气。本宫呆了一呆,不太确定道:“这人怎么有些眼熟啊。”眉头蹙起,试着回忆在哪里见过这人。奈何记性真的不怎么好,眼睁睁看着宋公子被人请进楼里,就是想不起来。
朱湄支着下巴,“哎”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为她自己还是为本宫,随后说道:“他是宁荣阁的大公子。”
宁荣阁这名字,本宫也觉得熟悉,肯定在哪里听过,偏偏一下子想不起来。于是闭上眼睛死命回忆一番,灵光乍现,好像是笑公公向皇上提到过两三次,不过都是只言片语,就像是笑公公说“宁荣阁的人来了”,然后皇上懒懒散散爬起来出去说事儿,如此这般。皇上一直歇在佳仪宫,许多公事冷不丁能钻进本宫耳朵里。宁荣阁亦是。
“瞧那哥们挺有钱的,宁荣阁是做什么的?”本宫怀着不耻下问的态度,好奇追问。
朱湄眼神里流露出一小股惊讶,大约是惊讶本宫有时候莫名的无知,“宁荣阁是皇商,专做皇家的死人生意。宁荣阁宋大公子,宋之忧,娘娘您第一次来我船上,在桥头遇见过的。”
哦……
经朱湄这么一提醒,本宫对那天晚上匆匆离开的宋之忧找回些印象。
本宫就在心里琢磨着这个人,宁荣阁宋大公子,宋之忧。翻来覆去三次,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应该想到的却没有被想到,患得患失了会儿便又思绪一转,注意力换到了别的地方。
师父说过,凡事不要过于钻牛角尖,抓得越紧越是什么也抓不住。故尔本宫在这样的教导下,向来十分洒脱自由,从善如流,见风使舵,见异思迁。
可你说一个风尘女子和一个皇商公子,一个天一个地,本宫尽管不拘泥于世俗小节,仍忍不住问朱湄一句:“这公子是真心的么?你掏心掏肺对他,他能娶你回家吗?”
朱湄回答得倒是流利,“我还没嫌弃他家是卖棺材的,他凭什么嫌弃本姑娘?!”
啊。
又是卖棺材的啊。
咦?
突然有个小姑娘清甜的声音在本宫耳边虚晃而过:“姐姐,我姓宋,叫宋之飘,家里住在七日城东的宁荣巷里,你可以让人去问,宁荣巷里做棺材生意的宋家,我不骗你,大家都知道。”
竟是这样。
她还真是没骗本宫,卖棺材卖得整条巷子都是他们家的了。本宫却还是一时没忍住,嘭地拍案而起。吓了朱湄一跳,瞪大那双杏目惊奇仰视着本宫。
本宫低头问她,咬牙切齿:“宋之忧是不是有个妹妹叫宋之飘?”难怪方才觉得宋之忧的名字奇怪。
朱湄愣神,似是没料到本宫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尔后点点头,望着本宫的眼神里多了一层担忧,忐忑地试探:“娘娘,是不是之忧的妹妹得罪您了?”
本宫一时里已经说不出话。
一半是被宋之飘给气的,可她又没有骗本宫,住址名号样样对得上,本宫也有些不明白自己气她什么。
一半是被宋之飘给懵的,你说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和本宫是八竿子打不着,她想干嘛?
当初宋之飘突然找上门,本宫眼神不好也看得出她目的不纯,只当她是冲着季越而来;相处了一段时间以后觉得这与本宫一般大的姑娘心思挺单纯,背地里也没有什么异动,就喜欢跟着本宫,于是摸不着方向;待本宫成了皇后,哪怕能力欠佳,皇上和季越巴巴儿盼着皇后在凤座上发挥些作用,本宫在高墙之内便也无暇顾及一个宋之飘。
今日不期而遇,尽管是她哥哥,但那些被本宫刻意收拾在角落里的情绪犹如狂风卷起的尘埃,席地而起,瞬间吹得本宫灰头土脸。
“那女娃娃我见过,和你一般大,还不懂事儿,心眼不坏。如若她得罪了娘娘什么地方,朱湄老脸向您讨个面子,绕了他们兄妹吧……要不然这样,娘娘要的那些消息,五张纸一两!”
=皿=||
好你个奸商,将将还是一张纸五两的,这般有异性没诚信。
本宫眼睛一眯,学着季越的样子丢给朱湄一个犀利的眼神。
纵使朱湄再七窍玲珑心也没本事钻进本宫肚子里变成一条蛔虫,对着本宫说翻脸就翻脸的这档子事儿,一脸欲哭无泪和莫名其妙。
“你对宋之忧还真是爱屋及乌。”俗话说环境造人,本宫在后位上坐久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坐出些皇家的威严,学得会狐假虎威。朱湄听得本宫阴阳怪气的一句陈述,直接噗通跪在了地上。
外面又来敲门,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唤朱湄,定然是宋之忧。
本宫临事,生出些平日里懒得用的脑筋,揣着皇后的架子冷冷道:“宋家与本宫的那些破事用不得你这旁人来管,本宫只要你一句话,做生意讲信用,从你手里给本宫的情报不得转卖给其他人。”背地里偷偷加了一句,其实你要卖给其他人,本宫也拿你没办法。
朱湄郑重答应,不惜拿祖上阴名作担保。
“还有方才你自己说的,五张纸一两银子,不易价!”
“……”
这才是重点。
说得差不多,朝门口瞟了一眼,外面的宋之忧估计是等不到朱湄回应,又听到本宫那一巴掌狠辣的拍桌子声,捉急地已经想要踹门的样子,两个掌事拦也拦不住。
理了理衣衫,最后吩咐朱湄:“特别是福禄王和清风王两府上的消息。”边说边把朱湄扶起来,不着痕迹留意了一下她的神情,朱湄并无异样。本宫往最坏的地方想,宁荣阁或许是福禄王的走狗,宋之飘受了姬初弦的命令而来,现如今朱湄和宋家兄妹交好,那她的立场就变得十分尴尬。
朱湄站在本宫身后,字字珠玑:“娘娘,朱湄就是一个做生意的老百姓,您的恩情,没齿难道。娘娘担心的事儿朱湄不能替您分忧也不会给您添乱。”
本宫往外走的脚步一顿,想回头再看她一眼,终是忍住。
霍地打开房门,只见外面的男子高举双手,一副饿狼扑食的张扬舞爪,突然与本宫打了照面,是硬生生刹住车,小白脸上是满满的惊讶。
他那个惊讶的神色有些夸张,“你……你……你……”好像本宫脑袋上长了犄角似的。
“黄花呢?”
本宫心里对宋之飘的小疙瘩没消除,跟她哥哥也就懒得理会。
一个掌事立即低头汇报:“方才夫人的狗要小解的样子,黄花姑娘牵出去溜了。烦请夫人稍歇息,我们去把姑娘和狗找回来。”
“不必了,本……夫人自己去。”潇洒而出。
还隐隐听见宋之忧郁郁的声音在身后嘀咕着什么不可能不会的,极其魂不守舍。
本宫忍不住默默吐槽了他一句,聪明脸的脑仁芝麻糊,真是祖上积德,才被你卖棺材也能发家致富变成皇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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