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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虎子搭话,春心飞快地答道:“铺子兑出去了,就剩下牌子还没摘呢。”
“已经换了么……也罢,走吧。”那声音里带了一丝遗憾,听得出来是个久居高位的男子,年纪应该不大,至少不是个老人。
马蹄声渐渐远去。
“刚刚那什么人?”等马车走远了,虎子才低声问道,“来你家找麻烦的?”当初春老爷子没了的时候,听说春家老家的亲戚很是来闹了一通,都是冲着这铺子来的,被春家大哥好一顿收拾才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不认识,显然不是来买药的。”春心摇头,那人说话带着京城口音,很有可能跟昨天那群人同样来路,她可不想跟京城的人再扯上半分关系,自然还是能躲就躲的好。
虎子挑了挑眉,见春心没有要接着说的打算,他也懒得继续追问,收回心思继续忙活自己的去了。
嘿,真是没想到原来的春小子竟然是个姑娘家,怪不得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子,不,这小丫头长得太漂亮了,天底下哪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子(那是你没见过步飞)。摇摇头,虎子对隔壁的小掌柜叹息了一声,倘使春老爷子能再撑几年也好啊,也不至于春丫头从不到十岁开始就接手铺子,幸好有春大哥三不五时的来一趟把那些想欺负人的泼皮赶走。
照例开门后先将义诊的牌子挂出来,然后开始打扫卫生,等到地面扫过,桌面擦净,第一波客人也就差不多该上门了。
“赵叔,你这几天风寒发热还不留意着点,不用问,我一闻就知道你昨儿少说也喝了半斤。”春心边配药边抱怨,“你又不爱喝水,还三天两头的泡在酒缸里,如今是来我这里看风寒病,我看用不了多久就得来看胃病,看头疼,看……”
姓赵的汉子连忙打断她的抱怨,苦着脸说:“停停停,你个小乌鸦嘴不要胡说,我不就是多喝了两盅儿么,下次一定少喝,你婶儿在家唠叨,你在这边唠叨,还让不让人清净了。”
“要是你不这样,还用的着我们唠叨?身体是自个儿的,自己糟蹋坏了可怨不了别人——给,怎么煮你自己知道,不用我说了吧?”春心将包好的药递过去,忍不住又补充一句,“早就跟你说,眼看着有点咳嗽喷嚏的时候就把我给的那药拿热水冲一下喝上一碗,非不听,回回都拖到厉害了才想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忘了么……”
目送那人走出去,春心不由得摇头笑了下,如今敢来让她看病的人并不多,也就是附近的熟人才放心她,稍微陌生些的一看她只是个年轻姑娘家就看也不看的走了。
不过,倒是从那天给那个妇人推拿过颈椎以后,找她来做推拿的人不少,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妇人。微微一想,她也就明白了过来,女人天天在家做针线,长久下来颈椎容易出问题的,而医馆里的大夫基本上都是男子,这些古代女人们怎么可能会让一个陌生男子在自己脖子上揉来摸去的?也就只能买点药敷一敷了,倒是她占了性别的便宜了。
诶,这么说来的话,她似乎可以大力开辟女性市场啊,为女人们解决难言之隐。在现代,女人可以坐下来跟男医生说自己痛经,说自己宫寒,可在古代……
春心越想,眼睛就越亮,她发现自己简直是笨了,怎么先前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古代的娱乐活动又少,女人们凑到一起最喜欢的就是各种八卦,她只要在女人群里打响了名气,自然就有给她做免费广告的。
回春堂的小伙计又兔子一样的溜到了自己掌柜的跟前,嘿嘿笑道:“掌柜的,刚我瞅见对门那小丫头把义诊的牌子收回去了,哈,她也知道自己再怎么招也招不到人的吧,还义诊呢,亏她好意思说出口。”
听伙计这么说,那掌柜顺着门口看过去,果然那块义诊的牌子已经没了,他也笑了起来:“一个黄毛丫头罢了,能成什么大器?如今跟咱们硬撑了两三个月也该撑不下去了,回头想想招把她那几味补阳药的方子挤出来,看她还靠什么跟咱们斗。”
“嘿,那春字号可就真得要关门大吉了。不过也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开什么药铺,早点卖了铺子把钱一收好好在家筹备嫁妆得了。”
这话顿时引起了一片附和声。
然而,就在他们对女人行医这有悖常理的行为的声讨刚结束了不久之后,对门的牌子又挂了出来,上面多了几行字。
本月义诊,不收分文,诊后若在本店购药,药价八折。
小女子精于妇人病,欢迎各位大娘大婶姐姐阿姨们前来问诊。
满心孝顺敬父母,一生殷勤侍公婆,生儿育女苦劳多,辛酸眼泪偷偷落,泪落,泪落,这般辛苦向谁说,只见身子日渐弱。再也不能这么过,今后的日子咱得好好活——女人,对自己就要好一点。
为求醒目,那牌子四周还堆上了不少鲜花——这可就是红雅他们的功劳了,也亏得如今是夏天,想折点鲜花还是比较容易的,若是冬天,那就只能挂雪花了。
看着那一串儿顺口溜,春心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她前世里早就不流行写诗了,穿到这边来也跟爷爷学的也是写药方,可没时间吟诗作赋的,能憋出这么一段勉强押韵的打油诗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最郁闷的是最后那句还压不上韵。
不过,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也没几个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饱学之士,有那好奇凑上来看看的人也就是能把这段话一字不错的读出来而已,倒是对春心的这点歪才赞赏不已。
春心嘿嘿笑:“女大夫没几个,我想着大娘大婶们有些病症不方便说出口的,到我这里来却是可以放心的开口,倘若是信不过我,或是早有药方,在我这里拿药也方便些。”
要说起来,大昌朝的基础教育还算是不错的,平民百姓家虽然读书不多,但都还算识字,女人虽然文盲率比较高一些,但识字的也大有人在,不说对春心的医术有多看好吧,可对春心这份小心思却是连连点头赞叹,而那些不识字的女人在听了旁人念出来的内容后,也很是有些心动的看向了春心。
尤其是这几句话全都说到了她们的心坎上啊,她们在家孝敬爹娘,出嫁了孝敬公婆,侍奉夫婿,还要照顾孩子,操劳了一辈子落下一身的病根有谁心疼过?那命好的摊上个不爱刁难人的婆婆,知冷知热的夫婿也算好过,运气再好点的生几个孩子也都个个孝顺,一辈子倒也无忧无虑,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谁没偷偷趁没人的时候抹过泪?
“自己都不心疼自己,还要靠谁心疼?再说了,把自己身子养好了,容光焕发了,总比病怏怏的惹人喜欢。”
再一听春心这话,有的妇人就忍不住摸了摸脸上,唉,成天柴米油盐的,一洗掉胭脂,脸色就黄得连自己都不乐意看,也难怪那口子总叫自己黄脸婆呢。
看气氛差不多了,春心见好就收,闭了嘴施施然进了门,也不出言招揽人进来,只等有人自己过来。
这人啊,就是这么古怪,要是没人走出第一步,那就都不肯动弹,可若是真有人肯走出第一步,立马第二个第三个就跑的比兔子还快。而且更古怪的是你越是大声吆喝,恨不得直接去把人拖过来的话,人家偏就不肯过来,可你要是喊上几声往那里一坐的话,说不准就有人上前来了。
就在四五个女人站在门外踟蹰着不敢进门的时候,先前让春心给自己推拿过颈椎的妇人又来了,还带了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来,她也没留意那牌子,行色匆匆的到了春心面前就说道:“春姑娘,这是我闺女,你给瞧瞧她这是怎么了。”说着,她轻推了女儿一把,“说啊,在家就推三阻四的不吭声,你看看你那脸色!”
“别急,别急……”春心摆摆手,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少女来,脸色有些苍白,两手扭来扭去却总是忍不住去捂肚子,看这情形,她不由得有些了然,再一诊脉后,她便压低声音问那妇人,“张婶儿,冒昧问一句,这位姐姐先前有没有来过癸水?我瞧她倒像是天癸水至了,怕是这两日没有招呼好吧?”
张婶儿愣了一愣,随即有些恍然,忍不住瞪了女儿一眼:“有什么事儿也不跟我说,藏着掖着干嘛?”
“张婶儿你别恼,头一次么,我想姐姐是自个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害怕才不敢说的吧。”春心再次看了那姑娘一眼,看得出这姑娘应该是个有些内向的,身体莫名其妙出了异变,怕是不敢吭声,哪像现代的女孩儿,基本上都能很淡定的去准备卫生巾。
直到听到母亲在自己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后,那姑娘有些苍白的脸才微微红了起来,讷讷的说道:“有些腹痛,旁的倒没什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敢说……”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呢,原来是这样。
等那母女两个一走,一名跟进来的妇人立刻就稳如泰山的往春心面前一坐,伸出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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