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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章 偷梁换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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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桐注视了良久,却始终不见那车夫有何异常举止。

    正看得心下不耐时,便见一个客栈小厮模样打扮的男子拎着茶壶上前搭讪。

    疏桐远远辨读唇形,见那小厮起初是赞叹车轿的华丽富贵,随即便打听起车队是从何处来,去往何处。

    车夫也是如实道:“自洛阳来,去北边的伊吾。”

    “伊吾?那么远?”

    “主家在那边开了医馆,这一趟是去送药材。”

    小厮扫过院中清一色标注着济生馆徽记的马车,叹道:“这么远运送药材过去,成本不低吧?”

    “成本这些是主家操心的事情。”车夫呵呵一笑。

    “你家主子用这么好的车轿去北边,就不怕路上被人打抢么?”那小厮也笑起来。

    车夫鼻底一嗤:“打抢?你没见这满院子里忙上忙下的,都是练家子么?若是怕了路上的劫匪,主家也就不来这一趟了。”

    疏桐不由得转眸看向院中其他忙碌的杂役,从衣袖下露出的粗健臂膀,搬抬物件时轻捷迅敏的脚步这些细节看来,这些杂役确实不同常人。这车夫眼光确实不赖!

    “练家子又如何,你们一队才多少人啊?山北边的悍匪那可一拨又一拨的,小的各自成寨,大的盘踞几座山头,厉害得很!”

    车夫笑道:“照小哥你这么说,我们都应该打道回府了么?”

    “自然不是。我恰好知道一条捷径,虽要多花半天一日的功夫,但能绕过那些土匪山寨,省心又省事。”

    “小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给你们引路,保管一路平安无事,你们多少给我一点指路费就行。”那小厮凑近了道。

    “小哥真会说笑。我不过是个赶车的,关于指路费这种话,你应该对我们主家说去。”

    “看老哥这车轿的模样,便知是主家专用的。你只需告诉你主家,就说听押车同行说出城往北的八盘峡悍匪横行,去不得,最好从城西出城绕行三岔口……”

    车夫打断道:“我这么说,有什么好处?”

    “得来的银子,咋哥俩一人一半。”

    车夫笑道:“我若不缺银子呢。”

    那小厮一怔,随即道:“老哥你开玩笑么,往西北走一趟,命都可能豁出去的,一个不缺银子的人跑来,不是脑袋有毛病么?”

    “你当我是有毛病的吧。”说罢,车夫锁上车厢,拎着个布包便往客房走来。

    那小厮在院中徘徊一阵,见无人理睬他,便摇头晃脑往客栈后院走去了。

    愣了愣,疏桐记起车厢锦榻下的琴匣,便下楼去了院中。七儿正领着客栈里的几个浣洗婆子提了水桶逐一清洁车厢,疏桐只说要上车里拿件东西,七儿便从腰间摸了钥匙开了车门锁。

    上了车,疏桐掀开榻下的流苏床帷,匍匐望去,果然有一只琴匣放置其下。琴匣面板是黑漆的,榻下光线本就昏暗,不注意看,还真留意不到。

    疏桐取出琴匣,搁在木几上打开,发现里面放着的竟是去年练琴用的那把“秋宵”。记得不错的话,这把琴后来是放在白果岭宅子里的,却不知王墨是何时去取回来了。

    王墨将此琴一路携带,以他的性子,总不会是想听自己抚琴吧?

    联想起云罗早晨的请求,无意识间,疏桐的手指便落上了琴弦。

    “铮,铮——”

    低沉的琴音令疏桐有些陌生。“秋宵”也是用过两月的,音色虽是静谧清沉,却也还不至于低到这个程度。疏桐从琴匣中取出松香,仔细在琴弦上擦过后,再又拨动了琴弦,却感觉声音还是偏于低沉。

    怎么会这样?

    疏桐皱眉伸手到琴板下调拧琴轸,手指一触到背面的琴板,便愣了一下。往日光滑如玉的琴面,此刻摸起来竟像是有虫蛀的空洞。她当即将琴身倒转过来,映入眼帘的一幕便令她惊诧不已。

    漆色剥脱的琴板之上,密密爬满了蚂蚁一般首尾相接的字符。用手抚摸,便感觉字符凹凸有致,乃是用极其细腻的刀工阴刻而成。

    这是阴刻的吐火罗铭文!

    疏桐的脑海倏然清明:王墨选购音色低沉的伏羲氏“秋宵”,又在大音坊跟着宋述学习斫琴,在芳兰渚设计夺取“绝响”后又送还石拓,如此种种,其实就是为了以偷梁换柱的方式,获取“绝响”背面的这张铭文!

    若不是今日感觉琴声有异,任谁也想不到“秋宵”背后隐藏着这个秘密。只是,却不知王墨用了何种方式,竟连操琴高手石拓也未发现“绝响”底板有异。

    看着琴板上密密麻麻的铭文,疏桐只遗憾自己跟着权叔学的是以录形为主的于阗塞语,拿这以记音为主的吐火罗文竟是毫无办法。

    王墨携琴入西域,选择的路线是经金城、武威、张掖、酒泉到伊吾,再经鄯善、焉耆到龟兹的西行中道。按理说,直接从南道过且末、于阗西行,离西夜古国的位置更近一些,王墨为何要舍近求远?

    权叔临行前委托她将一封书信带给龟兹护国寺的白延,而吐火罗文正是龟兹的官话。这个巧合,令疏桐在疑惑不解中,有了一丝猜疑:选择中道远路,莫非就是为去龟兹寻找白延,请他帮忙翻译琴面的铭文?

    直觉告诉疏桐,这张琴板,应该与西夜古国的宝藏有关!

    父亲的冤案便是因此琴背后的铭文定的罪。此行若能弄明白这件事,倒也不算白跑路。云罗上车的第一晚,就发现了藏在榻下的琴匣,看来王墨的担忧不假。若是赵王司马伦发现了西行的真正目的,只怕这一路都不得安生。或许,自己应该考虑一下王墨当初的建议?

    思虑至此,疏桐便不放心将琴搁在这无人看管的车轿之上了。她将“秋宵”收入琴匣,准备抱回客房。

    却刚走下车厢,七儿便上前拦住。她指了指疏桐手中的琴匣,一径抿唇摆手摇头。疏桐解释道:“七儿妹妹,晨间云罗说想听我抚琴,我带回客房去练练手。”

    七儿却仍是固执摇头。

    却不知王墨往日是如何与她交流的,疏桐不想再与她辩解,抱了琴匣就往客房走去。七儿身影一闪,片刻便又堵在了疏桐面前。手指琴匣,要求疏桐将琴匣交给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