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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瑜纵声大笑,指着碧落:“以色味取酒,失之下乘。”他远远瞥了一眼野渡,晨雾遮挡,早已瞧不见湖边的老头的身影,他叹道:“似他那样身不属官,闲愁不管,这样的酒哪里是普通人能喝的起的?”
碧落微微一笑:“你说的对,若是我们也能身不属官,闲愁不管,可有多好?”
她侧身趴在船舷上,悄悄斜觑着乔瑜。却见到乔瑜因她这一句话,沉默了不语,良久才缓缓道:“碧落,有些事情我需得要告诉你……”
碧落心里一紧,竟不敢瞧乔瑜,只是看着湖水,绿莹莹的,一荡一荡,深不见底。
“碧落……”乔瑜唤她。可她只是扬起了眉,静静瞧着乔瑜。
乔瑜长叹一声,朝她招了招手。碧落默然了许久,才站起了身,却不上前,笑道:“这小船摇摇摆摆,我害怕的紧。”乔瑜摇头叹笑,探出手来牵她。碧落才将手搭上,却被他猛地一拉,就势扑倒在他怀里,小船顿时左右摇晃起来。
她在昭南一惯与水为戏,怎会怕这小船小浪?可此刻却不知怎么的慌了神,只晓得紧紧地揪住乔瑜的衣衫。好不容易等船儿平稳下来,一抬起头却见到乔瑜低头谑笑地望着她。她面色一红,强按着心跳,伏在了他的胸口,想要安心听他说话。可耳边跳动的,却是两人此起彼落的心跳声。
她的心,跳得又快又急。为何他的心,也跳得那么快那么急?可这怦怦的心跳声,为何又那么悦耳动听?
乔瑜揽住了她,两人默默地依偎着,许久他才道:“十日前父皇昭告天下,教四皇兄临王监国。虽非明立储君,可自古以来监国者非重臣即储君,父皇又召回了邱将军等几位大将与临王同朝议事,其实已经是明告众人,将来是要叫四皇兄接位。”
“谦王和泰王两虎相争,竟没料到叫渔翁得利。”碧落心中微微一松,嗤笑了一声,又瞧着乔瑜,低声道:“可与你又有何干?”
“谦王和泰王,蒙父皇格外宽宥,逃过一死被拘在府里。其他三位皇兄之中,颐王敦重好静,临王仁恕温谨,晋王小心勤谨。父皇虽觉得四皇兄将来可安天下,可心中终究觉得他才具缺乏。子不类父,总是父皇心中一大憾事。”
“将来可安天下?”碧落不禁有些惊奇,“如今天下太平,为何还要寄望将来?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乔瑜轻抚着碧落的秀发,哼笑道:“你这昭南的女子果真伶俐,听话辨音,我一不小心便要被你逮住话柄。”
碧落被他称赞,心里顿时觉得又甜又暖,嘴角扬起,微微笑着不再接话。
他叹气道:“你在曲靖这大半年,想必早晓得了不少事情。如今朝中有皇子角力,宫内有墨剑门弟子暗中行刺;而朝外几处早有风声,似有人蠢蠢欲动。父皇虽暗立了储君,可终觉朝中不宁,将有大事发生。”
“好在皇上不中意你,否则刚才这话里怎可缺了你?”碧落愈发有一股莫名的轻松之感,她懒得理会这朝廷之事,只是取笑乔瑜。
“我?”乔瑜一怔。
“皇上执心决断,正己摄下。你却超然淡薄,又处处与他作对;他要杀的人你要护着;他叫皇子勿要浪掷才情,你却总是一句顺其自然。我瞧你才是真正的子不类父。”
乔瑜闻言默然了良久:“我确实不肖父皇,教他失望。可父皇对我却总是格外纵容,二十年来许我从心所欲,四海游荡。身为儿子,是我亏欠父皇太多。”
“既然已经游历在外,你又何必回来呢?如今你在曲靖处处掣肘,怎比在外面自在快活。难道是皇上召你回来么?”
乔瑜微微迟疑半晌,才道:“其实父皇当初许我游历之时,曾同我口头立约,一旦父皇有命,我需得立刻回曲靖候用。是他叫人召我回朝,这几日又对我前后交托了要事,要我从旁协助四皇兄临王。”
难怪乔瑜总说怕他会连累自己,又说常明侯府不是修善之地,原来他心里早晓得他被皇帝召回曲靖之日,便是诸事纷扰之时;而他心中更清楚,若真要余生五湖浪迹,可是件多么不易的事情。
皇帝不愧是皇帝,明里放任乔瑜,可若要用人时,一纸前约便可拉他回来。亏得自己还费尽心思在想皇帝该如何“收”这一手?实在是贻笑大方。
乔瑜这“求全”的脾性,或许皇帝才是最懂得之人。只乔瑜适才那句“亏欠父皇”便足以抵得上万金之诺,叫他为皇帝鞠躬尽瘁。认真说来,何必要立约?所谓立约也不过是叫乔瑜心中有数,莫要真的忘了自己身为皇子的身份责任罢了。碧落望着乔瑜手上的白玉扳指,心中轻叹,浑然不曾听见乔瑜唤她。
“碧落……”乔瑜轻轻摇晃碧落的肩,碧落才回了神,仍笑着瞧着他。
“碧落,自你来到曲靖,明里暗里便已经遇上了不少事情。而如今这情形,我只怕日后……。”
“你常明侯今日便带我来此处,便是告诉我。这小舟只坐上一次便罢了;日后可难有机会陪我四处游玩了,是么?”碧落打断了他的话,笑道。
“是。”乔瑜将碧落至怀里扶起,目视着碧落,柔声道,“碧落,还有一件事情,我今日也一并要告诉你。”
碧落笑了笑,又将自己靠在了他怀里,心中忐忑难安,只轻轻地说:“你是要同我说那曲中之人么?”
他低头看碧落,碧落也正凝目望着他。乔瑜微一踌躇:“曲中之人……不错,这多年来我心中一直记挂她,想要寻她,无时或忘。”
碧落心中叹气,婉声说道:“可我记得,你说世上并无曲中之人。”
“后来我晓得她的身份,才知道我此生都不可能寻到她了。”乔瑜反问,“碧落,你可想知道她是谁么?”
“我……”碧落抬起头,一个“想”字几乎脱口而出。可“我”字匍一出口,心中竟勇气全无。她只黯然摇了摇头,口不对心:“我实在不想教自己不开心。不知道还好些,不然见到你处处对那人念念不忘,岂不是自寻烦恼?”
“她不过是一个苦候穆天子不至的痴人罢了。”乔瑜叹息,“碧落,我从前几番犹豫,也正是在此……”
碧落愕然抬起头,望着乔瑜。乔瑜回视碧落:“你说你来曲靖是为了寻我,可这短短半年,你在?轮萆降烙鱿眨?钟錾嫌腥诵写糖?跤敫富剩??灰?的侨赵谏焦饶慵负醵?诵悦艺獬c骱罡?湫。?梢院蟮氖露硕喜换嵘佟d懔粼谇?福?抑慌伦约阂嗳缯庖ブ械哪绿熳右话悖?缤砗?嗔四悖?毫四悖?心闵诵摹!?p> 碧落倏地松了口气,秀眉一展,梨涡浅笑:“你又不做那什么天子,怎么同他一样。我只当你要同我说你此生都忘不了那个人呢……”
乔瑜一怔,轻笑了两声:“我从前确实是曾怕自己无法一心待你,又怕朝中之事会牵连到你,左右都叫你为难。可你这样苦苦寻我,我又岂能不知个中滋味?我实在……避无可避。”
“若你忘不了她,我总会等着你,”碧落咬着唇,沉吟着,“可你可否应承我,终有一日你心里只会唯有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