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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是问我？”杜小九有点儿奇怪，这周煜昌突然变得豁达了嘛！
“嗯，大奶奶想开粥铺，施舍给这些逃荒的灾民，你觉得怎样？”周煜昌慢声慢气地问，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
“这是好事，先生理当支持！”杜小九不假思索，立即回他，这事儿还用问？
“那你想过诸位商家的意愿没有？人家就乐意？”周煜昌也立即反问她。
“人家乐不乐意，关咱们什么事？先生做事总爱瞻前顾后，乡间饿殍遍野，城里饥民流离，先生不妨多去外面走走看看，这事就算官府知道了，也是夸赞大爷、大奶奶义举，报上朝廷也算是他们的政绩，官府高兴还来不及！”杜小九瞧了周煜昌一眼。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周煜昌今天有点儿奇怪，他问的这话也有些奇怪，绝不像她表面上看来的这么简单，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这开个救济灾民的施粥铺真的没有那么简单么？
杜小九毕竟是新时代女性，对于大清朝盛世之后的朝廷官府所知太少，如果是多年以后，在经历了许多要与官府打交道的事后，她可能也就不会回答的这么痛快了，至少要先思量思量，小小的一件事，又会牵动多少人，可眼下她没有这种想法。
她以为周煜昌又会拿话来反问他，谁知他却点点头，意甚赞许，“你说得很对，去吧！”
他今天是怎么了？对她出奇的客气温和，真让她有点儿浑身不适应，随他吧！
杜小九没放在心上，只当周煜昌就是随口问问，转身领着阿不去库房里清点物品。
周煜昌忽然觉得，也许这就是天意，或许是赵家的气数也该尽了，或许是苍天有眼，当年赵家做了对不起周家的事，如今就应该受到老天的惩罚。
如果赵家败了？自己该如何？
周煜昌心头没有即将要沦落为难民的凄怆感，反倒觉得无比轻松，他一路迈着轻快的步伐去找邱娴芝，告诉她，自己回去后好好儿想了一想，觉得开粥铺这事切实可行，再说了，杜小九也大力赞赏大奶奶的仁义之举。
“她……小九真这么说？”邱娴芝看着周煜昌，想从他眼睛里找出点什么东西来，周煜昌起初还极力反对，现在却突然说这事要越快越好，她反倒有点儿犹豫不决了。
“眼下大批饥民涌入城中，城中也是动乱四起，时常发生偷拿抢夺之事，官府已下令关闭城门，派兵把守，阻止饥民进城，公盛安在城中搭建粥棚，施济难民，安抚民心，这是大好事，只怕城中诸位商家也有这个念头，只是无人领头而已，煜昌想明白了，还请大奶奶切勿推辞。”周煜昌又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自己的话对邱娴芝来说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那就按先生的意思，明天就在大门外搭建粥棚，开粥施济难民吧！”邱娴芝说这话时，依然有些气虚，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再看向周煜昌转身离去时的背影，依然是有那么一种阳奉阴违的感觉。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她已经懒得去想了，她起身回到屋里的香堂上，点了三支香，恭恭敬敬插在香炉中，跪在蒲团上，对着案上供奉着的观音神座拜了三拜，嘴里低声喃喃，“求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
内室里，躺在榻上休息的赵纪荣又发出一阵猛咳，然后咔的一声响，似是吐出了什么东西在盆子里。
大姨奶奶苗玉芳的院里，苗玉芳正在因赵纪荣有好一阵子没去她屋里过夜而发脾气，她把丫头们端来的汤羹打翻在地上，大声喝斥，“不是着人去请大爷了吗？说我身子欠安，让他过来瞧瞧，大爷这怎么还不来？你们到底去说了没有？！”
红绡罗账，屋角小鼎里焚着细细的檀香，丝丝缕缕钻入心腔，让人有种情欲焚烧的燥热和烦闷，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她身体的每一部份都渴望着被男人抚摸和滋润，毕竟她才二十多岁，正是迫切需要抚爱的时候。
苗玉芳今天梳妆得别样精致，她穿着漂亮华丽的衣衫，领口的钮扣敞开着，露出一抹酥胸，胸前挂着精美的佩饰，衬出她肌肤的滑腻和香嫩，可脸色却阴森得吓人，一对恨恨然的眸子里装满了无数积怨。
丫头们吓得心惊胆颤，站在一边缩着头，不敢大声回话，小声禀道，“回大姨奶奶的话，已经着人去请过大爷了，大奶奶说大爷正在休息，下次再来看望大姨奶奶，她让大姨奶奶自个儿好自为之。”
“呸！让我好自为之，她以为她是谁呢？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不就是给大爷生了四个儿子吗？她以为我就生不了？哼！”苗玉芳觉得委屈心痛，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全世界都抛弃了她的可怜人。
她说完，又看见外屋的两个丫头在交头接耳，低声窃笑，猜出丫头们是在笑话她进府几年了也没生出个一男半女，却只会在这里说些大话，当下忍不住泼口大骂，“都给我滚！宝珠呢？叫她进来！”
生不出孩子又不是她的错，这全怪那赵纪荣！
尤其是近半年，他连她的床都没上过几次了，就算有时留下来过夜，也只是摸摸她脸颊和手背，再没有别的亲热举动，就算她主动脱光了身子贴在他身边，他居然也兴奋不起来，连一点勃/起的意思都没有，这简直是让她生不如死。
“回大姨奶奶，宝珠姐姐说她有事儿出去了，让等她回来再见过大姨奶奶。”丫头们一边回话，一边忙不迭地往外屋跑，跑得要是慢了，生怕被苗玉芳手里的杯盖儿扔出去砸着。
“这该死的丫头，跑到哪里鬼混去了！”苗玉芳低声咒骂了一句，猛然想起来是昨天晚上自己让宝珠出去打听关于“九姑娘”的事情的，这会子宝珠也该回来了吧！
静心庭外，宝珠这时正在大院外面转悠，她打老远便看见德安小步快跑地从那边一路过来，心想这不是大少爷身边的长随么？
“德安，你慌慌张张地跑什么？”宝珠急忙抢上前，拦住了德安去路。
德安见是大姨奶奶身边的头等丫头宝珠，宝珠为人虽然有些小势利，但心眼却不是很坏，至少为人还算本份，德安一向很少与人沟通交谈，此时也只是应付她两句，“去给大少爷领点月用。”
“我也来领月用，真是巧！”宝珠正愁着要不要进去看看那个什么秋桐所说的“九姑娘”，德安的到来恰巧给她找了个借口，她才想起来，的确是到了该领月用的日子了。
宝珠顺着这当口，便领头朝院子里走，德安也不抢，慢吞吞随在后面。
静心庭大院子里头，靠回廊另一边的房间正敞着大门，阿不在屋里清点分类物品，杜小九靠在门边吹着院墙边溜进来的凉风，明媚的阳光照着她雪白水嫩的脸。
宝珠沿着回廊一路走来，冷不防一抬头，看见前面屋门边斜倚着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女，穿着整齐漂亮的衣裳，那款式和秋桐身上穿的是一样一样的，发髻上还插着支银钗子，肤色白嫩细腻，再仔细一打量五官，吓了她一跳。
这就是秋桐说的“九姑娘”？！真漂亮啊，五官精致得像个瓷娃娃！这要是扔进男人堆里，还不被瓜分了，难怪大奶奶把她安排在周煜昌院里，也就周煜昌整天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对女人打不起兴趣来。
宝珠到赵府的时间比较晚，她比杜小九也就大那么两三岁，而赵世儒的病是引发在六年前赵世儒十八岁的时候，那时候的宝珠还没有进赵府。
她没见过苏文兰，可德安见过，虽然时间已过去了六年，印象也有些模糊了，但大少爷的病是因苏文兰而起，德安对苏文兰的音容笑貌还记得八九不离十。
“文，文，文……”德安浑身一阵颤抖，结巴着，后面的“姑娘”二字被他的结巴音给吞了下去，他刚因为这三个字挨了大奶奶的教训，眼下腮帮子还在痛，当场没敢叫出口，可心里却在犯嘀咕。
这姑娘是谁？
瞧她年纪轻轻的，看起来没有多大，怎么会与文姑娘长得如此相象？听说，那事之后，苏家不是也就跟着败了吗？后来苏家老俩口变卖了祖宅，举家迁往京城，从此再没有消息。
“德安，你结巴什么？快去领呀！”宝珠决定再看看，反正领月用也不急在一时，她推了德安一把，自己往旁边让了一步，继续打量着杜小九。
阿不正在屋里忙碌，听见有人来，抬头瞟了一眼，朝杜小九低声道，“这是大姨奶奶屋里的头等丫头宝珠，后面那个是德安，现在大爷身边侍候着的长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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