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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眉头深锁,对于刘御史的指控虽然恼火,却并没有大加斥责。
这位刘御史是两朝御史,先皇在世时钦点的御史大人,并说要他做一辈子的御史,为人最是耿直不阿,在朝臣们中间一向以敢于直言劝谏而有几分威信。
“朕何时说过要置安王于死地了?”皇上忍着恼火,开口道,“安王犯下种种罪行,朕若不处理,不仅对不起天下百姓,更对不起先皇。”
听到皇上提起先皇,年逾花甲的刘御史热泪纵横,“臣有幸得先皇赏识,提拔微臣得以做到御史,臣每每想起先皇对臣子的种种爱惜,都心怀激动,先皇为人最是仁义慈爱,也请皇上秉承先皇的德政,重新彻查安王的案子,不要致使好人蒙冤,奸佞得意。”
皇上一派的大臣们顿时不干了。
“好你个刘大人,在朝堂上说话竟然这样放肆,你倒是说说谁是好人,谁是奸佞?”
“皇上,刘御史在朝会上出言不逊,还请皇上治他妄言的罪。”
“刘老头,你别仗着皇上给你两分体面就猖狂的不知收敛。”
大殿里说什么的都有,乱七八糟的声音吵吵嚷嚷。
刘御史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站直身子,看着面前群情激愤的大臣,据理力争,“若仅仅只是凭借一个宫女无须有的指责和几个不大不小的传言,就褫夺安王的封号,将其贬为庶民, 臣认为太过于草率了,这件事本就疑点重重,臣也知道皇上失子悲痛,但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安王有罪,皇上不妨对安王小惩大诫,若以后真的能查到安王犯罪的证据,皇上再治安王的罪也不迟啊”
他说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激动,眼角隐隐湿润起来,“先皇啊,臣有愧于您的嘱托啊,作为御史,臣不能做到直言面君以正视听,也不能做到力证真相据理力争,您看看如今的朝堂,臣有罪啊,臣这就向您请罪啊。”
说着,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殿内的大柱上。
殿内吵吵嚷嚷的大臣们顿时被刘御史突如其来的行为惊的呆住了。
幸好殿内柱子旁边站着的一个小内侍反应快捷,在刘御史冲到柱子前方的时候拦了一下,被刘御史带摔到了地上。
这一拦一摔就减缓了刘御史的冲劲,饶是如此,殿内仍然响起了一声沉闷的“砰”的碰柱声,刘御史的前额处碰伤了一大片,献血直流。
“请皇上对安王小惩大诫,不要直言定罪。”刘御史倔强的喊完这一句后,昏倒在了大殿上。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片刻,福韵大长公主低低的呵斥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便有殿内轮值的内侍反应过来,一溜烟的跑去请太医。
殿内的人却再也没有争吵的心情。
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大殿内竟然发生了两起撞柱事件。
第一起是在御花园伺候的小宫女,力证在御花园看见了安王收买内侍,谋害大皇子,为证所说的句句属实,直接撞柱而亡。
再就是今日的刘御史,在大殿上力争安王谋害大皇子一案证据不足,要求皇上重审,在力争无果后,撞柱以向皇上请求从轻发落安王。
两起撞柱事件,都与安王有关。
一个是证明安王有罪,一个是据理力争,却不是说安王无罪,而是要求皇上彻查,不要冤枉了好人。
这也就是皇上恼火的地方,若刘御史口口声声为安王求情,他还能翻脸发火,偏偏刘御史是御史,他有权利为任何一个案子或者事件直言劝谏,况且他一直都没有说过安王无罪,他讲的是请皇上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再定安王的罪。
皇上那一派的大臣则暗暗扼腕,本来皇上刚才已经定下了安王的罪名,只是这刘老头口口声声以对不起先皇的名义撞柱,请求皇上对安王小惩大诫,这种情况下,皇上若是还执意定安王的罪,反而会落一个不能接受谏言的昏君名声。
这姓刘的老匹夫真是老奸巨猾,前面还口口声声说安王的事情疑点颇多,让皇上重查,争论之后见无果,撞柱的时候便喊要皇上对安王小惩大诫,再不提重查安王案子的事情。
真真是只老狐狸,将皇上直接架了起来。
皇上的心里对刘御史也是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下去对着躺在地上的刘御史踹上几脚,偏偏当着众位大臣的面还不能发作。
心里还不能希望这位刘御史死,他是先皇在世时就封的御史,言明要在这个位置上坐一辈子的,若是因为直言劝谏撞死在大殿上,不仅有损皇上的声誉,还对他处置齐宸靖更加的不方便。
这种既恨他,又不能让他死的郁闷让皇上就跟吞了个苍蝇一样的难受,一口血闷在胸口,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当真是无比的难受。
福韵大长公主命陈家几个兄弟将刘御史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给进入殿中的太医诊治,她则转身,淡淡的看向龙椅上,神色阴沉的皇上,“刘御史以命劝谏皇上,皇上想必不会让先皇失望吧。”
血腥味顿时就涌到了喉咙间,皇上使劲压了下去,却并没有说话,而是直直的看着给刘御史诊脉的太医。
太医便起身回话,“禀皇上,刘御史年事已高,这一撞对身体损害甚大,虽无性命之忧,但是也得在床上修养半年。”
皇上点了点头,说不出来心底是松了口气,还是更郁闷。
看着内侍们将刘御史抬了下去,皇上沉默许久,才淡淡的开口,“关于怎么处置安王,众卿家有何意见?”
重新询问众臣的意见,便是说刚才说的惩罚方式不能用了。
刘御史的这一撞,皇上不得不更改刚才所说的惩罚。
殿内的众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刚才跟刘御史梗着脖子吵的最凶的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说道:“安王的事情罪证确凿,不能因为刘御史几人认为有疑点,便推翻之前所说的一切吧?所以安王还是当罚。”
大臣们面面相觑,罚是肯定要罚,问题就是怎么罚。
旁边的五城兵马司正指挥使偷偷白了副指挥使一眼,“废话,谁不知道要罚,问题是怎么罚啊?”
副指挥使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罚?不能褫夺封号就流放出去呗,贬去守皇陵不就行了。”
副指挥使声音很小,却足以让跟他说话的指挥使听清了,心里一动,是啊,去守皇陵不就行了,守皇陵不就是等于变相的流放软禁了,再说皇陵条件艰苦,过个几年,说不定就死在哪里了也未可知啊。
将安王贬去守皇陵还能彰显皇上仁义慈爱的名声,不落个残害手足的名声,实在是个妙不可言的主意,指挥使在心底盘算了一圈,站出列来,将这个主意说了出来,“.......皇上既心疼安王,又不得不惩戒安王,不如就让安王去守皇陵,既能让安王对太祖皇帝和先皇尽孝,又能让先皇感知到皇上的一片孝心和友爱兄弟的仁心,更能借此机会让安王得到教化,得以聆听太祖皇帝和先皇的教导。”
此言一出,立时便有一个大臣站出来附和。
皇上坐在龙椅上观察福韵大长公主的表情。
见福韵大长公主眉毛微不可见的跳了一下,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应该不是他们事先提议的。
果然,陈家四位老爷和几位御史又开始和大臣们争论起来,力阻贬斥安王去守皇陵的主意。
为了避免刚才的事件重演,皇上在心里快速将守皇陵的主意过滤了一遍,觉得确实是个好主意。
守皇陵就等于流放,无诏不得回京。
皇上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打断了争吵不休的臣子,直接下了旨意,“就这么决定吧,安王罪行累累,朕念及兄弟情谊,不忍直接降罪与他,责其即日出京去守护皇陵。”
说罢,也不再顾忌众位大臣的脸色,拂袖离开了大殿。
殿内的福韵大长公主眼底隐隐闪过一丝笑意,心底却松了口气。
带着四个儿子回到宁国公府,康妍便迎了上来,见福韵大长公主面色平静,眉眼之间十分的平和,顿时松了口气,“外祖母,成了?”
福韵大长公主点点头。
康妍的心情五味陈杂,既为齐宸靖即将出来感到高兴,想起即将去皇陵,心里又十分的复杂。
“多谢外祖母和舅舅们尽力为我们周全。”她忍下心中的酸涩,要对福韵大长公主和陈家四位老爷行礼拜谢。
皇上此次有备而来,要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达成他们的目标,她知道这很困难,今天在朝会上肯定打了一场硬仗。
福韵大长公主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设计周旋。
康妍如今四个多月的身孕,福韵大长公主怎么可能会让她行礼,忙一把拉住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安王回来,咱们再好好商议去皇陵的事情,只是有一点,外祖母的意思是让安王先去,你仍留在京城,不许先跟他一起去。”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