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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今天又出了大笑话,崔大少爷的男妻发飙了,不但骂了他的良妾,连他良妾的老爹都给揍了,父女两个,一个顶着猪头怒气冲冲,一个嘤嘤抹泪满是委屈,这两人刚一出了崔家就引得街头的百姓好奇观看,不一会就传得满大街都知道了,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崔家大少奶奶,不止休了崔大少爷,还……逃出了崔家……
对于这事,崔家下人噤若寒蝉,是以外头一点风声也无,崔家虽不至于乌云罩顶却颇有山雨欲来之势,崔严因为之前助子房逃走,被崔老太爷狠狠责罚一顿,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崔柳氏抹着泪,在床前照顾他。
崔严双唇发白,一脸病容地拉着崔柳氏的手:“娘,我……我真的没事,你……别哭了……”
“你这孩子,胆子越来越大了,今日你怎么能这样顶撞你爷爷他们?”
崔严苦笑:“娘,难道你也觉得大嫂不对?觉得这一切都是大嫂的错吗?”
“错在不在他,不是你说了算,你可明白?”
崔严冷讥:“枉我大哥自称第一才子,却连我大嫂都护不住,我轻看他!他简直!有负这第一才子之名!”
崔柳氏急忙去捂他的嘴:“祖宗!你别再乱说了!如今你爷爷奶奶正在气头上,这些话,要是让他们听到岂不是火上浇油?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为为娘的想想,你难道想让我为你担心受怕吗!”
崔严一愣,再盯着崔柳氏红红的眼看,终究才没再说话。
竹园里。
崔南观坐在桌前,手里拿着的是之前子房留下的那封休书,说是休书其实也不算,因为上面除了休书两字,便什么都没有了,连落款,甚至是为何休离的原因也无,字迹粗苯,像是才刚起步学字的孩童字体。
崔南观从没想过,有天自己教出来的人,送给自己的第一幅字,就是这所谓的休书。
男妻对夫家写下休书,这对夫家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比起女人要求和离还更加离经叛道,让人津津乐道。崔南观当时也气糊涂了,他甚至都没有仔细去想,只凭着当时的本能想让人拿下子房将他关起来,然而……直到子房拿出匕首,他才知道,情况明显超出了控制。
张子房是宁愿不要命了,也想离开崔家离开自己的身边。
可是……
为何?
之前不是都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他还带着匕首?他带了多久?
揉着眉心,崔南观有些想不明白,因为张子房的转变是来的这样突然而让人措手不及。
然而休书……
盯着那两个字,崔南观眸色阴冷的眯了眯眼,他回想子房今日那决绝的样子,完全不将自己当一回事,崔南观心里恼怒,突的提笔,就书写起来……
夫妻之缘,伉俪情深。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今,快会及诸亲,十两纹银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崔三。
落下最后一笔,崔南观怔楞许久。而他,却只盯着那十两纹银四个字……
这是有意辱之……也是崔南观赌气之笔。
他盯着那四个字看,九溪却推门进来:“大少爷……”
崔南观似没听见,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九溪磨磨蹭蹭上前,说:“奴才……一直没有找到大少……”九溪的话,因为看见桌上的东西而猛然收住。
他诧异地瞪大双眼:“你真要休了大少奶奶!”
“放肆!”崔南观骤然呵斥!
九溪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少爷!您!你不能这样!今天的事大少奶奶也是受害的!大少爷你为什么不相信大少奶奶!”
崔南观怒:“滚”
“大少爷!”九溪重重叩头:“您一怒之下写了休书不打紧!可是如果您真这样做了,只怕大少奶奶更要对您彻底死心了啊!大少奶奶自从落子,身子便大不如前了!可李老爷的家奴拉着他仍由李老爷对大少奶奶动手,大少爷!你应该为大少奶奶想想!他之前落子,险些丢了性命,醒来后便更是少言了许多,大少奶奶不说不是他真的没事,而是他可能都压在了心里!今日小少夫人不知为何出现园子里,可若不是她们先招惹了大少奶奶,以大少奶奶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会动手打人!”
崔南观拧死了眉,屏住呼吸,似乎在克制怒意。
九溪急得想要拉他,却不敢,只能跪在地上说:“大少爷,您好不容易跟大少奶奶关系和解,难道要因为这样不清不楚跟大少奶奶又弄僵了,甚至夫妻和离吗?大少奶奶走的时候身上有伤,大少爷,您、您不怕大少奶奶的身子熬不住,死……死在外头吗?”
最后一句,终于让崔南观震了一下,他一把将九溪抓了起来,咬牙切齿:“你即刻带人去找!死活都必须把他找回来!!!”
九溪应是,忙应着出去叫人。
崔南观站在屋里,仰着头,深深吸一口气,再垂眼,看向桌上的休书时,他却突然想起,今日,张子房看着自己的眼神。
——你也觉得我应该站着让他打吗?——
崔南观拧眉,子房那丹而锐利的眼,像是一支发着冷光的箭头,冰得扎手。那时候他似乎要倔强着说了什么……
——你这个骗子!——
骗了什么?
崔南观不知,认真地想之前子房的反应。
然后……崔南观后背凉了大半。当下他脸色一白,当下再坐不住,拉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外头,月色高照,街头风冷呼呼,崔南观出了崔府,直接去了张家,可是见了张恒,却听张恒说,子房并不曾去他的那里,而宋谦之几日前也回了宋家,崔南观毫不耽误,一转身又去了李家,李毅跟昙华县主听闻他来的匆忙,迎了出去,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回事,就听崔南观追问子房下落,夫妻两人一头雾水,只说人没有来,崔南观转身又走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李毅满脸狐疑。
昙华县主拧眉,猜测:“恐怕……子房离家出走了吧”
李毅叹息:“这崔三,这次是怎么了?之前见他时分明很是在意,怎么会突然出了这事?”
昙华县主摇头,也是一脸莫名,想了想又说:“要不,明日我也让人去找找?”
李毅沉吟:“暗中去找便是,此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昙华县主点头。
月色街头。
崔南观一个人走着,晚风呼呼吹得脸颊发冷。
在京城,子房认识的人,能去的地方,崔南观都找了,却都毫无所获,即便不想承认,他最后还是来了这里……
七爷的府邸,玄府。
崔南观突然上门拜访,让玄府管事有些意外,忙将此事亲自禀告给了七爷,七爷眸色略显意外,倒也没让崔南观多等便在偏园接见了他,看着崔南观,七爷拧眉,直接问他:“你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崔南观作揖:“深夜打扰王爷,是草民不对,只是……草民想问问王爷,内子……可来了这里?”
七爷眸色一冷,当即眯眼:“你跟子房怎么了?”也这一问,等于回答崔南观,子房没有来这。
崔南观心里一凉,狠狠闭眼:“他离家出走,我以为他应该会来这里才是……”
“你以为!?”七爷冷喝:“子房当初答应逼嫁本就是为了家人!如今他离家出走,又怎么可能会来我这里!让我告诉阿酷知道缘由!”
崔南观拧紧了眉,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七爷却懒得理他,直接开门出去,叫来管事吩咐,让他出去找人
管事一脸肃然点头应着便转身去办。
崔南观狠狠吸一口气,朝七爷作揖:“既然内子不在这里,那草民便先行告退”
“崔南观!”七爷骤然叫住他,冷问:“子房对你崔家来说,到底算什么?”
崔南观没回,直接举步外走。
七爷盯着他的背影,眸光阴阴,没得回答,七爷像是憋了口气,他一摔桌上茶杯,转身时,却是盯着墙上的画像。
画像中人是个年轻公子,明眸浩齿,长发半披,手执折扇,他的颈子上带一枚红线穿孔玉坠子,十三年前也是如同子房一样离家出走,而后……再无下落……
捆绑的婚姻终究不成买卖,子房最终还是走到了逃离的这步,许是逼到了极致,许是忍到了极限,他逃走完全没有过犹豫,全凭着一股气,连七爷都不知他去了哪里,要说崔南观是他最不想见的人,那七爷可能就是第二个,因为他跟阿酷有联系。
子房逃了。
桃花村里,张怡也出事了。
她怀孕了,已经好几个月了,可是包氏却才知道。
看着张怡那圆滚滚的肚子就像个藤球一样,包氏脸色一白,双眼一番,昏厥过去了。
夜晚,张怡跪在包氏床前,低垂着头。张丹跟阿丑几次进来劝她都没有把她拉起来。
庶大爷软在椅子上,脑袋一片空白,家里像是蒙上了层灰似的,让人难以呼吸。
包氏醒来的时候,就看张怡脸色发白,眼眶通红的样子跪在床边,包氏垂眼,再看向她的腰腹,顿时眼眶一热,差点就要哭了。
“娘……”张怡膝行上前,她想拉住包氏,却不敢,她眼眶满是水渍,只能朝着包氏叩头:“娘,我错了……您……您别再生气……我不应该瞒着您的……”
包氏难受着,用力撑起身来看她:“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一直不说?非要到今日这瞒不住了才告诉我……”
“娘……”张怡哽咽:“我……我不敢说……我怕您跟爹会受不了,我……这些日子……我其实一直都想弄掉他的,可是好像都没有用……我都想了各种办法,又害怕让您爹跟看出端倪,我……我真的错了……”
包氏眼眶一红,眨眨眼,就满脸是泪:“你先前名声已经受损,若再传出这种事来,你是不是,非要弄得让人沉塘了你才知道害怕!”
张怡身子一抖。
张丹跟阿丑站在门外,听着这话,两人都脸色一变,张丹更是直接冲了进去,一把将张怡抱住:“为什么要沉塘姐姐,姐姐这都是被人害的,当初要不是叶敏来拉了姐姐出去,姐姐怎么会出事?姐姐被人逼婚被欺负,为什么叶敏她就没事……”
阿丑进去,轻轻将张丹抱住。
包氏看她:“你懂什么?不管这些事怎么发生的,只要有人抓着不放,村民们不肯罢休,你以为他们会去追究那些吗?”他们只会追究张怡未婚先孕,孩子来路不明。别说张怡完了,连张丹的名声都要受了影响。
张丹现在还小,名声受了影响,包氏大不了狠心将她远嫁,可是张怡……包氏就害怕她会被人沉塘……
“现在你骂她也没有用了”庶大爷站在门边:“你看看,她这孩子还能不能打掉?”
包氏说:“现在孩子已经这么大了,怎么打?弄不好……”张怡也要没了,包氏哭了她说不出话来,她根本就不敢去想。
庶大爷沉吟片刻,说:“我去找八叔公吧”
“爹!!!”张丹惊呼:“不能找八叔公,不能找,不然姐姐……她怎么办?”
“我已经来了……”大叔公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大家都惊骇了。
庶大爷忙错开身。
八叔公站在庶大爷身后,叶敏眼眶红红有站在一旁。
八叔公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他皱着眉走到包氏跟庶大爷跟前,膝盖一弯就要跪了下去,吓的庶大爷急忙将他拉住:“八叔公!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大侄子……是我家叶敏对不起小怡,对不起你们啊!”显然之前,张丹的话他都听见了。
庶大爷眼眶红着,将八叔公用力拉起:“八叔公,这事……这是小敏也没有料到的……”
包氏不知该怎么说,她只伏在床头呜咽着,显然是在压抑。
叶敏看着他们,没忍住,直她直接走到张怡身前跪下:“是我不好,那天晚上为什么要来拉了你出去玩,如果我不来找你,你就不会出事了,丹丹说的没错,这都是我害的你”
张怡虽然难受,可她这时候居然还能说:“这事你也料不到,他们既然有心想要害我,总会寻了各种办法下手的,只是你刚巧遇上了而已”张怡伸手抱住她:“现在我们追究责任都没有用,这事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现在要想的,是这个孩子我应该怎么办,我……我不想……被陈塘……”
叶敏说不出话来,这种事连她都要吓傻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八叔公看着,叹了口气说:“先让小怡出村去吧”
众人大惊。
八叔公说:“让他去村子外头,过而一两年的再回来,到时候把孩子的年龄虚报一下,就说她在外头已经成亲,跟夫家和离回来的”被人休妻的女人,更不好嫁人,可这样,也比让张怡陈塘的好。
包氏仔细一想,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只是……
“难道要让小怡一个人住在外头吗?”
“我陪着她!”叶敏说:“我在外头陪着她,两年后我再跟她一起回来”
阿丑也伸手拉拉包氏,他另一只手拽着张怡,像是在说他也要去。
张丹也急忙喊着她也要去。
八叔公说:“丹丹你不能去,你还小,你得留在家里”更重要的是,包氏推门现在需要个人在他们跟前闹腾说话,阿丑说不了话他只能过去照顾张怡。
张丹顿时眼眶红红,一颗颗的眼珠直往下掉。
阿丑给她擦擦眼,又将她的手拉起。
三个人的小手握在一起,像是在彼此相互传递力量一样。
庶大爷看着,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这样,可是……小怡去哪里最合适?”
八叔公拧眉:“去赵家玉吧,那边有我的几个朋友,我送你们过去,也跟他们交代一下,请他们照顾小怡,那边虽然远了点,但总比留在这里好,等孩子出生之后,再找机会把小怡接回来就是了”主要的事,桃花村有张老太太那一家人,要是他们知道死咬着不放,就麻烦大了。
包氏当下急忙起身,跪倒在八叔公跟前。八叔公一惊,急忙伸手拉她:“大侄媳妇,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包氏抽泣着,有些说不出声来,
八叔公叹息:“你们……你们都别这样,这事终究还是小敏对不起你们,你别这样……”他看向张怡等人:“还不快把你娘拉起来!”
张怡擦擦眼,这才跟着阿丑等人上前拉起包氏。
包氏缓过劲来,才说:“小怡这命,就全靠八叔公你救她了”
大叔公叹息:“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的!”他看向庶大爷:“你们也别耽误了,小怡这身子现在磨蹭不得,都收拾一下,明天我就送你们过去,赵家玉距离这里有点远,坐马车过去都需要几天的路程,趁着现在小怡的事没人知道,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们过去”
包氏擦擦眼,这才止了哭。
翌日一早,庶大爷牵了马车出来,带着张怡阿丑还有八叔公跟叶敏离开村子,村里人不知道,只当他们是去进城卖货,路上遇上张老太太那边的嫡二媳妇,她眸光闪烁,一脸心虚,八叔公瞪她一眼,直接吼他,就喊庶大爷驾车走了。
张家老宅那边,因为张涛之前出事差点死了,张老太爷等人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总觉得跟庶大爷家脱不开关系,所以这几个月表现都十分乖顺,都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八叔公跟庶大爷等人走走停停了几天,才终于赶到赵家玉,八叔公找了几个相熟的叔伯,跟他们简单说了一下,拜托他们照顾一下,这几个叔伯都是人精,听出了名堂,也没挑明,倒也答应帮忙照顾,一伙人,忙乎了差不多一天,才安顿下来。
张怡不住村子里,她只跟叶明阿丑住在村外的山坳上,家门的篱笆园子前,不远处就是村子里的房屋农舍,不是太近,避免了一些疯言疯语,也不是太远,有事跑村子里去找叔伯们也挺方便。
从今日开始,他们三个……就住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