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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烦人的祝渊又送花来了,雪雁叹了口气,唤燕儿去拿衣裳给她欢,自个坐在床边发呆。祝渊的身份太过复杂了,雪雁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可是如今要是撕破脸了不理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雪雁的直觉告诉她,不能与祝渊硬碰硬,一定得软着来,从祝渊能在和尚庙里忍这么长时间看,他绝对是个腹黑型的。雪雁不过是个女子,在这社会里完全没有什么地位,以雪雁的能力,是不能与祝渊抗衡的。
才想到这儿,外头一片嘻嘻哈哈的声音,好像是有人进了院子。雪雁隔着窗张望,原来是湘云和探春走了进来。雪雁在屋里笑问道:“你二人不喝酒刷拳,跑这儿来过什么?”
湘云闻言朝雪雁的屋里看了过来,回头笑着拉了探春就过来了,一进屋见雪雁还穿着中衣,笑嘻嘻的说道:“姐姐起来了?我们俩正要来拉姐姐过去呢。”
燕儿赶紧给雪雁换了衣裳,探春在一旁问道:“我听说姐姐把金钏送到广州去了?”
雪雁一愣,看向她,见她眼神清澈,松了口气:“是的,我哥哥常年在外没人照顾,他只有一小厮,我怕那小厮不懂伺候人,就向二嫂子要了金钏过来。”
探春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是个好命的,只是她临走时害的我哥哥白被打了一顿。倒是气得我母亲好几日睡不着觉。”
雪雁闻言轻笑了一声,反问道:“她怎么就害得你哥哥白被打了一顿?你母亲亲口告诉我,说撵了她出去是因为她摔了镯子还顶撞主子,又怎么关你哥哥的事儿了?再说,我也听说了,你哥哥被打,是因为与那忠亲王府的琪官有暧昧,被人找了来。”
探春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是她母亲先骗的人。这会子要是说那是骗人的,岂不是自掌耳光,只得笑笑掩饰了过去,再不提这事儿。只不过她回去后。将这话学给了王夫人听,王夫人这才后悔,之前因要面子,不曾对雪雁说过实话。结果雪雁不知其中道理,把金钏要了过去,真是白便宜了金钏。
这事儿就算这么压了过去,金钏也暂时没人提起了。只说到了重阳节这日,黛玉湘云和雪雁三人,早起先给孟茶芳请了安,又一齐往贾府去了。
到送礼的时候。黛玉的抹额果然很受贾母的喜欢,而湘云送的是一件白狐狸毛的褂子,贾母也乐得合不拢嘴。
只不过雪雁的炕屏一拿上来,就有些素净了,她挑的暗纹云罗锦是白色的。上头只以金线绣了首诗,并无其他装饰,因而看起来很是寒酸。
贾母脸上僵了一僵,不过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就叫人抬下去。口中也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有心了”,三春见状怕雪雁不好受。赶紧上来打圆场,又夸那首诗用的很好。
贾母轻轻哼了一声,声音虽小,但在场的人俱能听见,又闻贾母说道:“我一把老骨头了,不过是活一日算一日罢。能吃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也不过就这么几年。我也不想长命百岁,没得让人讨嫌。”
雪雁听了这话倒没什么,只是黛玉湘云听完,脸上皆变了色。这是贾母在暗示,不喜欢雪雁绣的《食粥》。其实雪雁本就是一番好意,可却被贾母这样扭曲意思,实在是有些过分。
但雪雁本人都不言语,其他人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雪雁的炕屏眼见着就被人抬了下去,才出了屋子,就听得屋外有人笑道:“宝二爷来了。”
结果等了半天不见宝玉进来,又听得屋外闹哄哄的不知说些什么。贾母知道宝玉在外头,心情也好了起来,忙问:“怎么还不请进来,外头太阳大着,莫让他晒了太阳。”
听见贾母问话,宝玉这才进了屋,抢上来给贾母请了安,又一头扑进贾母怀里撒娇,贾母笑着跟宝玉粘糊了一会,突然听宝玉说道:“方才外头见到一炕屏,好一件流光四溢的宝贝。我原只当是宫里送来的东西,站在那看了好半天,没想到竟是林大姐姐送来的。好姐姐,这东西你哪里寻来的,也送我一件可好?”
雪雁呷了口茶,不紧不慢也不吱声,贾母面上颇有些不好看了,嗔怪宝玉道:“哪里是什么宝贝,不过是一件白色的炕屏,拿金线织了首诗罢了。你哪里看出流光四溢来的,莫要空口白牙的胡说。”
黛玉逮着机会,轻笑了一声,以看似玩笑,实则讽刺的语气道:“老太太想来是误会了,这暗纹云罗锦,比云锦还金贵不少。是苏州有名的‘天一坊’独创的,偏偏这锦在屋里看着不出彩,只有在有光的地方,暗纹处才会随着光线显现出来。”
贾母笑着问道:“既是这么出彩,我怎么不曾听过,想来我也活了一把年纪了,什么样的料子我没见过?玉儿莫要被人几句话就哄骗了过去,这世上会说嘴的人多着呢。”
黛玉此时对贾母已再无好感,她明白贾母是瞧不起雪雁的身份,所以对雪雁的东西也不重视,可雪雁是母亲干女儿的身份,她相信贾母早就知道了。既是早就知道了,还对雪雁这般轻视,实在是没把母亲放在眼里。
雪雁把茶碗放在小几上,轻轻的嘎达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大家都扭头看向她,她这才慢慢说道:“要说这以前的料子,自然是没有老太太不知道的。只是这暗纹云罗锦,是天一坊去岁才制出来的,成品不过三匹,皆是白色。两匹最大的,头里太后生辰,干爹拿去做了贺礼进献给了太后。只剩了一匹小的,我便借花献佛做了炕屏给老太太。既然老太太不甚喜欢,自然是我的过错。”
贾母闻言好似抓到痛脚似的,颇为不满的对雪雁道:“既是这样的东西,怎么我没听说过,再说这样的东西,怎么不给了玉儿,倒偏给了你。”
孟茶芳隔壁耳房都快听不下去了,朝王夫人告了声失礼,就走到了堂屋,笑吟吟的对贾母说:“哟,老太太莫恼了,小辈不懂说话,是她们的不是。老太太要是不喜欢,我们再换一件给老太太就是。不过箐丫头倒不曾说谎,这暗纹云罗锦本就不是我们老爷的,是箐丫头的哥哥送过来的,本是想留给箐丫头做衣裳,但箐丫头素来低调,将两匹最大的送了我们老爷,并非我们林家的东西,而是箐丫头的私产。”
接着孟茶芳不等贾母回答,又回头对门口守着的小丫鬟说:“快去叫人抬了出来,莫收进库里去了,免得老太太看了恼火。”接着她又扭头对雪雁嗔怪道:“你这丫头,我早叫你送那套东海珍珠的头面,你不听我的。如今巴巴的送了这炕屏来,没得惹老太太不高兴。早先教你那些道理你都不曾听进去,如今闹了笑话,岂不是自己没脸?”
雪雁忙站起来朝孟茶芳行礼道歉,又转身对贾母行礼道歉,口中道:“还请老太太勿怪,我不过是个丫鬟出身,没什么见识,还请老太太莫跟我计较。”
贾母听着这母女二人一唱一和的,差点没气昏过去。若真是像孟茶芳说的那样,岂不是在说她连一个丫鬟的见识都不如,自己活了一把年纪,到头来还被一丫鬟笑话,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耻辱。
贾母正想发作,就见外头有人抬了一架流光四溢的炕屏进来,炕屏上闪着七彩的光芒,进了屋来过了一会,那光芒就渐渐消了下去,仍变回一副白色的炕屏。
贾母心中大惊,原来宝玉说的都是真的,这炕屏真的另有蹊跷,她只恨自己说话太快太绝,断了后路,这样一张炕屏,不说价值连城,至少放到外头,也绝对没有第二张了。
屋里的人都见着这付光景,全都啧啧称奇,惜春笑问道:“好姐姐,方才怎么不见这炕屏发光?这里头是什么东西,这么稀奇?”
雪雁掩嘴笑了,缓缓说道:“方才因要送礼,外头盖了绸布,这炕屏未曾见过光,所以不曾显露出来。这一匹暗纹云罗锦,别看只是薄薄的一片,实则里头有十层。每一层都是由染了色的云蚕丝交织而成,怎么织,织出来是什么花样,都有讲究。最大的那两匹,一匹是百瓣金莲观音图,一匹是松鹤延年寿星图。因适合献给太后,我便给了干爹。这一匹小一点的,里头的花样是百子千孙图,我想着应景便给老太太送了来,却没想到……”
雪雁这话说的越说越委屈,到最后连话都没说完,看上去一付想哭了的样子。黛玉忙起身过来安慰她,实则悄悄在她耳边说道:“这东西咱拿回去吧,没得送了让人白糟蹋。”
雪雁肠子都快扭在一起了,可又不敢当众笑场,只偷偷回了黛玉一句“别闹”,就扭过头去,低着头不语。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