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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萧全和郎中赶来时,看到的就是昏黄的烛灯下三个人:一个躺着一动不动,已不知道人间悲苦;一个嚎啕痛哭,伤心欲绝;一个站在那里呆呆地淌着泪,整个人像痴傻了一般。
郎中看过了憨豆儿,只说是伤口恶化,但他也实在弄不清为什么伤口会突然恶化。上午来看的时候伤口分明已开始好转了。
郎中走后,萧全过来稍稍安慰了薛叔几句便也走了。
阿叶和阿朵没想到萧子衿居然会为个小奴才悲伤成这样,两人不管不顾,将她架回了寒香院——堂堂小姐守在一个已经死了的奴才身边,实在不像话。
萧子衿已然陷入呆痴状态,连被人架走都浑然不觉。直到第二天,她才清醒了过来。想到憨豆儿,心里又是一阵巨痛,然后又急急地奔去薛叔那里了。
还没到门口,便见围了许多的下人,薛叔又哭又嚷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你们要把我的豆儿抬到哪里去?放开他,他是我儿子,我的豆儿啊……”
另有一个人声道:“薛叔节哀,憨豆儿已经死了,总不能一直放在屋里发臭吧?”
那围观的下人们见到二小姐来了,便纷纷让开了一道路,于是萧子衿就看到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破席卷子,憨豆儿的手就从破席卷垂了下来。而薛叔则死死地抱着那个席卷又哭又叫,死活不让人抬走。憨豆儿的手就在你争我推中,孤零零地晃荡着。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谁准你们来抬人的!”
萧子衿大喝一声,薛叔一看到她便哭诉道:“二小姐,他们要把憨豆儿抬走,快救救豆儿!”
那两个小厮见二小姐来了,便也不好太过放肆,其中一个解释道:“二小姐,府里死了奴才按规矩是要尽快弄出府去的,免得放在府里不吉利。奴才们也是得了夫人的吩咐办事的,并不是刻意做恶人。还请二小姐体谅。”
萧子衿记得自己的娘死后,也是这么破席一卷就被抬了出去。她那时也像薛叔这样死死地抱着,不让人把娘抬走。可是她的力气哪有成年人大?几下便被瓣开了手,推到了一边去。任她怎么哭闹,娘还是被那个破席卷被抬了出去,至此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她不知道,她母亲的后事是怎么操办的,那时也根本不懂得去问这些。
她只问过薛叔:“娘到哪里去了?”
那时薛叔强忍着悲痛,搂着她小小的身体,只告诉她:“你娘去天上享福了,以后再也不会受苦了。”
于是她就真的相信娘是去天上享福了,还在心里偷偷的埋怨,娘去天上享福怎么也不带上我?
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破席卷最后被抬到了哪里。
如今憨豆儿也和当初娘一样,被卷在这个破席里,但此时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无知的小女孩了。
“你们要把他抬到哪里去?后事又打算怎么安排?”萧子衿板起了脸,倒也有几分威严。
小厮直截了当地道:“抬到城外随便找个荒地直接埋了。”
“随便找个荒地?那日后怎么找坟,怎么上祭拜?”
“下人哪用起什么坟?就是挖个坑,埋上了人填平就成,简单得很。”
萧子衿心头一阵抽痛,都说奴才低贱,死后却连个像样的后事都没有,直接就找个荒地埋了?!那么当年,她的母亲,是不是也同样的被埋在某块荒地里,孤零零地躺着,没有坟头,更没有人为她烧纸上香。即使将来萧子衿有能耐了,想为母亲迁坟,却连母亲当年葬在哪里都不知晓!
看到萧子衿脸色不善,那小厮道:“其实能得个坑埋了就算是不错了,咱们奴才本就低贱,跟着主子也不知将来会在哪里,哪里能指望谁来上个香烧个纸?放到刻薄些的人家,哪给埋?直接就扔到乱坟岗上叫狼给啃了。”
萧子衿颤声:“你是奴才吗?”
那小厮愣了一愣,不明白二小姐怎么会问这个,回道:“奴才自然是咱们府里的奴才。”
萧子衿道:“你是奴才,你如今这样埋奴才,将来你也会有死掉的一天,你可想过你终有一天也会被这张破席一卷往荒地里一埋便草草了事?”
有些事,落在别人身上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一但涉及自己就不同了。这两个小厮抬着别人的尸体,只想着快点了事,不想自己过多麻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死后会怎么样——毕竟还年轻,谁没事会想自己死后的事。
可是现在经萧子衿一说,冷不丁地思及自己将来也会被人这么一卷破席给抬出去草草埋了。一时间,心里便有些发寒。连自己手里抬着的破席,都仿佛那里卷着的是将来的自己。
小厮道:“奴才,奴才也不想这样。奴才也想死后风光大葬,可是奴才只是奴才,即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身后事,也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身后事。”
萧子衿道:“我知道你们是依夫人的命令行事,我也不为难你们。只想你们能缓一缓,至少让薛叔给憨豆儿擦擦身,再换件干净的衣裳。虽说人死如灯灭,可是去也要去得体面些不是?一辈子为奴,受尽了苦,干尽了脏活累活,死后连件干净衣服都穿不上,你们忍心吗?将来,自己也这么灰头土脸的走,你们愿意吗?”
她这番话说得实在,且提出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所以那两个小厮便也同意了。好在夫人没有要求一定要在多少时间内办完这事,所以他们还做得这个主。
憨豆儿又被放回到屋里,萧子衿将薛叔拉到角落里,低声道:“豆儿死得惨,我没能救得了他,是我的过失。如今他既然去了,我怎么也不能叫他的后事办得这样草率,连个坟头都没有……薛叔,你且莫难过,先替憨豆儿细细地擦洗身子,越慢越好,拖些时间。我去找我爹,这会还早,他应该还未到衙门里去。”
薛叔抹了泪,点了点头,勉强打起精神。他也已经认清了儿子已死的事实,而接下来的后事如此草率,他这个做爹的又怎么忍心。听得萧子衿的话,心知还有一线希望,哪还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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