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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中,没有人敢开口,大家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们全都选择了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时间如同凝固一般,黑压压的乌云遮蔽着天空,亦是显得整个永安宫阴沉而恐怖。半空中突然响起了炸雷声,急促而巨大的雨点拼命的击打着屋脊房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永安宫年久失修,雨势很大,有些地方开始慢慢地渗进了雨水。雨滴顺着大殿中的石柱滑落,石柱上斑驳的朱漆,被雨水淋湿以后,颜色显得更加深沉。
姜颐望着那顺着石柱滑落的水滴,抬手缓缓的拭去了眼角处挂着的泪珠。姜颐没有说话,却是绕过面前的董卓,慢慢走到何太后的身边。
她在何太后的面前站定,一双眼睛虽然通红,却看不见泪滴。何太后看着这样的姜颐,心中有着太多太多的情绪,可是……她再也没有时间开口了。
她很清楚的知道,属于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九年前就该结束的生命,上天却意外地又多给了她九年的时间。
九年……
真的是一个很漫长的年岁呢!
这九年,她过得真的好辛苦。
曾经情深意浓的夫君,成了视而不见的陌路人;曾经对她信任无比的亲生女儿,也将她视作洪水猛兽;好不容易为自己的儿子争来了天下,不过转眼间,所有繁华却已灰飞烟灭。
她执着的一生,到头来,其实什么都没有得到。
心里的情绪太过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悲伤还是快乐。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她想要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得到,却把自己原本所拥有的都输掉了,这是属于她的悲哀;可是,在她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她却可以看见最心爱的女儿放下了对她所有的心结,甚至为她掉了眼泪,放下了自尊。心里,还是快乐的。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不会再嫉妒了,也不会再恨了。再也不会花那么多时间在那些无谓的事情上了,她会好好珍惜她所真正拥有的,好好地过着每一天的生活。
可是,如果……只能是如果。
她幡然醒悟的太晚,上天已经不会再给她时间了。
何太后垂下眼睛,不敢让人看见她此刻最真实的感情。然后,,她慢慢的抬起头,对着面前咬紧牙关的姜颐,一字一句道:“我不许你求他。”
她的声音是一种命令,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她望着姜颐,以皇太后尊贵的身份命令道。
属于她的自尊,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对着这样的乱成贼子卑躬屈膝。
姜颐望着何太后,眸色深深,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许久,她轻轻开口,声音竟然一片沙哑,她说:“我不会让你喝下那杯毒酒的。”
声音虽然不大,却是带着她特有的坚持与倔强。
何太后望着姜颐,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的温暖,她望着姜颐,缓缓地伸出手。
掌心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夹着暴戾的掌风,狠狠的掴在了姜颐细致如玉的脸庞上。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永安宫。姜颐愣住了,董卓愣住了,刘协愣住了,满屋的大臣与士兵愣住了。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他们不敢相信的望着姜颐脸上浮起的深刻掌印,还有何太后依旧高高扬起的手掌。
这一巴掌,远远没有当初董卓的那一记耳光重,可是,她的心,却如同被撕裂般撕心裂肺的痛了起来。
不敢看她脸上的掌印,何太后转过脸,道:“你若是跪下了,不用他的毒酒,我便立刻撞死在这永安宫。”
姜颐的手慢慢的抚上自己的脸,手掌慢慢的缩成了拳,她抓着自己的脸,似乎恨不得将它连皮带肉一起扯下。
她的心好痛,痛到没有办法呼吸。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
她的心就像是被无数匹脱缰的野马四处拉扯着,分裂成无数块的碎片。每一片都带着殷红的血,每一片都带着沉入骨髓的痛。
“啊……”从胸腔中迸发出最绝望的呐喊,她撕心裂肺的尖叫着,恨不能将自己心中所有的痛苦全部都叫出来。长发随着她扬起的脸,在空中疯狂的漂浮着,缠绵着。
嘴角有着一条蜿蜒的血迹,从眼角滑落的泪,混着那血,氤氲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水。
这样泪如雨下的姜颐,却美到极致。
她的心真的好痛,连呼吸都牵扯着心中的伤口,每一次喘气,她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被一块一块的剜掉。
长不出新肉的心房,体无完肤。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甚至在怀疑眼前的姜颐公主,是不是被逼疯了的时候,她激动的情绪,却慢慢地平复下来了。她抬手,将自己嘴角的血迹抹去,静静的望着何太后。
那一刻的时间,流走的似乎格外的慢。她就这样无声的望着自己的母亲,硬是将一瞬印刻成了沧海桑田。
“母后。”晶莹的泪珠顺着如同画笔细致勾勒出来的眼睫处缓缓坠落,她的面上没有一点儿的情绪,只是眼里的泪珠,怎么样也止不住。
心中的万语千言,哽咽在嗓间,从嘴中唤出来的,只有悲戚的一个称呼。
那些泪珠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滚滚不断的砸在她素白的脸上,不过片刻,干净清白的脸上,已是一片潮湿。
她泪如雨下,何太后望着她,心里,又何尝不是心如刀割?
“姜颐。”何太后望着她,却是唤了她的封号。她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望向对面的何太后。
“你不是小孩子了。”何太后的手轻轻的抚上姜颐的头顶,“你是刘家的女儿,是大汉的公主。”她的手掌慢慢向下移,当触碰到她面上那浮肿的掌印的时候,一双手竟在不住的颤抖。
“答应母后,以后不管多艰难,都不要哭了。”她的手指温柔的为她拭去眼角和面上的泪珠,“我的女儿,一定是要快乐的。”她这样说着,自己却先红了眼眶。
在泪珠挣脱眼眶之前,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端起那杯艳红色的毒酒。没有什么犹豫的,她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烈酒顺着喉管流进身体里,她感觉到一种几乎将身体撕裂的痛苦在自己的身体里奔腾,喉间一股热流,一大口鲜红的液体猛地从她的口中涌出。她的力气好像在一点一点的流失,脑中一片眩晕,地转天旋间,酒樽从自己的手中滑落,坠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她闭上眼,感觉到自己也在慢慢地坠落。身体似乎变得不可思议的轻盈,她感觉自己好像在云端漂浮着一般,她睁开眼,想要看看自己是否已经去了那个传说的世界,可是入眼的,却是泣数行下的姜颐。
用尽最后的力气,她拉着姜颐的手,附在她的耳边,说出了最后一句叮嘱……
姜颐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她不敢相信的望着面前气若游丝的母后,只见何太后一眼坚持的望着她,终是含泪点了点头,带着不可撼动的决绝。
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以后,她紧握着姜颐的手,也是慢慢的松开了。
一双妖娆而美丽的眼睛,终是彻底的闭上了。
口中溢出的鲜血,将何太后姣好的容颜染得模糊,姜颐呆呆的坐在冰冷的地上,麻木般的抬起手,一点一点的用衣袖蹭着何太后脸上的血迹。
母后那么美,她怎么可以让她这样狼狈的离开?
可是,她越用力,何太后脸上的血污便扩的越大……
姜颐猛地停住手,看着何太后面目全非的一张脸,原本奔腾的泪水却是突然的停住了,她停下手,将何太后平放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就这样直直的指着面前若无其事,乐得自在的董卓,两只眼睛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她望着他,将自己手上沾着的血递到他的面前,“看到了吗?这是我母后的血,这是我母后的血,这是我母后的血啊……”
她的声音,颤如断弦,又似泣血。
她手上的血,艳的妖娆,红的刺目……
董卓望着她,却是缓缓的笑了,他毫不在意的望了一眼那双放在他面前的手,言语无恙的说道:“同样的酒,我也给你的宝贝弟弟准备了一份。”
他轻描淡写的说出那样残忍的话来,好像人命在他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全场安静的如同时间静止,大家都不做声,只是定定的望着场中央的董卓和姜颐。
“哈哈哈……”姜颐却是突然大声的笑起来,她笑得太开心了,连眼泪都笑出来了,那些晶白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带着冰凉的温度黏在脸上,很不舒服的感觉。
姜颐就用那双满是何太后鲜血的手,狠狠地擦着自己脸上的泪珠。她不哭,她不哭,她不会再哭了……
一张素白干净的脸变得狰狞而恐怖,就连望一眼,都让人感觉到莫名的瘆人,可是姜颐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一样,她望着董卓,一字一顿的开口,“我不会让辩儿,死在你的手上。”
黑曜石一般晶莹的黑瞳,透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她的两只眼睛就像是两把锋利的冰刀一般,被她望上一眼,似乎都有一种被剜骨的疼痛。
她的眼光太过锋芒,即使是董卓,面对着这样的眼神,也不自觉的感到一股寒意。压制住心里的不舒服,他轻蔑的嗤笑道:“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他的眼光转向地上早已冰冷的何太后,有些得意的望向姜颐。
姜颐不做声,只是深深的望了一眼何太后,“我拦不住你,也不会让弟弟死在你的手里!”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似乎有一种想要将天地淹没的气势。
一把推开永安宫的殿门,滂沱的大雨立刻溅了她一身的水雾,姜颐没有说话,只是一头扎进了那一片雨帘中。
烟雨朦胧,似乎什么都看不见,姜颐就这样,慢慢的游离在这座冰凉的宫墙。
身后,董卓撑着油纸大伞,带着众大臣们紧跟着她。
雨声喧哗,姜颐抬起脸,静静的望着这看不清晰的世界。
雨珠溅进眼里,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