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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沉了下去。
房间内安静的可怕,偶尔只有烛花爆出一声低低的啪声,随即又消融在暗夜的静寂里。
“笃,笃”有些沉闷的敲门声响起,也打破了让人窒息的沉寂。
看着匆匆进门的陈三和任时年,康妍回过神来。
将桌上已经干涸的小纸条折叠好,递给了任时年。
任时年一身黑色夜行衣,眉目肃正,接过纸条塞在了身上的暗袋里。
康妍却摇头,“你看一遍,然后毁掉它,我要你见到外祖母,然后口述给她听。”
任时年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怕上面的内容万一落入他人之手,引起麻烦。
他拿出纸条来展开,快速看了一遍,然后手指一捻,手上的纸条便成了一堆碎屑。
他的武功是鹰卫里最高的,不然康妍也不会点名让他来。
“一定想办法见到外祖母,”康妍顿了顿,咬牙,“如果实在戒备太严,无法靠近,你只需要确认外祖母她们安好就行,其他的.....”这次停的时间略长了些,才开口,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其他的由我来安排。”
任时年点点头,表示明白。
福韵大长公主是他们鹰卫的一手创办者,他们这些鹰卫都是福韵大长公主训练出来的,心里最忠诚的就是福韵大长公主。
现在康妍让他去探福韵大长公主,就是死,他也会完成任务的。
任时年向康妍行了个礼,转身,一身黑衣消失在黑夜里。
康妍转向一直安静站立在旁边的陈三。
陈三会意,立刻禀道:“王爷那边已经用最快的方法传了信过去,为了安全期间,属下发了三道信鸽,同时让人快马加鞭往皇陵赶,确保万无一失。”
康妍的心略松了松。
齐宸靖那边,以他的果断勇毅必然能尽快做出应对,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在京城稳住局势,想办法找出破绽,不至于让他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
这件事情的核心说到底还是要归结于康家所进贡的鹤望兰和卖出的一品冠上。
康家所有的花草都是在麻城府的沁香园种植的,京城这边的天香苑这半年来也开始在种植,不过数量上还是及不上麻城府的多。
麻城府的天香园是李大掌柜在打理,虽然她嫁给齐宸靖后,家中的产业基本上都是交给康少凡在打理,可康妍有足够的信心,不管是李大掌柜,还是康少凡,都不是会拿毒药喂养花的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到底那些花是真的有毒,还是皇上只是演了一出戏,那些参与的人实际上并没有中毒。
康妍直觉不是后者。
众目睽睽之下,让众多大臣命妇一起演中毒的戏,太难,更何况听说当时皇上让所有太医都出动了。
不可能所有太医都是皇上的人。
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些人真的中了毒。
要验证这一点倒也不困难,康妍吩咐陈三,“找人去梳理出一份所有中毒的人员名单,还有最初请求皇上派人查验自己家中的一品冠的官员是谁?”
这份名单估计能说明一些问题,康妍想仔细从名单中推敲一二。
“还有,看能不能想办法拿到几份太医的脉案。”
如果是真的中毒,她需要知道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康妍在心里琢磨着,第三道命令随即发出,这些都是她在刚才已经想了好几遍的,“你再想办法拿到几盆在皇后宫里摆的鹤望兰,还有中毒最厉害的大臣家里摆的一品冠给我。”
“明天一早,让老王悄悄来见我。”康妍算了下胡大可能回来的时间,让老王明天一早来最为合适。
四道命令在极短的时间内一一下达。
陈三遍记边叹服。
事情发生到现在也不过是三四个时辰,王妃却能很快从慌乱中清醒过来,然后做了一系列的安排。
这些安排,个个都落实在点子上。
他现在心里也很庆幸安王先把王妃送回了京城,若是王妃此刻仍然留在皇陵,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即使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安排,却也是鞭长莫及,等王爷赶回京城主持大局,一切估计都已尘埃落定。
幸好此刻王妃在京城。
看王妃做的这些安排,兵分四路,不同的人处理不同的事情,却个个都直指问题的核心,想必这些安排下去,王妃很快能帮王爷稳住局势。
若是没有王妃主持大局,只怕在京城的这些属下群龙无首,难免慌乱,找不到方向或者顾头不顾尾,难以周全。
“幸好王妃此刻在京城。”陈三离开之前,忍不住感叹。
康妍一愣,随即脸上又升起一抹苦涩。
可以的话,她并不想算计这些,她只想守着昙哥儿,齐宸靖,他们一家人安安稳稳的生活。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因为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他们若只有自己还就罢了,现在她们有外祖母,有昙哥儿,他们若是出事,她的昙哥儿可怎么办。
所以,她输不起。
康妍闭着眼揉了揉眉心,念头又转回自己刚才分析的问题上。
如果真的中毒了,到底是花有毒,还是有人通过别的渠道下了毒?
这两者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是花有毒,那这些鹤望兰和一品冠到底是不是康家的呢?
是别人炮制了有毒的花栽赃给康家,还是康家的花被人暗地里投了毒?
康妍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些。
很多毒药和花是相生相克的,在花里投毒,分量计算不好,花很容易就死了,根本养活不了。
更何况是临时在花中投毒?
从麻城府到京城,二十多日的距离,在这二十多日里,想办法在康家所有进京的花中投毒,别说是一般的花匠,就是康妍这个养花高手,都未必做的到。
最大的可能就是早就有人在暗中炮制了一批有毒的花,想办法混进了康家的花中,或者取代了康家进贡的花。
这样的人既要懂得花的习性,善于养花,又要懂得药理。
皇上从哪儿找来这样的人?
竟然为了皇位,不惜下这样大的血本。
那么多朝中重臣的性命呢,竟然被当成了皇位争夺的棋子。
昏黄的烛光映在康妍沉寂的面容上,忽明忽灭,她的心却如外面的天气一样,渐渐的冰冷起来。
..........
天色蒙蒙亮,略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冲进齐宸靖的卧室。
齐宸靖睡的很浅,听到脚步声,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视线对上了正推门进来的孟子寒。
“京城出事了。”
孟子寒将手中刚刚从老江手里接到的纸条递了上去,想起老江刚才抱来的信鸽已经奄奄一息。
累成如此,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齐宸靖接过来,看了一遍,脸色迅速的沉了下来。
“速召老江等人前来议事。”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都坐在了齐宸靖的书房内。
“禁卫军快马加鞭的话,今晚半夜应该就能到皇陵。”老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禁卫军赶路的速度。
“王爷不能和禁卫军去京城。”一向少言的老刘则直接了当的说道。
“没错,”老王附和,“若是跟着禁卫军,只怕在路上就有可能让王爷遭遇意外,到时候,回京禀报说王爷畏罪自裁,这件案子就定案了。”
皇上既然策划了前半段,根本就不可能只是让齐宸靖进京候审那么简单。
“即使不在路上动手,到了京城也会有层出不穷的手段......”
齐宸靖沉着脸,手指头不紧不慢的敲着桌案,着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他本来也没打算跟着禁卫军进京。
只是京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连陈家都被包围了,不知道妍儿和昙哥儿现在怎么样了。
他有些挂心康妍母子,一怕康妍暴露了身份,皇上会派人对付她,二又怕康妍听到发生这样的事情,心急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到底是一直跟着他的孟子寒了解他的心情,安慰他:“......王妃向来聪慧又沉得住气,不说别的,王爷能这么快得到消息,也是王妃派人送了来的,想来在京城,王妃也会有所安排,不会轻举妄动的。”
“王爷这是关心则乱了。”
齐宸靖哑然,猛然想起康妍在麻城府的时候,能够凭着一己之力对抗康氏家族,过继九弟,又险些斗跨杜家的事情。
确实,他是关心则乱了,竟然忘记妍儿原本就是个聪慧的人。
正在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应对的老江和老刘,猛然听到孟子寒的安慰之词,两个人先是一愣,随即又有些不自然。
王爷对王妃用情也有些过了,这个时候,不先想着脱困,反而先记挂王妃。
两人心里一时间颇有些复杂。
齐宸靖的心思却转了回来,敲了敲桌案,“本王还是要回京。”
回京?老江和老刘面色一变,难道王爷没听到他们刚才的分析吗?
老江的心思转换的快一些,他立刻反应了过来,“王爷的意思是要回京,但是却不和禁卫军一起回京?”
齐宸靖点头。
事到如今,他还是要回京城才更好行事。
在皇陵,再有心,很多事也鞭长莫及。
“只是,以什么理由回京,你们商议一下,本王的意思是一会儿就动身,在禁卫军到达皇陵之前离开。”
孟子寒,老江,老刘等人面面相觑。
孟子寒最擅长武功和练兵,这种钩心斗角的烧脑事情自来是老江的长处。
见齐宸靖最后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老江捋了捋胡须,皱着眉头思考,“理由倒是有一个,不过有些荒诞。”
齐宸靖挑眉,这方面,老江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老江眯着眼睛说了一番话。
书房内一片静默。
老江这个理由说起来确实荒诞不稽,甚至有几分赖皮的成分,但是,此刻用起来,却十分的合适。
片刻,孟子寒,老刘齐齐向老江比了个佩服的手势。
就是一直沉着脸的齐宸靖,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前几日的积雪仍未化去,路上积雪难行,王爷还是尽快上路吧。”事情定了下来,老江催促齐宸靖。
齐宸靖神色一敛,“皇陵这边就麻烦你们几位了,若是.......不要与他们硬抗。”
时间紧迫,他最多只带鹰卫走,其余的人便暂时留在皇陵,齐宸靖担心禁卫军会伤害到这些人。
“他们要的只是将本王押解回京,见不到本王,他们也不会随意伤害你们,只要你们装作听从他们就是了,只是要委屈先生你们一阵子了。”
老江,老刘两人敛容俯首施礼。
孟子寒倒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他的妻子陈可萱。
“将萱表妹安排在马将军家,此人可信得过,有事可托付与他。”齐宸靖叮嘱孟子寒。
.......
京城的禁卫军到的比老江预料的时间还晚了一些。
当一行人揣着圣旨敲响大门时,已经过了子时。
“圣旨到,请安王出来接旨!”为首的是个禁卫军骁骑都尉,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开了。
齐宸靖在皇陵的宅子本就不大,不一会儿,老江,老刘等人便出来接圣旨了。
孟子寒则在安顿好陈可萱之后就回了天台山,他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并不能在宅子里坐以待毙。
看着跪在院子里的人,骁骑都尉脸色沉了下来,“安王呢,请安王出来接旨?”
怎么到现在安王还没出来?莫非还没睡醒?
骁骑都尉有些不耐烦,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圣旨,想着这趟回去后,自己的官职估计就能动一动了,这么一想,他的心情便好了些。
“快些去叫安王起来,也不用费时间梳洗换衣了,速速接旨便是。”
反正一会就要押回京了,换不换衣裳也不是什么大事。
为首的老江神色显得有些惊慌,“哎呦,大人,这么大老晚的,莫非京城有什么急事不成?”
骁骑都尉斜睨了老江一眼。
若是齐宸靖仍然是京城里安居在王府的安王爷,老江这个安王府的属官也是有品级的,一个骁骑都尉自然不敢请看他。
不过,眼下嘛,哼,都要沦为阶下囚了,骁骑都尉自然不将老江放在眼里。
“问那么多话干什么?叫安王出来便是。”
老江的脸色有些为难,和老刘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骁骑都尉皱眉,“有什么话快说,别耽误时间。”
老江似乎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我们王爷昨日里便进京了,怎么你们没有在路上遇到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