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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视线齐齐扫了过去。
那是一个说老不老的小老头儿,按照春心的判断,这家伙应该在五十岁到六十岁之间,对于现代人来说并不算太老,但在古代,已经是步入老龄了。
而且,她认得这老头儿。
张天禧,对面回春堂的大夫。
带着一丝丝讥讽与不屑地笑容,张天禧瞄了一眼春心,小姑娘家,而且是脸蛋儿挺漂亮的小姑娘家,不好好的在家烧饭做衣裳,偏要学男人给人看病,这根本就是故意招惹男人调戏的,尤其是她还卖那种男人吃的药。哼哼,这会儿有这么个俊俏富贵的公子哥儿找上门来,偏又像正经人家的闺女一样大呼小叫起来了。
众人给张天禧稍稍让出了一条道,不少人都想起了当初的春和,当初那位春老爷子就是配合大家将装病的赵氏母子给狠狠坑了一顿。
那么,这位张大夫呢,会不会也能把这个来找麻烦的小子坑一把?
抱着这个念头,众人给张天禧让开了路,让张天禧走到了王守义身边。
“这位公子莫要紧张,小老儿是回春堂的大夫,听闻您身子不适,特来为您看诊。”张天禧和气的对王守义笑道,“春姑娘年幼,行医时间又短,或许公子的病症太过复杂,她实在力有不逮,以至于以为公子是来调戏她的。呵呵,这却是说笑了,以公子的人品,岂会做这种无耻之事?”
春心皱了皱眉,虽说吉庆街向来的规矩是内部事件内部解决,外人来袭一致对外,可回春堂毕竟是自己的对手,而且一直致力于找自己的麻烦。
而且,她很确定张天禧刚刚看自己的那眼神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他确实不怀好意。
王守义有些疑惑的看看张天禧,从来不曾被这么多人围住,从来没试过成为众矢之的的滋味,他,以及他的两个小厮这会儿都紧张起来了。
这么多人,一人敲他们一指头都能敲得他们满头大包啊。
“公子请坐,还请公子伸出手来,让小老儿好好地为您把脉。”张天禧已经在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了,笑吟吟的看着王守义说,“您既然是身子不适才来看病,那怎么会是故意来调戏春姑娘的呢?只怕是春姑娘未能看出您的病症,这才误会了您。”
王守义听明白了,眼前这老头的意思分明是说只要能证明他确实是生了病,春心那套所谓的借故调戏她的指责就可以彻底推翻了。
而且同时还证明春心的医术不精,这不正是他的目的么。
于是,他点点头,很坦然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虽然不知道这老头究竟是什么人,但看起来,似乎是特地来为他解围的呢。
于是,众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面对一个故意来找麻烦的外人,回春堂做出的反应不是一致对外,而是故意拆台,这无疑让他们很不痛快。
仔仔细细的为王守义把了半天脉,张天禧自己也确信眼前这位公子确实是一点病都没有,之所以说是有病,怕是刻意来找麻烦的。
不过,那又怎么样?春心不过是个小毛丫头,还能跟他这经验老道的大夫相比?所以,他说这公子有病,那这位公子就是有病。
半晌,张天禧收回了手,沉吟了片刻问道:“敢问公子,近来可是感到手脚无力,食欲不振,且时常恶心,喜好忽变,比如对平日喜爱的食物毫无食欲,而平日里极少留意的食物忽然有了兴趣?”
王守义立刻点了点头,他决定了,不管这老头说什么,哪怕是说他即刻病入膏肓药石无救,他也会不眨眼的点头。
“是不是越来越嗜睡,且常常低烧不退?”
“是不是……”
张天禧问一句,王守义就点头一下。
到了后来,春心终于忍不住冷笑起来:“我说张大夫啊,你就算是想给随便给他套个病症,也别拿怀孕的症状给他啊。难不成你觉得他是女扮男装来的?头晕恶心,喜好大变,还嗜睡?你怎么不直接说他怀了三个月身孕了。我说他不会是你们回春堂找来的吧,男扮女装冒充怀孕不成,现在女扮男装真怀孕?”
听春心说到这个,知道当初事情的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回春堂那一次玩砸了,可是平白给他们添了好几天的笑料。
张天禧老脸微微红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春姑娘不要胡言乱语,这位公子怎么可能会是女子?你只知方才那些像是孕妇症状就下了断言,实在是浅薄无知,这位公子确确实实是病了,只是病症比较罕见罢了。”真是的,临时没有准备,便随口将方才给一个孕妇做的诊断照搬来了,没想到这小丫头反应这么快。
“哦,是么?”春心挑挑眉,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拉过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灌进肚子里稍稍平复一下有些发烫的体温,这才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张大夫诊断吧,这位公子究竟得了什么病,该如何用药,唔,作为医术不精的补偿,这位公子所用药物我全都免费提供,亲手熬煮给这位公子喝。”
所以,开药吧,你开什么药,这小子就给我乖乖地吃什么药。
张天禧怔了一下,这位公子什么病都没有,他开什么药?可方才他把这公子的病症说的那么严重,若是说半点药不吃就可以痊愈,谁会信?
王守义刚放松下来的心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他怕的是张天禧给自己胡乱开药,然后春心就真的煮上一碗药给自己喝。
不等张天禧做出应答,春心就先说道:“我学艺不精,不及张大夫多矣,所以稍后我就将张大夫的诊断一字不漏的记下来,连着用药和疗效全都记下来,今后挂在门前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同时也要向过往众人宣扬张大夫高超的医术。”
她这分明是在警告自己,要是自己敢胡乱开药,她肯定会把这事儿传扬出去。张天禧听懂了春心的威胁,这利州府可不只有一条吉庆街,也不只有他们这两家医馆,要是让别的医馆看到了这根本就是胡诌来的病症和药方,那简直就是砸自家招牌了。
而且,春心绝对不会放过在其中添油加醋的机会的。
张天禧狠狠的瞪向了春心。
但更加严厉的瞪视来自四面八方。
为了打击对手,为了攀上一个富家公子,回春堂竟然特地出来帮外人拆春字号的台,这一切都触犯了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
吉庆街上的人,想怎么闹都可以,哪怕你们两家打的头破血流都可以,但是,如果有外人来欺负吉庆街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在中间兴风作浪,都要一致对外。
如果不是一直以来都有这么一条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却实实在在存在的规矩,吉庆街凭什么成为整个利州府最不好惹最不好欺负的大街?
就好像当初的王氏被赵氏母子欺负时,街东头的油铺子的老板跟王氏可是狠狠的大吵过好几架的,但面对赵氏母子,他不还是站在王氏这边的?
大家心里很清楚,吉庆街好了,大家都好,吉庆街倒了,大家不说都倒吧,但都难免会受到影响。
不过,此时的回春堂并不知道这一点,或者说,他们并没有在意这条规矩。
哈,又不是律法,不过是邻里商铺之间的一点口头约定罢了,用得着在意么?
“春姑娘,你这话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这位公子的病症极为严重,我必须要动用我家传的一张秘方,难不成春姑娘要把我的家传秘方给贴出去么?”张天禧脸色有些难看,经过这段时间的对垒,他也知道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很不好惹,至少不可能是随便几副可有可无的药就能糊弄过去的。
王氏撇了撇嘴,没好气的哼道:“我看你不是要用秘方,你是根本不能开方吧?没病的人吃什么药?”她狠狠的瞪着张天禧,这个老头儿敢借着这次机会找春心的麻烦,那就是找她的麻烦,她要是放过了他,那她就不姓王。
既然王氏开口了,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开口,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
要么你当场开方配药给这小子吃以证明他确实有病,要么你就是故意找事。
“张大夫,你们回春堂才刚开业几个月,你可要为你们回春堂的名声着想啊。”虎子幸灾乐祸的在一边嘿嘿笑,他早就看回春堂的人不顺眼了,一天到晚把头仰得高高的,想让人看看你们的鼻孔有多大么?
王守义咬了咬牙,这群人都是怎么回事,他不过是来教训这个姓春的丫头而已,关他们什么事儿了。
春心懒懒的看着王守义和张天禧,看他们额上滚落的汗珠子是那么的晶莹剔透。
“让开!”终于,王守义忍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再拖下去只会越拖越麻烦,他在这里孤立无援,唯一站在他这边的人就是陷入了两难境地的张天禧,再这么拖下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张天禧真的证明了他有病,然后开一副不知道究竟是治什么病的药给他吃。
“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吧?”春心磨着牙齿,冷笑说道,“公子你不是身子不适么,按照你的病症,你头晕,我有治头晕的药,你食欲不振,我有开胃的药,你低烧,我有治发烧的药,你腰腿酸痛,我有治腰腿酸痛的药……呵呵,不管你到底是什么病,但我这里有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