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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每天都会有生面孔,再奇怪的客人都见过,姜蜜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的能力。
然而齐珈言上门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愣了一刹。
那张脸有些熟悉,她花了三秒,先想起盘山公路上的那一回,之后才接着记起酒会上的事。
她那时半醉不醒,就是这张脸,这个人,一直在面前喋喋不休,一个劲儿地和神志不清的她做自我介绍。
也是个奇葩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尽管心里想法颇多,且不全是正面,姜蜜还是本着笑脸迎客的宗旨上前:“这位先生,我们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站在门口和客人说话,不太好吧?连茶也不给喝一杯。”他笑,狐狸眼上挑,脸上扬着仿若招牌的笑容。
姜蜜看了他一会儿,只好把人迎进来:“里面请。”
领到沙发坐下,让店员倒了热水,茶叶没有,白铮铮的干净热水,袅袅升着烟气。
“您是想买宠物,还是有其它需要?”姜蜜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齐珈言的自来熟大概真的是与生而来,不回答问题,只揪着让她不要见外这点说,还说:“好歹我们见过两次面,也算是半个熟人。”
“……”姜蜜抿了抿唇,没说话。他家的熟人真好当,见过两次面就是熟人,那多往街上逛几次,满大街都是挚友。
这种类型,是她最不会招架的。
姜蜜缓了缓神,坚持着没有被他带跑偏,语气依旧客套:“齐先生到这来,想买什么?我们有什么能帮到齐先生的?”
齐珈言眼神一亮,重点不知歪到哪个角落:“你记得我的名字?我还在想会不会要再自我介绍一次……”他乐道,“你叫姜蜜对不对?”
姜蜜蹙了蹙眉:“你怎么知道?”
那天的自我介绍是他单方面的事,她记得很清楚,她没有同他礼尚往来。
他一笑,说:“你和邵廷一起参加的酒会,随便问问就知道了。”
邵廷的名气真是大。姜蜜一时没话好说,又是无言。
齐珈言喝了两口热水,放下杯子盯着她看。目光太直接,令人想忽视也无法,她不喜欢这种被直勾勾打量的感觉,实在忍不住,态度比先前稍差几分,皱眉问他:“有什么事吗?”
“有一个冒昧的问题想问你。”他敛了些许笑意,看着少了几分轻浮。
“既然冒昧那还是别问了。”习惯和邵廷顶嘴,姜蜜想也不想当即呛了一句。说完却顿了一秒,而后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并非邵廷。
她的表情和语气都算不得友好,齐珈言全然不放在心上,笑道:“我就想知道……你和邵廷在恋爱吗?”
姜蜜一愣,过后心里漫上不悦:“突然跑到别人店里来问这种私人问题,齐先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出格了么?”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他说,“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感情状况。”
姜蜜微微绷着脸,瞥他一眼:“我的感情状况和齐先生有什么关系?”
齐珈言对全程表露出的抗拒仿若未察,或者说根本不放在心上。此刻听了她的反问,像初见时在盘上公路上那次一样,大大方方将心思表明。
他说:“我想追你。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感情状况,如果是单身,那当然是最好了。”
……意思是不是单身也无所谓?姜蜜暗自腹诽,心下有点气,又不禁觉得好笑起来。这些公子哥都什么毛病?一个一个自大的过头了吧?
红唇抿成一条线,她没说话,他灼灼看来,眼里满是兴味十足的光。对于这种露骨的打量,她并不觉得有被追求的快|感,反而头疼。
正想着该怎么回答他,柜台里店员喊了一声:“姜蜜姐,电话!”
时机刚刚好,姜蜜仿佛得了喘息机会,一刻也不愿意多留,说了声失陪立即起身,离了沙发区域快步过去。
电话那边是经常合作的一家店,最近刚搬了位置,从老城区搬到了城东。他们家各要一箱狗粮和异味清洗剂,牌子是惯常用的那种,另外还有一只前段时间预定好的蝴蝶犬。
犬种来源各家店都差不多,但行家和新手挑选的眼光差太多,姜蜜被委托帮忙,不是什么大事,便一口应了下来。
买家明天上午领狗,那边店里让姜蜜晚上一块送过去。
和电话里谈妥,抬头见沙发上没了人影,姜蜜绕了半圈转身,才发现齐珈言跑到对角放着笼子的区域,正在看小动物。
犹豫一瞬,提步过去陪着。
齐珈言似乎不大和动物打交道,瞧新奇一般看什么都有趣,见一只问一只,碍于不太了解,就没一样是说对了的。
见笼子里有只眼睛水汪汪的小家伙,他指着问:“这就是你电话里说的蝴蝶犬?”
姜蜜瞅了一眼,“……这是博美。”
他点点头往前迈一步,看见只眼熟的长相,惊喜道:“这是网上很红的那种狗,叫秋什么……秋田犬对不对?!”
笼子里的柴犬伸着舌头,一脸未明。
“……这是柴犬。”
一个星期前客人预订的,刚到店里没多久,这个礼拜内就要去往新主人家。
齐珈言见一只鉴定一只,一连说错,就没对上一个,仍不停。
“这个我知道,这个是金毛,能长到一米七的那种!”
姜蜜瞥了一眼,就快无话可说:“……这是土狗。”
齐珈言咦了声,不觉得丢脸,反而兴致勃勃,乐在其中。
姜蜜跟在后面,给他科普了一通。他对这些动物的生活习性很是好奇,不论猫狗兔子仓鼠,甚至连小香猪,也逮着问个不停。
旁边店员瞧见听见,顺嘴打趣了一句:“既然这么喜欢,不如养一只好了。”
齐珈言眼睛一亮,侧头看姜蜜:“说的也对。我买一只回去养,这样就有了光明正大来找你的理由。”
姜蜜一僵,还没来得及沉下脸色,又听他道:“不过还是算了。养动物虽然不是养小孩,但好歹是一条命,像我这种一窍不通又没有耐心的人,带它们回去不见得是好事。”
闻言,姜蜜脸色稍霁,默了默,说:“你想的倒是意外的明白。”
“本来就是嚒。”齐珈言轻笑,“说不定它们心里也不稀罕随便被人带回去。”
姜蜜伸指进笼子,摸了摸那只憨厚土狗的下巴,声音淡淡:“如果它们会说话的话,宠物店里的生意大概要失败一半。”
齐珈言侧目看她。
她略有出神。
“没谁稀罕被蠢东西带回去。既然决定要养就要好好养,没有负责到底的打算,就不应该随便和另外的生命有牵扯。可惜踏进宠物店的人做不到这点的不在少数,世上还有也还有更多的人不懂这个道理。”
齐珈言顿了顿,半晌才笑:“你怎么忽然这么严肃。”
姜蜜看他一眼,没多说,只道:“齐先生自己逛,有什么需要的再喊我。”
她对他的印象稍微好了一点,原以为他和孟行言一样,是同一种人,但从刚刚看来,他好歹有自知之明,还有些许对其它生命的怜悯。
这点和孟行言不同。
蓦地想到巴顿,也不知孟行言有没有好好照顾它……姜蜜默然叹了声气,推门进了里间。
十几分钟后再出来,齐珈言已经离开,姜蜜回楼上阁楼睡了个午觉,傍晚在店里和店员们一起吃过饭,天黑后,打的去城东文艺街送货。
东西不多,到那边店里有人出来拿,和对方清点过后,交接完毕,姜蜜便没多留。
一出门,扫见齐珈言的身影,姜蜜脚步一顿。
他在街对面,穿的休闲简便,抬手冲这边打招呼。
姜蜜过去,皱眉:“齐先生你怎么在这?”
他说:“我在等你。”
略一思忖,明白过来,大概是中午讲电话的时候他听到了。
姜蜜对他追求女人的执着很是不解,有这点功夫干什么不好?
齐珈言不介意她的冷淡,“我送你回去?”
她当然说不,“我认识路。”
齐珈言非要送她,商谈间,向萱打来电话,问清她的位置说要过来找她,两人约了在街前面碰头。姜蜜和齐珈言明说,他一听,却道:“既然这样,那我送你到前面好了。”
姜蜜实在拒绝不了,想想不过几分钟的路程,浪费口舌的功夫说不定早已送走这尊难拜的菩萨,便没再拒绝。
他的车停在街尾,两人漫步向前,渐渐把那辆引人注目的骚|包车甩在身后。
齐珈言大概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简短相处机会,一路上殷勤万分,看到什么都想给她买。
光是拒绝就费了她好大的劲,姜蜜觉得,这简直是她人生中走过最累的一段路。
短,而崎岖。
好不容易到了和向萱约好的地方,齐珈言站在她身侧,坚持要陪她一起等。
“等你朋友来了我就走。”脚碾了碾地面,他垂头看了一刹,脸上是一贯的笑意,在夜色下竟显出几分温和,“难得遇上,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分明是人为,偏要说是巧合。
然而姜蜜实在招架不来,除了默然叹气说不出更多。他的性格和他的外表一点都不符,尤其换下衬衫换上休闲衣后,乍一看好似一个刚出校门的大男孩。
热情,又有些令人难以应对的纯粹。
齐珈言陪她站着等向萱,有人说话,等待的时间过得快些容易些,他在旁边天南地北扯了好多有的没的,姜蜜有一句没一句应着,竟莫名有些习惯起来。
“下回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来逛这条街?刚刚走太快,都没怎么看清楚。”
对他的感觉没有先前那么排斥,姜蜜正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的可行性,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高大的身影同夜色一起笼罩下来,恰恰好挡住了她面前那一方空间。
衬衫上每一颗纽扣都是一如既往地严谨,紧绷的下颚线,凌厉的五官线条,只是站着,便是扑面而来的荷尔蒙。
刹那间,姜蜜仿佛觉得周身那不切实际的氛围像泡沫般被一扎而破,齐珈言带来的青涩无垢学生感荡然无存,令她一头扎进了现实。
——面前的男人,才是她这个年龄向往的男人的感觉。
齐珈言先回过神来。
“……邵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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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局和以往比起来略有不同,问题出在邵廷身上——大家都知道他许久都不出来玩,组十次局,能请到他一次,都已经算是开口的人面子大。然而今夜却是他主动加入,跟陆合一起出现的片刻,整个沙龙里静了足足有三秒之久。
据陆合说,他们廷哥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出来转转透透气。至于怎么个不好法,他没说,他们也不敢问。
——其实陆合也不是很清楚。
接到邵廷电话的时候,他的反应没比这帮人好到哪去,因为惊讶,一连问了几句:“你没事儿吧?”
以往亲自上门去请,请不动不说还被埋汰‘无聊’,今天是风打哪吹,这尊菩萨竟然会自己出来活动?
陆合又是喜又是惊,犹疑之下想到在邵家书房和邵廷的对话,暗暗猜想……事情或许和姜蜜有关?
猜归猜,却不敢拿到邵廷面前去问。
晚上的局是别人组的,场地也是别人挑的,他们只管去。地点选在文艺街上的一家私人沙龙,老建筑,新玩意儿,别有一番趣味。
邵廷虽然人来了,但魂好像还搁在家里,一晚上除了喝酒,拢共没说几句话,兴致不高,比不出来玩瞧着还闷。
一帮人一开始还逗他,见怎么逗都逗不起来,最后只好放弃。
喝了点酒,其他人跑去比飞镖技术,陆合很讲义气地留在位置上陪他聊天,憋了一晚上的问题终于有机会深究:“你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
邵廷蹙了蹙眉,淡淡道:“没有。你想多了。”
说罢端起杯子,澄黄酒液入喉大半。
陆合想继续问,见他一脸冷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飞镖盘前战况激烈,有人端着酒,靠在玻璃墙上笑着看,空档间往后瞧了眼街上,忽地咦了声:“……那不是邵廷的女朋友么?”
参加过前些天那场酒会的人,全都对邵廷这个红颜祸水记忆深刻。
一句话,引得几个手里没拿飞镖的都凑了过去。
看清街对面的人,怔愣间有人下意识道了句:“旁边那个不是齐珈言?!”
蓦地静了一瞬,一群人噤声,目光不由得往邵廷瞟去。
陆合皱了下眉,刚要扬声说那不是邵廷的女朋友,就见喝着酒的人动作顿住,杯子一放,起身过去。
行至他们之间,邵廷顺着方向往下瞥了眼,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神色也不清朗,看的几个人内心忐忑。
怕他动怒,几个人连忙打圆场:“来……来玩来玩,轮到谁了?廷哥你要不要来一把?”
邵廷站着没动,半晌敛眸,抽出烟点着,深吸了一口说:“你们玩,我有事先回去。”
众人愣愣,回神他已大步走到门口,陆合最先反应过来追上去,在门外不知说了什么,最后还是任由他离开。
“廷哥去哪?”
最先瞧见姜蜜的人发问。
静了几秒,就听不知哪位仁兄无奈答道:“还能去哪……”
两分钟后,透过玻璃墙向外看去,楼下对街果不其然出现了邵廷的身影。
最先看清的某位正喝着酒,一个没忍住喷了出来。
“不会吧?真的去了呀……”
——厉害了,红颜祸水!
那一边姜蜜也愣。
看着突然出现的邵廷微微呆怔,反应过来后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在这?”
邵廷没答,反问:“你呢?你怎么在这?”
“我出来给客户送东西……”
他嗯了声,“我和朋友出来喝酒。”
简短对话,没什么营养,不过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内容,然而气氛莫名微妙,他们彼此对视,目光专注,好似隔出一个无关外界的空间,一时别人都成了背景。
齐珈言这么大个人,就这么明晃晃地被忽略,忍不住皱眉打断,问邵廷:“你和陆合他们出来的么?”
邵廷这才真正看向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在姜蜜身边像个粘人的影子,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从前来往不多,认识,并不算熟络,偶尔聚会场合或是酒会上能碰到,见面说几句话的交情。
这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齐珈言。
面对他的问话,嗯了声算是应答。
邵廷眸光微浮,莫名觉得不是很痛快。
大男人装什么嫩。
碍眼,大写加粗的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