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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贴榜骋医贴出去了好几天,开始应者如云,但一看过萧老爷后却都束手无策。这两天索性也没什么人再登门造访了。眼见萧老爷病情不见好转,萧夫人愁得眉毛都要拧成一条线了。可阖家上下,却都再想不出对策来。
就在萧夫人愁眉不展之际,这天府里又来了位自称“弘德”的老和尚,须发皆白,却有几分仙风道骨之范。
这个时代,民间崇尚佛道的人不在少数,大户人家但凡有和尚上门化缘多少都会给些施舍,以积德行善。所以对于上门来的和尚,门童也多客气得很。一听闻这和尚今日登门不为化缘,却自称懂些医术。那门子立刻报与萧大管事,将那弘德和尚亲亲热热地迎进了府来。
弘德老和尚进了内宅,见到了病塌上昏睡的萧老爷。一番望、闻、问、切后,却是大摇其头。
萧夫人只道他也无回天之术,正失望这际,又听那老和尚道:“府尊大人的病,非药石可解。夫人即使请遍了天下神医,只怕也是无用。”
萧夫人闻言心中不快,萧大管事便也冷下了脸,道:“你这老僧,分明自己医术不佳,却还妄言天下神医都医不好。罢罢罢,你即束手无策自行离去也就罢了。”
那老和尚倒也不恼,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后,道:“出家人不打妄语,贫僧之所以说天下神医都无用,只因府尊大人这病并非一般的身体疾病。”
萧夫人听他似乎话中有话,忙问道:“大师此话何意?”
弘德老和尚道:“贫僧观大人气色发黑,但探其脉搏,却无明显病兆,十分蹊跷,所以一般医者俱都无奈。但贫僧游历天下,小有见识,几十年前也曾见过一人与府尊大人病情相似。敢问夫人,府尊大人白天昏睡,夜里可曾有惊悸之态?”
“有有有!我家老爷白天昏睡,一到了半夜便似受到了惊吓般的,又叫又嚷。”萧夫人连声着,心中腾起了一丝希望。
“这就是了。贫僧几十年前见到的那人也是这般,白天昏睡不醒,夜里惊悸叫嚷。”
“那人后来如何了?”
“贫僧那时还是个小沙弥随师傅远游至那里,家师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那人不是害病,而是受邪气冲体,扰乱精神,夜间于梦中备受惊吓,大伤元气,白天自然就昏睡不起。不出一个月,元气彻底损耗,仙佛难救。”
萧夫人见他能一下子便能说出萧老爷夜间受惊的情形,又听他说得这般真切,当下哪有不信的理。末了,又见他说得吓人,登时惶恐不已,早就放下了府尊夫人的架子,哀求道:“大师见怜,万万要救救我家老爷啊!”
萧大管事也道:“大师,只要能救回我家老爷,萧家必然感恩戴德,布施丰厚。”
萧夫人道:“是是是!只要能救回我家老爷,我们便在泉州城为大师建庙塑金身,永感大师恩德。”
那弘德和尚神情淡然地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使夫人不曾开口,贫僧也断无见死不救之理。敢问一句,府尊大人可有子女?年方几何?”
萧夫人道:“有一子一女,长女子佩今年正好十五,幼子子龙今年刚满十一岁。”
弘德和尚欣慰地道:“阿弥陀佛,府尊大人是个有福之人,此劫可解矣。贫僧方才所言,大人乃是受邪气冲身所致。唯一可解之法,便是要与大人血脉相连的至亲,亲自到此地香火最灵之地为大人祈福三天,再割以手指之血溶入水中,让大人饮下,不出三日大人便会恢复如常。只不过为父亲祈福,便会伤了自己的福寿,若是命弱者,还有可能会损命。夫人还需谨慎才是。”
萧夫人一听,只觉心头一块石落地。就算是舍个女孩子去换萧老爷的命,也不算亏,更何况只是折些福寿。所以萧夫人倒并未太过在意,只道:“为人子女者,理当为父尽孝。”
这时候,人们大多迷信,若有什么解不开的病症,也多求助于神佛。更有人家,身体有病不去求医,却只在佛前磕头求拜的。所以闻听弘德和尚的话,自然是不疑有他。
只听这和尚又道:“也合该尊府大人福大,膝下恰好有未满十五岁的至亲。贫僧几十年前曾见的那人,就因子女皆已年长,难以胜任祈福重任,是以拖了月余,终不治身亡。”
弘德沉浸在多年前的往事中,神情微微有些哀伤。
萧夫人顿吃一惊:“什么?大师是说,一定要未满十五岁的孩子的吗?”
弘德和尚道:“不错。女孩十五为及笄,已到了许人的年纪,算是一脚已踏出家门,无法在全心为尊父祈福。所以必须得未满十五岁尚未成年的孩童才可。至于男孩子,二十弱冠之前皆可。斋戒沐浴之后,诚心在佛前祈福,三天之后,周身被佛光所笼,身上的血也带有佛的灵气,再以血喂父,则有驱邪的作用。”
弘德和尚说罢,宣了声佛号便扬长而去,即不再理会萧家的人,也不领什么赏金。这番作派,更是让萧家人认定这和尚是个世外高人,当下便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萧大管事探问道:“夫人,您看眼下咱们怎么办?是不是要小少爷准备为老爷祈福的事?”
萧夫人心下踌躇,看了看床上昏迷着的夫君,心下戚戚,道:“老爷是萧家的顶梁柱,万不可倒。你去通知少爷,再命人好生准备。对了,此间香火最灵的寺庙是哪家?”
萧全道:“回夫人,据老奴所知,泉州地界香火最灵、最旺的乃是白云寺。”
萧夫人道:“好,你再派人去寺里先打点一番,记得多给些香油钱。”
萧全领命自去安排诸多事宜。
萧夫人坐在萧老爷床前,抚着萧老爷日渐消瘦的脸庞,心疼不已。
“老爷,你一病,躺下什么都不知了,却丢下一摊子的事,叫奴家一个妇道人家怎生是好?这家里的事务,我尚还能对付着,可是你那府衙里大小的事务已堆积如山了,你若再不醒,上头可不依了。哎!
奴家不争气,未能为你诞下一儿半女的,现虽有子龙,但到底是人丁单薄。我知你向来疼他,可是有父才有子,奴家这样做,想来你必不会怪罪才是……”
萧夫人正喃喃地和萧老爷诉着衷情,忽闻一声长嚎从门外传来,眉头登时一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