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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回到金安街的时候,天际已经开始透亮,大太太虽然还没有起身,但下人们却不敢偷懒贪睡,早就开始在院子里当差做活儿了。
西厢房里,净月和清风两个丫头急的团团转。
她们俩刚刚派过来伺候四姑娘,宝莲姐姐吩咐过,一定要恭谨小心,万事多留心眼,一定不能委屈着四姑娘。
所以这俩小丫头晚上也不敢睡的太死,唯恐四姑娘夜间要水,或者起夜时,二人没听见。
但也不知什么缘故,昨晚上,她俩睡得和死人没什么分别,一觉到天亮,要不是院子里有打扫的声音,净月、清风非一觉睡到正午不可。
俩小丫头扑腾着从矮榻上起来,慌忙穿了衣裳去瞧屏风后四姑娘,可谁知,幔帐后只有凌乱的锦被,哪还有四姑娘的影子呢?
俩人一开始还以为四姑娘是起的早,见她俩睡的死,所以没打招呼,自顾自出去了。但清风心思缜密,她瞧过门闩,分明还是从里面插上的,完全没有开启的痕迹。窗户又是严密紧闭,难道四姑娘还插了翅膀飞了不成?
净月要去和大太太回禀,清风却不答应。
两个小姑娘为各自的主见正争论的面红耳赤,忽然,后窗户“啪啦”一声,窗户栓轻轻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净月现在是杯弓蛇影,一点儿动静都会叫她心惊肉跳。
她慌乱的捏住清风的手腕子,顺势往后窗户去瞧,却见一个黑影动作矫捷的从外蹦了进来。
净月张了嘴,惊的要大叫,却被清风狠狠捂住嘴巴。
“别犯傻,你瞧瞧那是谁!”
净月偷眼去观瞧,拉开清风的手,低声抽气:“四姑娘!”
净月狠狠揉了揉眼角,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人就是白日里那个明艳动人的四姑娘。
这一身黑衣黑裤,简直就是做贼的打扮。
二人连忙抢步上前:“四姑娘,你可吓死我们了,这到底去了哪儿啊?”
芳菲面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坚持回以一笑。
她运气不好,从明月阁出来时撞上了巡街的武侯。邻近清晨,照理说,这些爱躲懒的武侯是最不容易出现的,可偏偏那两个吃了满身酒气,晃晃荡荡从巷子另一端勾肩搭背的出来。
正撞见芳菲这个夜行者。
芳菲怕这二人要坏事,亮出了巡天针。自然,这巡天针上早换了强力的麻药,而非以前粹的剧毒。
俩武侯还没来得及大叫喊人,就晕厥了过去。
芳菲趁机逃走,等回到闵府后院小门时,送菜的正往里面进进出出。她绕了一圈,才找到个僻静的角落,腰间发力,纵身翻墙进来。
“替我更衣。”芳菲吩咐下去,净月稍慢一步,清风却抢先去拿柜子里的衣裳。
“姑娘,这是太太昨儿交代下来的,叫姑娘今日一定穿这件。”
清风捧着一件桃红色宫装,战战兢兢站在芳菲面前:“宝莲姐姐说,姑娘不用配贵重首饰,往日的金钏头簪就很好。不过,您以前的香露若还有,就请姑娘一并用了,太太很喜欢那个味道。”
芳菲转身在屏风后褪去一身黑色,雪白的肩膀与床榻上随意丢着的夜行衣形成鲜明比对。
净月心里羡慕:“姑娘的皮肤真好,赛雪花儿似的。”
清风轻啐一声:“什么赛雪花儿,这是哪里学来的混话,也在姑娘面前乱说。”
净月这才察觉失言。
一两年前,她还小,所以前院后院的乱窜,姐姐们也不管。那些小厮们谈笑并不避讳净月这些小毛丫头,说的粗俗,反而被净月记住了。
清风比净月稍大些,一番斥责,净月才知自己冒犯了姑娘。
“姑娘,我,我不是有心的!”净月吓得小脸煞白,大眼睛惊恐的看向芳菲。
“既然是无心,我又如何会怪你?”芳菲笑道,她已经穿上了那件桃红色宫装。
鲜亮的服色衬的芳菲唇红齿白,即便没有上妆,也是羞花闭月,倾城倾国的颜色。
净月看痴了:“我只以为粟乔表小姐穿桃红色好看,没想到,四姑娘穿竟胜过千百倍。”
芳菲正拉袖口的褶皱,听了此话,笑问道:“怎么,你与表小姐很熟?”
清风抢道:“回四姑娘,我和净月在当差前,曾被宝莲姐姐派去伺候表小姐出嫁。当日出嫁时,表小姐就是一身这样的桃红色,凡是见过的人,没有不称赞她漂亮。然而,表小姐在四姑娘跟前,也只不过是漂亮些而已,根本难以和四姑娘匹敌。”
“你这丫头,嘴巴倒是油滑。”
清风涎着脸笑:“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并未存心讨好四姑娘。四姑娘若不信,只看净月的表情就明白。”
这两个丫头,一个看着呆,一个看着精。
前者不讨人嫌,后者不讨人喜。
宝莲弄了这么两个丫头来伺候自己,想必也是费尽了心思。
芳菲莞尔一笑,打发了净月去取水,净月开启房门,早有婆子在外面伺候。净月压着刚刚的惊恐,故作气定神闲的模样来催水。
有好事儿的老婆子盯着屋里瞧,还碎嘴的问着:“四姑娘才起?哎呦,果然是出去久了,连家里的规矩都不记得,以前在太太跟前,她哪敢睡到日上三竿?还不是太太一起来,就规规矩矩过去请安?”
净月心里不高兴,她跟了四姑娘,自然就将四姑娘当做主子。
“妈妈你昨晚一定又吃多了酒,这会儿脑子还糊涂着呢!说话不三不四,嘴上也没有个栓子拴住。”
这婆子脸色当即不好起来。
大太太可是最忌讳家里奴才仆妇们在晚上守夜的时候吃酒赌牌,一旦抓住,先打三十板子,在远远发卖出去。
婆子忙虎着脸道:“姐儿可不敢说这种话,冤枉人可是要受老天爷惩罚的。”
净月粲然一笑,将水盆往婆子面前一递:“那就劳烦妈妈赶紧去催水,姑娘等着洗脸呢!”
婆子暗骂这些得知的三等小丫鬟,一朝近了姑娘们身边当差,就越发的六亲不认起来。
可骂归骂,婆子手上动作却不敢耽搁,早跑去了后院。
一时,芳菲洗漱完毕,擦了胭脂,戴了太太以前赏的一件旧首饰,这才前往正房。
当下,大太太已起,宝莲正服侍着用燕窝粥,见芳菲几年来,大太太先是打量打量,继而笑道:“这簪子是旧年在富春时打的?”
“太太好记性!这是旬阳知府家老夫人大寿,太太为领着女儿去赴宴时特意打造的。”
大太太将芳菲叫到跟前,点点头:“东西是好东西,只是样式久了些。不过无妨,咱们今儿是家宴,单请鹤轩来坐,你盛装打扮,反而不美。”
芳菲的心情有点复杂,不过转念想来,又觉得自己可笑。
大太太一心撮合这门婚事,也认定了鹤轩是做女婿,即便大老爷处处阻挠,但请佟大哥上门,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芳菲但笑不语,大太太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却没说破,只是叫宝莲去外面请大爷进来。
闵云泽起的早,刚刚在前院用过了米粥,正要去衙门。
大太太忙道:“你今儿就和衙门里告个假,亲自走一趟,把鹤轩请到家里来坐。”
闵云泽觑着芳菲,见四妹妹始终低垂着头,他这才对大太太笑道:“我昨儿陪母亲和妹妹去宫里,已积压下了大量公务,衙门里怎么肯放我?况且,鹤轩日日进宫,即便是我去了,也要等他晚上回来。母亲何必心焦!”
大太太有些奇怪的看着儿子。
“你们俩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闵氏兄妹几乎异口同声:“没有!”
岂料这一句话更惹得大太太心生疑窦。
“没有最好,若是瞒了我,酿成大祸,看你们怎么收场。”
兄妹俩自然嘻嘻哈哈企图混过去。
大太太眼见自己一番心血只能留到晚上,便打发了芳菲和闵云泽。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正房,闵云泽才要辞行出府,芳菲却先道:“我有几句要紧的话和大哥说,不如前院你房中坐坐?”
闵云泽少见四妹妹这样严肃,忙紧跟步伐追了上去。
二人进了闵云泽的书房,有小厮赶忙上前要沏茶,芳菲却摆摆手:“你下去,我有话你大少爷说。把住门口,不准人靠近。”
小厮恭谨的退了出去,闵云泽失笑道:“四妹妹,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叫你这般兴师动众?”
“平南郡王要造反!”
芳菲淡淡丢出几个字,把正在笑的闵云泽震的晕头转向。
待他意识到自己妹妹在说什么后,当即从椅子上腾跃而起,飞步窜到门前,将大门门扇猛地关住,用脊背使劲一压,牢牢堵住门口。
“你说什么?四妹妹,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闵云泽希望自己听错了,但看着芳菲的脸庞,又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四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是清楚,空穴来风的话他不会说,一定是捉住了什么证据,才有今日的言论。
闵云泽也顾不上去衙门,只把芳菲扯到一边,低声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心里有几成把握?”
芳菲冷笑:“几成把握?我即便与郭家有仇,也不会做这种猜想,是刚刚......亲耳听到的,你说,这事儿几成把握?”
刚刚?
刚刚不是在母亲的正房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