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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扶风惊得坐起身来。
哭声是从孟澄玉那传来的,呜呜咽咽的,听着十分凄惨,口里乌啦啦念念有词。
沈扶风听不清孟澄玉说的是什么。
借着月光,沈扶风看清孟澄玉是在闭着眼哭泣,心知她是被梦魇住了。
她犹豫了下,走了过去。
沈扶风轻轻的唤了一声:“孟姐姐……”不想孟澄玉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瞪着两只眼睛,声音又快又尖锐:“老爷!老爷!求求你,别打我弟弟!求求你,别打我弟弟!啊,本石……本石,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阿姐……我是阿姐啊……老爷,你收手吧!本石会死的!老爷……我听话,我保证听话……”
沈扶风被孟澄玉吓了一跳,待孟澄玉安静下来,又轻唤了声:“姐姐……”
不想,孟澄玉又猛地倒了下去,闭着眼,眼睛里却涌出好多好多的泪水来,口却半开着,喃喃有词。
沈扶风又靠近了些,方听清孟澄玉口里喊得是:“娘,娘……你醒醒,你醒醒……嫣郎……嫣郎……别走!别走……嫣郎……”
喊嫣郎时,孟澄玉的脸红扑扑的,满脸的娇羞之色。
沈扶风想到在马车里时,孟澄玉感叹的那句“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那个嫣郎该是孟澄玉的萧郎吧?
孟澄玉脸上的潮红之色渐渐褪去,呼吸也渐渐转为平稳。
沈扶风看了一会儿,松了一口气,又替孟澄玉将踢落在一边的薄被往上拉了拉,掖了掖被角后,方打个呵欠爬上了床。
临睡时,沈扶风脑海里忽然闪过初见孟澄玉时,她语笑嫣然的冲自己介绍说她爹是当地地主,家中有一兄一弟,兄已娶妻生子,弟还在襁褓之中。
本石又是谁?听睡梦里的喊叫,那应是孟澄玉的亲弟弟没错。
澄玉,本石……
本石准不会是襁褓里的婴儿,那老爷是谁?总不会对着一个婴儿狠打……
带着疑惑,沈扶风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个响晴天。
破晓时分,天已大亮,沈扶风昨夜临睡时穿了长衣长裤,又蒙上了一层被子,醒来时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她是被热醒的。
屋子里闷热的厉害。
沈扶风掀开被子起身,打开了窗户,亮光一下子涌进屋子里,忽然而至的强光让她不禁捂住了眼睛。
孟澄玉也被刺的睁开眼来,坐起身子,嘟哝一声:“什么时辰了……”
沈扶风随口答道:“刚破晓……”又道,“没想到日头已经这么毒了,扰了你睡觉了……”
孟澄玉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也起身穿起衣服:“没事,这个点,也该起来了……林公公昨日交代今个要早起,说是趁着好天出发……”
孟澄玉说这话时,沈扶风已经转过身子倒了一杯凉白开润喉。因此没有注意到孟澄玉适才提及林公公时脸上的古怪之色。
两人刚收拾好床铺,就有着艾绿色衣衫的小姑娘提着热水而来。
两个着艾绿色衣衫的小姑娘中有一个就是昨天沈扶风见过的春燕。
春燕进屋就抬头寻找孟澄玉,待见孟澄玉顶着两个红红的眼睛,不由低下头去,唇角荡起一个上扬的弧度。
春燕招呼另一名小姑娘:“秋霜,你去浑冷热水,我去收拾净房。”
那名叫秋霜的小姑娘就答应了一声去了。
孟澄玉因眼睛红的缘故,今日脾性收敛很多,看见春燕也只是哼了一声就背过身去。
趁孟澄玉不注意,春燕拣个空子逮住沈扶风问话。
“昨晚上怎么了,她怎么眼红红的。”
沈扶风看了一眼春燕,搪塞道:“我一觉睡到天亮……怕是想家了,熬了眼……不妨事……”
春燕不再说什么。
待与那名叫秋霜的小姑娘干完了活计,就一齐提着东西去了。
沈扶风望着春燕的背影,若有所思。
孟澄玉照着玻璃镜子,声音沮丧:“顶着两只肿的跟桃子的眼睛,这怎么能见得了人……”因想起适才春燕盯着她看的目光,不由恨得牙齿痒痒,“可恶,竟被那个该死的燕子瞧见了……”
沈扶风拿面巾浸湿了热水又用力拧拧,递给孟澄玉:“多敷会,就消肿了……”
孟澄玉一愣,讪讪的将毛巾接了过去,敷在脸上,解释道:“我认床,夜里翻来覆去就睡不着……”
沈扶风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就听孟澄玉又声音讨好的道:“我有一个方子……对你保准有效……”
沈扶风侧了侧头:“什么方子?”
就见孟澄玉比划着自己的胸乳处:“这里能长大的方子……”
又来了……
沈扶风感到又可笑又无奈。
孟澄玉急了:“你别不信,真的有用……我去年还跟你似得,就用了一年就现在这样了……真的有效,你用用就知道了……”
沈扶风又拧了个热帕子递给孟澄玉。
孟澄玉匆匆道了一声谢,又证明似得说道:“真的,我记得方子里有淫羊藿……鹿鞭草……菟丝子……葛根……嗯,具体我得想想……你别不当回事……”
……
一时,两人洗漱好,携了包袱坐到园子里的凉亭内。
孟澄玉因拿热水敷了好大一会儿眼睛,又上了粉,眼下看不出她眼睛是哭过的……
日头毒辣的很,有小公公告知,说是还有些东西没有收拾妥当,要待会出发。
沈扶风与孟澄玉坐在凉亭内,依旧觉得脸烤的慌。
孟澄玉摘了两片芭蕉,给了沈扶风一个她自个留一个,俩人坐在凉亭内扇着风,犹觉得热。
“怎么没有看到和姑娘还有杭家姐妹?”
沈扶风闻言,也抬头在人群里搜了搜,也没瞧见。她想起李氏说过的,和光洛与杭鸣华她们进京是为了皇子选妃事宜,心想,或许已经岔开路了吧……
人群里,杨爱姐冲沈扶风招手。
沈扶风向孟澄玉说了声,就下了凉亭。
杨爱姐看见沈扶风很高兴的样子,伸出手来想挽住沈扶风的胳膊,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沈扶风指了指一旁的道:“走,我们寻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俩人上了一条野草丛生的甬道,又绕到假山背后,瞧清实了四周无人就说上了悄悄话。
“我们住的屋子与你们那个杭姑娘没离多远……昨晚后半夜,我们中有人听到什么东西摔破的声音还有哭声……你猜,今早上我们里头就有人看到杭家姐妹里头那个妹妹的,好像叫什么观华的,额头上包着一块布……都在私下里传,说她怕是要破相了……”
杭观华……
庶出,尤其是婢生子,命运大多数都不好!沈扶风心内感叹。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主要是杨爱姐说,沈扶风听。杨爱姐的话题主要围绕着住的屋子有多大,屋里都有什么人,都什么样,晚上盖得被子什么样,晚饭吃的什么,早饭吃的什么……
零零碎碎,显得有些啰嗦,但也很温暖。
眼看着不早了,沈扶风犹豫了下,脸色慎重的问杨爱姐:“你知道离我们不远处有个屋子闹鬼吗?”
杨爱姐身子明显哆嗦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那你千万别出去,听着真可怕。”爱姐说道,又问沈扶风,“你从哪里听来的?”
沈扶风心下明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叮嘱杨爱姐离春燕远点。爱姐思想单纯,为人朴实,若是和不纯善之人交往,怕会有危险,还是避而远之的好。
杨爱姐听了,脸上写满了不明白。
沈扶风也不准备多解释:“反正,你信我就是!你总得安安全全的,她……有点危险……”
杨爱姐似是而非的点点头,似深思熟虑了一阵,终答应下来:“反正,你比我聪明,认识字多,庄子上的人对辛大哥说话都是热脸贴着冷屁股,就你不同,辛大哥那么有学问的人都看重你,你比我强。我听你的,不得罪她,也不多理她!”
杨爱姐口里的辛大哥其实就是辛愿。
辛愿今年十八岁,不知何故,并未娶妻,有媒人上门,连门都进不了辛家。后来,沈氏干脆放了话,讲辛愿是她的准孙女婿。
更是无媒人上辛家门了。
按说,辛愿比沈扶风大很多,但有着两世记忆的沈扶风虽然对着外人的面称呼辛愿为辛大哥,但私下里还是会喊一声辛愿。
“昨个,我看见辛大哥了……他站在玉溪峰上,一袭长袍,跟个神仙一般……”杨爱姐悠悠的低声道,又羡慕的望了一眼沈扶风,转而道,“我觉得辛大哥是为了看你……”
什么?
不容沈扶风多说,远处传来吆喝声。
车马整顿好,这是又要出发了……
两人只好匆匆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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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五天,都是大晴天,气温快速升了上去,白日里的日头毒辣辣的……只有夜晚,才有些燥热的风吹来……
已经有人陆续中了暑。这批赶赴京城的队伍怨声载道,骂天热,骂上头不体恤实情。
林公公却执意要抓紧时间赶路,直到第七天头上,正午的时候连着五六匹马热的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林公公终于发话,让队伍暂停下来歇息。
这消息,自然是令集体雀跃。
沈扶风也很高兴,这几天因天热,她时常觉得头有些昏沉,脸颊也瘦了下去。听了要停下来歇息的消息,沈扶风语气轻快的冲同车的孟澄玉感叹:“这下总算好了……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人都成酸肉了……”
孟澄玉低头闻了闻自己衣服的汗酸味,嫌恶的摇摇头,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小许公公也中暑了……”
孟澄玉话刚说完,天际打了一声闷雷。
沈扶风与孟澄玉面面相觑。
沈扶风笑道:“你说错话了……打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