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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望着曹操，忽地嘴角处勾起一个冷冽而残酷的笑意，看的姜颐心口猛地一颤。他对身边的下属使了一个眼色。那暗卫得到命令，上前一步，朝着曹操的方向扔过去一个东西。
曹操伸手接过，是个小巧的瓶子。
原本冷厉的眸光骤然阴沉，他紧紧握着那瓶子，手中的力气，几乎能将那瓶子捏得粉碎。
“你若喝了这瓶中的毒药，我便放了她。”男子缓缓开口，眸中含着笑意，可是那笑容，竟比三九寒天里的冰雪还让人感觉到凉意。
冰凉刺骨的感觉，让姜颐的心不自觉的揪成一团。
寒意在全身流走，姜颐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骤然凝固，就连四肢百骸，都是被寒意侵袭。
她动也不能动，只是睁大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曹操。
又是毒药吗？为何总要这样逼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上天要这样对她？为什么总是要她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为她而死？
不可以……
曹操不说话，只是望着姜颐，深邃如海的眼神中，带着一抹姜颐看不清的情绪。
一眼万年，他只想把她的容颜清晰的印在脑海里。
若是今日我真的难逃此劫，轮回的时候，我不会饮下孟婆汤。
琳儿，来生，我也会找到你，到那个时候，希望你望着我的眼神，不要再那么冷漠。
“曹大人，你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说着，他手下再一度用力，咽喉被人紧紧扼住，姜颐的呼吸再一次变得困难。
手指一动，曹操拨开瓶塞，再抬眼的时候，视线再也没有挪开半寸。他望着姜颐，遥遥相对的几步，却是无法靠近。
姜颐也在望着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喝下了那毒水。
明明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可是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对于姜颐来说，却是最最缓慢的。
心头，只觉得一阵抽痛，她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这残忍的一幕。可是她的眼睛却是睁得浑圆，连他最模糊的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放过。
那瓶子缓缓的从曹操手中坠落，摔在尘埃中，不留一滴。
姜颐以为自己会嘶声尖叫，以为自己会拼命的阻止他去喝下那瓶毒水，可是她却是没有这样做。从头至尾，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沉静的喝下毒水，他的眼神片刻未离她的身影，眼中的眷恋与执着，不言不语中却是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姜颐被困在这网中，心身皆是无处可逃。
他眼中一片沉静，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这就意味着，这个向来寡薄的男子，心甘情愿为她而死。
曹操……
眼中一片温热，姜颐缓缓的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睫毛上猛地坠落，湮灭在看不见的尘埃中。
曹操清楚的看见她的泪。
这是，为他而落的泪。
当初在未央殿，她在吕布怀中哭得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而今，她也终于为他落了泪。
她肯为他落泪，他为她而死，又有什么好不甘心呢？
心口猛地一痛，曹操膝盖处一软，单膝跪倒在尘埃中，一股腥甜之气猛地涌了上来，纵使拼尽全力压制，却是无用。
一大口鲜血自口中喷了出来，将他面前的黄沙也染成了一片殷红。
那样骄傲的人，单膝跪在地上，可即使是最卑微的姿势，他的脊背依旧挺得僵直，丝毫不见任何颓然。
他是最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也是情深如痴的男儿……
姜颐的眼光定格在他的身上，琉璃般的瞳仁，专注而认真的凝视着他不羁桀骜的容颜，再也挪不开分毫。
一直以来，都是他一直在凝望着她的身影，而这一刻，她亦将他烙印在最深的心底，成了一道永生的刻印。
就算是死了又怎样？曹操，你若是不在人世，下一刻，我便陪着你共赴黄泉。
毒液在五脏六腑中来回游走翻滚，曹操感觉自己的胸腔内如同被烈火烧烤一般，寸寸皆是噬骨般的疼痛。他勉力压制住自己胸口那翻涌而上的气血，聚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直起身子。
视线有些模糊，连带着天地都有些摇晃，曹操的身形有些不稳，他踉跄了几步，终于站直了身子。
即使身中剧毒，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眸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刀刃，直直的射向那挟持着姜颐的男人。
“放了她。”因为中了毒的缘故，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低沉，好像这最普通的一句话，都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姜颐望着数步之外的男子，一颗早已千锤百炼坚如铁石的心，却是第一次，为他疼到无以复加。
她总是猜不透曹操心中所想，他的城府太深，深不可测的那颗心，让姜颐从来不敢去窥探，去猜测。可是这一刻，在这可能是生命中最后的一瞬间，他终于将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
姜颐缓缓闭上眼，一直困在身后的手用力一挣，那绑着她的绳索终于断开。
男子邪邪一笑，玩弄着自己手上的长剑，“你知不知道你昨夜杀的人，是谁？”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曹操的眸光顿时一冷。
见曹操不说话，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夹杂着几分冰天雪地的味道。指尖划过锋利的剑刃，指腹被划开一道细长的伤痕，鲜血溢了出来。可是他却是丝毫感觉都没有，只是微笑着望着曹操，“他是我弟弟。”
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恨意。
姜颐终于明了，为何他对曹操的恨意那样深刻。缓缓的垂下眼眸，双手蓦然成拳，细白的掌心早已是一片血迹斑斑。
“所以，你去死吧！”他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寒光，危险气息席卷而来。虽说主上有命令，不得害了曹操的性命，不过……
他要报仇……
他提剑的姿势定格在原处，瞳眸蓦地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贯胸而过的匕首。
他怔怔的转过头，愣愣的看着满脸苍白的姜颐。一口鲜血自喉间涌起，直直的喷在姜颐的脸上。将姜颐原本明丽的容颜染得触目惊心。
温热的血液在脸上寸寸滑落，被模糊的容颜下，苍白如雪。
他轰然倒地，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到死都无法相信，这个看起来不堪柔弱的女子，为何能痛下杀手？
这一幕的冲击力真的太强，所有人的防备都放在了曹操身上，从来没有想过，被反绑着的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女子，竟会杀了他们的首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饶是曹操，也是大为惊骇。
姜颐的脸上都是斑驳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骇人，她的瞳眸又是格外的漆黑，定定的望着曹操，就像是黑夜中最耀眼的星星。
突然的，一道寒光闪过，那些暗卫很快便是反应过来，个个提剑刺向姜颐，眼中一片仇恨的狠意。姜颐抬起头，看着头上那一把把冰凉冷冽的剑锋，眼中无悲无喜，空无一物。
也许死亡，对她而言，真的是最好的出路了！
“砰”的一声脆响，是剑刃被折断的声音，然后便是躯体倒地的闷响声。姜颐的眼光轻动，俯头看着那一个个已经没了气息的暗卫。
他们的喉间都有一道细长的伤痕，直接割断喉管，一剑毙命，快、准、狠！
曹操立在姜颐身前，他背对着姜颐，所以她没能看见他的表情。
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曹操飞身而起，飞快的抽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封喉。
他全身已经被剧毒所控，在那样危急的时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何而来的力气，只是要保护她的念头那样强烈，强烈到就连死亡，都奈何不了他。
就算是死，他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这是他曾经许下的承诺，就算是用生命去践行，他也在所不惜。
高大的身影委然倒地，曹操的长剑支于地上，这才勉强撑住自己已经筋疲力尽的身体。一袭娉婷的身影自身后转到身前，她缓缓蹲下，满脸血迹的容颜与他面对面。
四目相对，却是未有只字片语。
姜颐伸出自己早已血肉模糊的手掌，纤细的手指轻轻的划过曹操的嘴角，为他拭去嘴角蜿蜒的血迹。
血迹被她擦干净，可是姜颐眼中的晶莹，却是铺天盖地而来，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干涸，可是当看到曹操满脸死灰的模样时，那些泪水便不由的拼命涌出。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曹操而哭，会为这个她以为自己深深怨恨着的人而哭。
可是人生，又怎么能被预料的到？
她没想到自己会为曹操而落泪，又何曾想得到，曹操会为她而死？
那样心甘情愿，且毫不犹豫的为她赴死？
有的时候，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说的太过笃定。
手指一根根松开，曹操慢慢的舍弃了他一直随身携带的佩剑，修长的手指轻轻覆上姜颐的脸，一寸一寸，细细的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迹和奔腾而出的泪水。
他的眼中早已模糊一片，可是他还是拼命的睁大眼睛，想要再看清楚她的容颜。
如果注定今日要死，那么在死之前，他还要记得她最美丽的模样。
终于，他擦去了姜颐脸上的血迹，端丽绝伦的容颜，可让天地日月为之黯然失色。这张脸，当真是看尽一生，都不会觉得厌倦。可是上苍，没有给他这个机会……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