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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爷,这一路上,多谢关照了!”
王头儿从马车上跳下来,提了提裤子,整了整衣服,而后冲着谢嘉树抱拳行了礼。
谢嘉树笑着回礼,“王大哥太客气了,咱们能一路同行那也是缘分啊,对了,此地到卫所还有些路程,若是徒步赶路的话未免辛苦了些,小弟旁的没有,银钱还是有些的,不若这样,王大哥路上所乘坐的‘两辆’马车,小弟就赠与王大哥了,回程的时候,也能便宜些,是也不是?”
他故意加重了‘两辆’二字的读音,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白了:亲,这两辆马车不都是给你们的哦,仇家人也需要一辆哦。当然待回程的时候,就都归你们了!
王头儿眉心挑了挑,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啧啧,两辆马车,而且是七八成新的,马匹也是正值壮年的良驹,放在市面上,单是一匹马就能值百八十两银子呢。
而且,王头儿知道,只要他肯收下马车,谢家后头还有赠礼。
说实话,他在衙门当差快二十年了,期间押送流放的犯人不止有多少,这些人中不乏高官、勋贵或是豪商,从他们身上赚来的银钱更是不在少数。但比较起来,还是这次挣的银钱最多,也最舒适。
一路上都有马车代步,吃食什么的也都是最好的,甚至有些吃食,他都是生平第一次品尝。
除了这些,谢嘉树零零碎碎塞给他的银票就不下两千五百两。就算有下头的兄弟分钱,但王头儿作为老大,自是占大头,能落到自己手里的银钱少说也有七八百两。
七八百两呀,他一辈子的薪俸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在京城,一栋独门小院也就才二三百两,七八百两足够他置办一套两进的上好宅院了。
如今再加上这两架马车和谢家最后的谢礼。王头儿一想到那令人心跳的银票数额,身上的血液都要沸腾了呢。
有钱不赚是王八蛋,可这钱拿得有风险啊。
王头儿用力咬着腮帮子,心里犹豫不定。
谢嘉树之所以这般慷慨为得什么。他一清二楚,不就是想让他继续关照仇家人嘛,不就是想让他把这一家子平平安安的送到贵州卫嘛,好,他干了。
之前他总担心照顾仇家人会给自己招来祸事,可现在皇太子薨了,诸藩王进京与京中的皇子夺权,皇帝以及京中的贵人们操心这些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去关注一个被流放的前任大学士?!
“头儿,收下吧。昨儿我刚看了邸报,圣人已经召回了被流放的辅国公——”
赵一见王头儿满脸的挣扎,忙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王头儿目光一挑,辅国公?不就是两个月前刚被流放的那位贵人吗?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辅国公一家是被发配到云南的,如今估计也就刚到地方,屁股还坐热呢,皇帝竟先召回了?
这是不是说京中的那场风波因着皇太子的离世而渐渐平息了?
而仇大学士也有可能被赦免、召回?
思及此,他压低声音确定道:“你没看错?”
赵一是他们一行人中唯一读过几天书的人,所以公文、邸报什么的也都由他来负责。
赵一用力点头,“头儿。这么要紧的消息,我怎么能看错?而且昨日跟驿站的兄弟闲聊了两句,他们听上官说,京中的形势大有改善呢。皇太子去了,圣人伤心过度,足足在病榻上躺了小半个月。连朝会也都取消了。若不是太孙整日在榻前悉心服侍,圣人的病情也不会这么快康复。圣人的身体好转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辅国公一家回京,另外还下旨申斥锦衣卫都指挥使,虽没说具体罪名。但明眼人都知道,圣人这是责怪锦衣卫办案的时候打击面太广、审讯朝臣的时候滥用重刑呢……”
赵一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告诉王头儿。
王头儿听了,面露沉思之色,他沉吟片刻,低声道:“莫不是圣人要——”把那些被冤枉的权贵和朝臣再召回京,然后压制那些企图夺嫡的皇子们?
话说了一半又停住了,因为谢嘉树还在不远处站着,王头儿看了看谢嘉树,又看了看重新戴上枷锁的仇家父子,眼中闪过一抹异彩。
“好,我知道了,这事儿你办得极好,待会告诉兄弟们,上路后,对仇家人客气些。”
王头儿吩咐一句,不等赵一回话,他便几步来到谢嘉树近前,笑着说道:“谢老爷盛情,王某虽受之有愧,可、可也不忍拒绝。在此,王某代兄弟们谢过谢老爷了!”
说着,他双手抱拳,随意的行了个礼。
谢嘉树虽不知道赵一对王头儿嘀咕了些什么,但见王头儿下定了决心,还是很高兴的。他微微一笑,道:“王大哥无需客气,有些事,小弟不说想必您也知道。所以,一切就拜托王大哥了!”
谢嘉树回了一礼,接着王头儿伸手搀扶的当儿,顺手塞给他一个鼓鼓的荷包。
王头儿心领神会的将荷包收下,而后又是一番道谢、告别。
另一边,谢向荣也在跟仇大学士告别,“先生,路上承蒙您的教诲,小子虽无缘投到您的门下,但在小子的心中,您就是小子的先生,所以,请受小子一拜!”
一撩下摆,谢向荣直接跪在了仇大学士跟前,无比恭敬、虔诚的叩了三个头。
相处了二十多天,仇恒也极喜欢谢向荣这个聪明、善良又知道上进的好孩子,之前他也曾经升起想收谢向荣入门墙的念头,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他又放弃了。
如今见谢向荣这般恭敬有礼,原本他不该受此大礼,毕竟他虽指点了谢向荣一些功课,可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老师,受这样的重礼,难免有些不妥。
但此刻,仇恒却没有避开,而是坦然的接受了谢向荣的跪拜。他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如果还有机会重回京城,他定会收谢向荣为徒,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先生。
今儿的跪拜。权当提前的拜师礼了!
谢向荣磕完头,仇恒带着枷锁费力的弯腰扶起他,“好孩子,起来吧!”
谢向荣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抬起头,反手握住仇恒的两个胳膊,满眼倾慕的看着仇恒,“先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先生定要保重身体呀。”
仇恒的表情一怔,倒不是为了谢向荣的这句话,而是因为,他清晰的感觉到,谢向荣反手握住他的时候。顺便将一个木簪样的物什塞进了他的袖袋里。
“……自清?”
仇恒已经猜到了那木簪子里定有机关,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喃喃的说道。
谢向荣咧嘴笑了笑,道:“先生去贵州卫,安家落户都不容易,先生切莫委屈了自己。”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眨了眨眼睛。
没错。那根簪子是特别定制的,中间是空心的,他塞了三四张银票进去。总计加起来有近两千两银子,靠着这些银子,仇家在卫所应该不会过得太艰难。
至少能熬到仇恒重返朝堂的那一天。
这是谢向晚分析了一番朝局动向后作出的判断,谢向荣对妹子的见识深信不疑。妹妹说用不了两三年仇恒就能被赦免。谢向荣掰着手指算了算,觉得一家十来口人,且没什么重大的花销,三年两千两银子应该足够了。
眼中闪过水光,仇恒什么都没说。只用力握了握谢向荣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向晚则代表谢家女眷来给仇家女眷送行,她倒没有给人家塞银票,而是送了几套新缝制的棉布衣服。
为何没有送好料子的衣物,谢向晚也有考量,仇家是被流放到贵州的,即便有好衣服也不能穿,穿了反而还会惹来祸事。
还是这种不甚值钱、却结识耐穿的粗棉布更合适。
仇老夫人是明白人,一看便知道了,连忙领着儿媳妇、孙媳妇道谢。
谢向晚避开不受,只反复叮嘱几位女眷注意身体,贵州那边多山地,蛇虫毒瘴也多,诸事小心。
顺便又奉上谢家高价买回来的外伤药、解毒丸药若干,另有些包子、烧饼、肉干等吃食……反正只要出行所需的应急物品,谢向晚都命人准备了一大份,包了一大包塞给了仇夫人。
再三叮嘱,再三送别,足足用了两刻钟的功夫,王头儿等差役押解着仇家人重新上了马车,而后在谢家父子的目送中缓缓远去。
谢嘉树和谢向荣直身而立,双手抱拳,朝着马车背影行了一礼,而仇家人所坐的马车上,仇恒正靠在车窗边,回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伸手挥了挥。
“老爷,大少爷,大小姐,时间不早了,咱们该上路了!”
管事看天色不早了,硬着头皮上来催促。
谢嘉树整了整衣袖,拂去衣襟上的尘土,道:“是该走了,路上已经耽误了十多天的功夫,接下来咱们要抓紧时间了!”他们出来是办正事儿的,而不是悠闲远游。
谢向荣点点头,“阿爹说的是。对了,咱们先去哪儿?是先去益州,还是直接去鹤鸣神山?”仇恒推荐的那位名士就在鹤鸣山附近的某个小道观里清修。
谢嘉树道:“先去益州吧,反正鹤鸣山距离益州不远。”
益州是大城市,繁华程度不下于京城和扬州,他们要在那里修整几天,顺便补充下物资,另外,再准备一份大礼——拜师要有拜师礼啊!
ps:额,某萨食言了,那啥明天一定恢复双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