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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大蒙国使臣便到了临安。由北海国公甘扎布带队,除了几个副使外,还有八百余名随行护卫。这样的规模,已算是十分庞大的了。八百的精兵强将往那一放,着实有些扎眼。若是真有个什么企图,弄出些乱子来,也是不堪设想的。
不过临安是帝都,守兵远比一般地方多得多,多了八百的蒙军倒也不算什么。这数百人的队伍,全部由礼部的官员负责接待、及安排住宿事宜。
那礼部侍郎正是陆桓的老爹陆秀勇,乍然面对这么多的兵将,一时间着实有些头大。好在那些大蒙兵将看着个个凶猛,倒还安份得很,军纪又极为严明,对百姓分毫无犯。看着是安份的,但是李基却不敢掉以轻心,命陆桓分了一千御林军,美其名曰保护大蒙使臣,实则却是对大蒙人严加监视,以防止出现什么乱子。
北海国公甘扎布年近五旬,蓄着长须,笑起来颇显和气,若非他一身蒙国的装束,真无法叫人将他与凶蛮的大蒙人联系到一起。
甘扎布当然明白南楚皇帝的用心,却也一笑了之,任之而为。那模样,真像个软柿子,叫人随便就能上来捏两把。
好吃好喝地接待了大蒙人几天后,李基便升朝召见了北海国公。
当然,能入到皇宫的只有北海国公和一名副使,及两名侍卫统领。
“大蒙北海国公见过皇帝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甘扎布一行四人,向着龙座上的李基微微欠了个身,便直起了腰板。
“见吾皇陛下为何不下跪?!”当下便有南楚大臣不满地发出咆哮以未抗议。一时间,殿里众臣也发出了嗡嗡的议论声。若是在两国对战的战场上,或许不至于会随便这样大声地质问,但这里是南楚的地盘,自然要摆出主人的架式。
“肃静!”殿上的监察御使则有监查百官之权,一声高呼,殿中便立时安静了下来。
甘扎布一张老脸上满是皱纹,笑容却凭添了几分和气,叫人看着,颇为慈祥。
他又欠了下腰,苍老而温和的声音道:“陛下容禀,吾等大蒙男儿向来只向我们蒙国的皇帝下跪,不跪外国皇帝。”
“什么叫不跪外国皇帝?你即已到了我们南楚,便当遵着我们南楚的规矩!”
“只有两国皇帝会晤,才有互不下跪之理,尔不过区区一个国公,胆敢如此猖狂,分明不将我们南楚放在眼里!”
南楚的这些文臣,无论是主和派还是主战派,因一直受教于儒家思想,讲究智、信、圣、仁、义、忠,上下尊卑观也是极重。见这甘扎布如此怠慢,少不得要抗议。
甘扎布道:“甘扎布虽是区区国公,但却代表大蒙帝国出使贵国,自然要享受平等的待遇。素闻南楚乃礼仪之邦,却不想,竟要以人多欺人少?”
他说话时还依然还带着宽厚的笑,可是却字字珠玑,凌利得很。能代表大蒙出使的人,必然非等闲之辈。
一直保持沉默的李基,面上露出一丝愠色来。这甘扎布一来上,便想以此来抬高自己的地位,如果就此随了他去,那么等到正式的和谈时必然以为南楚可欺。可若是执意盘旋在不下跪这事上,只怕还有得扯呢。时间浪费了倒不说,却还会显得南楚小家子气,揪着小节不放。
就在李基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这事时,只见殿下朝臣中走出一人来,年纪虽轻,却已经英武不凡。这段时间的武官身涯,也已将他磨厉得颇有大将气质。不是旁人,正是陆桓。
“启奏陛下,大蒙使臣既然不愿意下跪,便请陛下开恩免了他们的跪礼吧。”此话一出,朝上其他南楚大臣便又不乐意了,这分明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然而还不等有人出来反驳,甘扎布的笑容也才刚刚更盛了些,却又听闻陆桓道:“臣听闻,大蒙原起于北方游牧民族,以打猎放牧为生,男女也多野.合繁衍后代。世代只知生存,而不知有礼法之说。所谓不知者不为罪。所以臣特请陛下免除大蒙使臣在南楚所有的跪拜之礼。”
他那话说得很明白,人家大蒙人是只知道在自然中求生存的民族,甚至男女结合也都靠着野.合,而不讲什么明媒正娶,完全就是未开化的野人。你要求跟野人讲什么礼仪,那不是扯淡吗?所以,咱们就开开恩,免除他们这些事吧。
众臣一听,立马便都笑开了。就连李基也是忍了好一阵子,才将大笑转成了微笑,手一挥道:“朕就免了大蒙使臣在南楚所有的跪拜礼。”
甘扎布原本志得意满的笑容顿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因怒气而腾起的一抹潮红。原本是想在第一次就给南楚人来个下马威,却未料到,被陆桓三言两语弄得,自己这派好像真是野人国来的,要靠人家上国的施舍。
“臣代大蒙使臣谢陛下隆恩!”陆桓登鼻子上脸,大声说着。又惹得南楚众臣一阵嗤笑。
甘扎布又气又愤,那脸上的表情简直是精彩极了,还欲再说什么,却听身侧有个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够了,还嫌不够丢脸吗?”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甘扎布身上,却没有人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侍卫装扮的高个男子微微侧过脸,向陆桓投去了一抹溢满杀气的目光。
陆桓已退入了众臣之间,不经意间,莫名地感觉到似乎有道异样的目光投来,抬头想寻找那目光的来源时,却又觉得无迹可寻。他摇了摇头,只以为是产生了错觉。
“哈哈哈……”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可是在向萧子衿提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时,李基依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子衿啊,你是没有看见那甘扎布开始有多傲慢,后来又是多么的出糗。嗯,陆桓不错!非但御林军统领做得不错,且还有此急智,是个人才!”
萧子衿闻言也觉得十分畅快。那大蒙国欺占南楚江山,又杀害了不少南楚平民,自恃兵强马壮,便高高在上不可一试。这事放到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南楚人心里,都觉得憋屈。如今却能当众叫他们吃回憋,任谁听了都觉得畅快呢!
“早知如此精彩,奴婢今日就该将晚差调成日差,这样就能跟着陛下上朝,看一看大蒙使臣的笑话呢。”萧子衿正帮着李基换衣。白天上朝接见使臣,他是需要穿着正统的龙袍,而晚上则为使臣准备了晏会,他需要换上晏会专用的服饰。
“白天虽然精彩,但晚上却也有晚上的精彩。谁叫你总爱偷懒?非要按班任差,难道就不能日差夜差一起任?多几个时辰,难道就要把你给累着了?”
萧子衿嗔道:“日差可是天不亮便要起床侯在殿下外等着陛下您醒来,而夜差却是要当值到子时之后。若是您兴致大发,一直不睡,奴婢们便要一直守着,有时要守到日差当差的来交接。人又不是铁打得,连着不眠不休谁受得了?”
“你这丫头,倒真是被朕给惯坏了。朕不过是随意说了一句,你就有这许多的抱怨来。罢罢罢!看来朕以后倒是再也不敢随意说你什么了!”
“瞧陛下您说的,叫旁人听见了,还以为奴婢欺负陛下呢!”萧子衿笑了笑,最后替李基正了正头上的冠后,道:“好了!陛下英武不凡,今晚的晏会也必能力压大蒙人的气焰!”
明显得拍马屁,但是李基倒也是受用,哈哈一笑后,道一声:“摆驾琼华殿”后,便负手而去。”
此时,天色已暗,辉煌的灯影下,那龙袍玉冠的人,是如此潇洒,使得萧子衿有一阵的冲愣——这是不是就是王者气质?还是说皇帝都这种气质?
直到高谦注意到萧子衿没有跟上来,回过身来捅了捅萧子衿的胳膊,她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心中却暗觉好笑,自己这算是在觊觎皇帝的美色吗?
皇家设宴一般在两个地方举办。外场通常会选择太液池畔的空地上,依池晏饮,即享受到了御晏的可口,又可以观赏美景,可算一举两得。
不过今晚的晏会则设在琼华殿。如今可是深冬季节,大晚上的坐在池畔边吃饭喝风受冻的,那可不是什么好享受。
琼华殿大而奢华,地面光可鉴人。每个柱子都以金粉描画出代表着皇家威严的龙腾。随便一个摆设,都是价值不凡。虽然外面北风呼啸,但殿内却温暖如春,久坐不但不会觉得冷,反而会感觉到热气从脚下升起,那是因为地下装有地龙,燃着炭火供暖。寻常家里装个地龙算不得什么,可是这足以容纳下千人的琼华殿的地龙,就不是什么小工程了。此刻你脚下的温暖,却是无数宫人在背后辛劳的结果。
南楚有资格入晏的大臣都已经到齐了,这种国晏,谁也不会刻意缺席。大蒙的使团们也早已到了。他们被安排在离皇座极近的席上,以示对他们的尊重。虽说白天有过义气之争,但是该有体面,南楚还是不会少了大蒙使臣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