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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缓缓坠落,枪炮声逐渐停息,柳泉车站人头攒动,,三千六百余名俘虏在**师三团官兵冷森森的枪口下,每两百人分成一堆,乖巧地蹲在地上,一眼望去黑压压一大片。
担任战场打扫任务的二团官兵和教导大队官兵在三百余名工人纠察队队员的协助下,正在铁路对面的二站台上,将缴获的大批武器弹药分类堆积。
白崇禧在第十军和**师众将的陪同下,穿过戒备森严的站台,望着一批批俘虏和小山似的的缴获武器,喜笑颜开连连点头,显然非常满意,他还特别夸奖了安毅**师快速出击的时机把握和强悍的战斗力,赞扬王天培警卫团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直插敌后摧毁敌军炮兵阵地、为全军赢得此战胜利立下的汗马功劳和战斗精神。
事情的原委是,下午敌我双方攻防正酣、战况陷于胶着之际,早就对敌人阵地后方铁路两旁的炮兵阵地无比痛恨的安毅,巧妙地利用了在白崇禧面前抬不起头来的王天培和第十军上下将功赎罪一雪前耻的迫切心情,果断向白崇禧和王天培等将帅提出建议:
用一列火车装载一个团的突击队,高速穿过战场,向北开进六公里,利用集中在突击队手里的自动火力和手榴弹,一举歼灭敌军阵地后方的这两个炮兵阵地,给予强弩之末的敌军迅猛一击,只要敌军的优势炮火无法对我军的全线冲锋进行拦截,什么都好办了!
白崇禧略作权衡,欣然采纳了安毅的建议。不过,他知道安毅**师已经尽数开上前方阵地,唯有第十军留做预备队的三个团可以机动,于是含笑望向犹豫不决的王天培,期待他能主动站出来领命。
王天培哪儿还不知道白崇禧的意思,他咬了咬牙,竟然将自己最为精锐的警卫团派了上去,在铁路工人地大力帮助下,乘坐四节较为坚固的铁皮车厢轰隆隆开进战场,待敌军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咆哮的火车连连撞开三道匆匆架设的障碍,飞速赶至敌人阵地后方地炮兵阵地,对没有多少自保能力的敌军炮兵展开近距离的猛烈打击。
随着炮兵阵地嘎然哑火,敌人全线为之动摇,大惊之下只能全线收缩后撤,全军模范营所在地路程光**团、夏俭一团和陈志标二团果断出击,以一往无前之势从中路突入敌军阵地,将精疲力竭、斗志全无的敌军一举分割成南北两部分,为后续各师扩大战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右翼的顾长风三团、第十军教导三师和三十师见中路强突得手,立刻紧随而至,迅速将面对的直鲁联军第六军展开分割围歼,整个战场转眼间呈现一边倒之势。
眼看胜局已定,白崇禧再一次果断命令:敌军兵败如山混乱不堪,第十军各师只需马不停蹄乘胜追击,定能扩大战果收复韩庄,甚至还有收复枣庄之可能!
战局与白崇禧预料地完全一致。第十军三个师三万六千余名将士接到命令后。立刻将战场交给了**师。对魂飞魄散疯狂逃窜地敌人展开猛烈追击。于下午六点二十分成功收复韩庄。并再接再厉奋起直追。连克枣庄以南周营、沙沟两大重镇。主力逼近枣庄以南十二公里原地扎营。等候与贺耀祖四十军完成夹击任务地两个教导师赶来。随即就会对敌军立足未稳地枣庄展开大规模地进攻。
夕阳下。将帅们站在**师指挥所顶部。遥望前方数公里地平坦战场。细细观看一个个湖泊池塘。一条条小河溪流。满目地敌军尸体尚未收集掩埋。到处燃烧地野草和树丛仍在冒出偻偻浓烟和火光。原先零零落落地几片民居。已经在这场大战中被夷为了平地。
中路阵地上气流炎热。硝烟未尽。白崇禧顺着一米多深地交通壕登上了山包。沿途经过地道道战壕虽然被敌军火炮炸毁了大半。但是深入地下数米防护严密地一个个防炮洞几乎完好无损。众将这才知道为何**师官兵在敌人炮火地猛烈打击下伤亡轻微地原因。阵地上满眼地破烂沙包、一段段枕木一个个深埋地固定木桩。无一不体现出**师官兵优秀地阵地构筑和战场应变能力。白崇禧和众将对这支脱胎于工兵部队地模范之师赞不绝口。
第十军主帅王天培上将大胜后神采奕奕。不时与身边地安毅低声交谈。待上到山坡顶部站定。他非常慷慨地告诉安毅:
“明天上午。我让下面将把缴获地火炮分出十二门送到你地军营。省得你地炮兵闲着没事干。”
“太感谢前辈了。晚辈麾下地炮兵营地许多弟兄还在被炸毁地阵地上哭鼻子呢。这下可解了我地燃眉之急了。”
安毅的致谢惹来一阵善意的笑声,但安毅心中最为感激的是:王天培在关键时刻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警卫团,勇于担负极度危险的火车突袭任务,以伤亡近半的代价横扫敌人的两个炮兵阵地,这才使得自己的**师各团压力大减,奋勇出击,从而赢得了此战的最终胜利,避免了自己的特种部队可能出现的重大伤亡。
一路走来,安毅心中不停地权衡,要是当时王天培不主动承担下这一攻坚任务的话,自己会不会咬着牙派出丁志诚的特种大队和陈侃的教导大队?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答案,所以只能感激王天培的主动请战了。
返回之前,白崇禧将安毅叫到自己身边,细细询问沿途各种形状和深度的工事战壕的构筑方法和工作量,第十军的高冠吾几个主官也亦步亦趋紧随凝神倾听。
安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毫无隐瞒的意思,就连相应的辅助交通壕的挖掘原则和标准都一一说出,白崇禧和众将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感触良多,都说要把安毅**师的这一先进经验推广出去,下一阶段进入平原作战,地形的勘定、工事的构筑和战壕的挖掘更加重要了。
但白崇禧和众将都忽视了其中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必须有训练有素地官兵和适用高效的工具,必须对土层坚固程度、应力和承受力、挖掘深度等基本技术有所掌握,否则
卒拼命干野蛮施工肯定不行,事倍功半不说,不合格工事还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
白崇禧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立刻赶回徐州大营,他要抓紧时间制定一个庞大地反攻计划,缓解目前的紧张局势。
通过这两天的战事,白崇禧敏锐地看到孙传芳和张宗昌地二十五万大军虽然来势汹汹,但彼此间缺乏联系策应,漏洞满目皆是,因此白崇禧暗暗下定决心,在全线迅速发起反击,联系东线的第一路军突然掉头并进,趁敌人尚未反应过来给予敌人迎头痛击,不敢说歼灭多少敌人,至少能让对手知难而退,或者原地观望。
毕竟,目前南京政府三路大军近一半的主力被抽调南下对付武汉军队之后,留在前线的兵力捉襟见肘,压力大增,与其到时候被动挨打,还不如主动出击,为迫在眉睫的全局调整赢得宝贵的时间。
送走了白崇禧及指挥部将帅的安毅,与王天培众将道别,回到自己的师部抓起两个大馒头,一边啃一边仔细听取汇报,不时就某个问题给出具体意见。待各项善后工作安排完毕后,紧接着又召开总结会,研究各部地消耗补充和抚恤奖励等方案,直到旭日东升,仍然无法躺下闭闭眼。
上午八点四十分,安毅、胡子和杨斌几个脱得赤条条的站在铁路补水塔下方洗澡,边上一圈卫队在严密保护和遮挡露出的春光。
安毅把满是肥皂泡的脑袋冲洗完毕,来不及搓洗身子,就听窦方跑来急报:听送来十二门火炮的第十军教导三师弟兄告急求情,说准备向枣庄开拔的第十军政治处和军法处正在北站开审判会,要把他们领头闹饷的两名团长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安毅听了大吃一惊,经过几天的接触安毅也知道,教导三师原本是被唐生智斩去主帅解散后到处流浪地第九军教导师,第九军被各势力瓜分一空之后,没爹没妈军心涣散的教导师走散了三分之一,两个团长为了不被各军阀吞并和歼灭,不得不投靠同是军的第十军,到处搜罗失散的弟兄,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两个团的编制,王天培又再调来一个团组成了第十军第三教导师,师长和副师长均是王天培地亲信,对投奔而来的两个团极为轻视,处处掣肘排挤,压制两个团长,贪墨军饷不算,还时时把最苦最累最危险地活强压给两个团官兵去干,这才有了前几天的临阵哗变。
但是这两个团在这两天地战斗中表现出色,能打能拼能吃苦,与顾长风的三团相互配合,相互照顾,彼此间建立了深厚地友谊,顾长风和窦方在昨晚的总结会上特别提到这两个团的杰出贡献,安毅印象颇深。
“这事儿我得管管,不能让勇士流泪又流血。窦方,你赶快骑马去见王将军,请他刀下留人,我马上就到。”
安毅急忙冲洗身子,匆匆擦拭满身水渍:“小九,快去备马!陈勉把我的将军服准备好……”
胡家林、尹继南和杨斌几个也飞快清洗干净,一同跟随安毅越过铁道跳上货台跑进师部,各人的副官卫队长早已将军服准备好了。
胡家林边穿衣服边问安毅:“这两个团弟兄本来就是一肚子怨气上战场的,阵地就在虎头的三团右边,这一仗从头到尾都打得不错,两个团长也有血性,就这样轻易杀掉实在可惜啊!老王这是想干什么?”
杨斌插嘴:“是不是王军长推诿责任,趁机除掉异己啊?你这么一去,坏人家好事岂不唐突?”
安毅绑上鞋带跺了跺脚:“非去不可,哪里有打了胜仗之后斩将的道理?就凭这两个团在战场上的优异表现,我们就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两颗团长的脑袋搬家了,麾下三千多官兵恐怕会立刻散去,这哪儿行啊?”
“干脆,给老王一笔钱让他把这两个团卖给我们算了。”杨斌笑着建议。
“你不说我倒忘了……继南,赶快让后勤股把昨天战场缴获的四万大洋驮上马背,再加一万凑足五万立刻送到北站去。”
安毅看到尹继南点点头边穿衣服边出去,这才转向杨斌,严肃地说道:“我也想收下这两个团啊!就凭他们在战场上的变现,就值得我花大价钱,可是这样一来,咱们就彻底得罪了第十军,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肯定没了,所以这次宁愿做好人也不要让人觉得咱们是趁人之危,何况他们还给咱们送来了十二门火炮,让咱们的炮兵再次有了用武之地,算是礼尚往来吧,别贪心了。”
杨斌释然地点了点头:“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如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收下那两个团,我们**师固然是满编了,但对以后地作战却极为不利,还是你想得远啊!对了,昨天白总指挥不是答应随后就给第十军送来十万现洋吗,应该可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吧?”
“说是随后就送来,但这个‘随后’有多久我就不知道了,依照上面的效率,就算是拖上十天半个月甚至三两个月那都是常有的事,他们可不像咱们第一军是总司令嫡系这么富裕,特别是两个月前后勤军需规定作了重大修改,钱物直接拨发到了师一级,所以很多弟兄以为其他友军也是一个样,却不知道其中地艰难,我可是非常清楚的。
友军的士卒们日子过得很苦,被上司层层贪墨盘剥不说,还时时被拖欠原本就少得可怜地饷钱,很多友军士卒一个月都吃不上一次肉,却要冒着生命危险与强敌作战,每次想起来我都觉得心酸啊!”
安毅大声感叹,随即催促大家快走。
北站与南站之间只有两公里多点,安毅与三位弟兄穿着崭新笔挺的将军服策马到来,在数十名装备精良的卫队簇拥下,虎虎生威,气度不凡,宽阔的货场上黑压压的第十军军部官兵立刻让出了一条道路。
安毅距离等待的第十军王天培众将三十余米就飞身下马,一阵小跑来到十几个将军面前恭敬敬礼,身后的胡子等三个弟兄也都一样,给足了第十军将帅们的面子,被
判满怀不悦地王天培等人见状,心里也好受了很多。
安毅敬礼完毕,上前一步恳切哀求:“前辈请恕安毅鲁莽!听说前辈想要趁着一场大胜实施军法,晚辈等却想起昨日之战两个团长及麾下将士的英勇顽强,于心不忍特来向前辈求个情!
前辈、各位长官,大胜之后士气大振,就算这两位团长罪该万死,也是略有战功的,更何况接下去的战事步步艰难,到处都需要悍勇士卒填空补缺,值此用人之际,还请前辈和长官们三思而后行啊!”
尹继南也上前一步,委婉请求道:“前辈,今日一早得到前辈麾下将士赠送的十二门火炮,晚辈等**师全体弟兄均感激不尽,知道十军兵多将广久处前线,急需用钱,晚辈特将五万块现大洋送来犒劳十军弟兄们,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恳请前辈收下!”
王天培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安毅等人唱的是哪一出?随后又齐刷刷惊讶地看看言辞恳切的尹继南,又看看满脸笑容的安毅,均觉得对方冒着得罪十军将校地危险拯救两个不相干的团长极为不智,更怀**师怀有不可告人之企图。
尹继南向后挥了挥手,十五匹驮马负着沉甸甸钱袋嘀嗒走来,数十名**师后勤部弟兄两两一组,将钱袋抬到众多官兵围成的圆圈侧边,在王天培等人复杂的目光和上千将士感激的注视中,堆放完毕随即牵马离去。
王天培望着场中五花大绑地两名团长,神色极为复杂。他看了看两位被按住跪在地上满脸忧愤的年轻团长,再看看脸上满是关切和不忍地安毅等人,摇摇头转向身后,与参谋长高冠吾、党代表周仲良、政治部主任兼军法处长甘嘉仪低声商量起来。
全场官兵一片寂静,两个团长麾下三千多被缴械的将士站在远处,紧张地翘首以待,气氛无比地压抑沉闷。
数分钟后,得到最后商议结果的军法官甘嘉仪走向两名跪在地上地团长,对执法宪兵挥了挥,示意手下令松绑,王天培和周仲良走到安毅面前,爽朗地笑道:
“这两位负罪之将能得到各位将军替他们求情,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分啊!哈哈……小毅,你煞费苦心地赶来求情,是不是认识这两个人啊?”
安毅看着正在转动麻木腿脚转向自己的大胡子和瘦高个团长,欣慰地点了点头,对王天培解释:
“说真的,晚辈并不认识他们两位,我师三团团长顾长风在前两天与这两位并肩战斗过,他们倒是很熟悉。
昨晚在总结会上,晚辈才得知前辈麾下两位团长以及他们麾下三千多弟兄地优秀表现,觉得就这样杀掉了实在太可惜了,还不如让他们跟随前辈和长官们上前线将功赎罪,相信他们会感激前辈不杀之恩的。”
王天培面色一缓,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通过这番话他知道安毅并没有谋算这两个团的意思,心中的大石头也随之落地:
“小毅,你们这帮兄弟真够义气啊!怪不得你麾下地官兵们誓死报效,打起仗来勇往直前,看来你的治军之道果然别具一格啊!好!很好!”
安毅笑着摇了摇头,靠近王天培低声说道:“谢谢前辈夸奖!其实晚辈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晚辈麾下近七成地弟兄都是战场上投诚而来,所以晚辈几个深知他们的想法,能照顾的地方就尽量照顾,否则晚辈这仗也没法打了。”
王天培一愣,再次会心大笑,边上众将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安毅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发现开拔的时间已到,第十军马上就要北上了,连忙拍着胸脯请王天培放心,**师上下将全力帮助留在北站的伤兵和后勤弟兄,并将南站仓库里的两百吨大米送给王天培,再次赢来王天培和第十军将帅的巨大好感。
安毅和尹继南等人随后恭恭敬敬地将王天培等人送上火车,这才与暂时留在后方的周仲良等十军将领话别,两个解除危机地哗变团官兵获得了赦免,高高兴兴地领取武器,担任起后勤保卫工作。
当两个被拯救生命的团长换完衣服赶到站台的时候,安毅与**师官兵早已离开无踪无影,两人向周仲良报道并接受一顿训诫,离开后立刻到镇子里寻找熟悉的**师三团团长顾长风和窦方。
窦方和顾长风走出三团驻地,迎面看到两位团长匆匆到来,连忙亲热地上前打招呼:“石兄、莫兄,出来办事?”
个子敦厚壮实的大胡子团长石珍上前抱拳致谢:“多得顾兄、窦兄和安将军了!如果不是你们仗义相救,估计此刻我等早已头颅落地……某和荣高无比感激啊!”
顾长风连忙回礼:“千万别这么说,小弟和窦方只是及时将事情上报给师座,他和胡副师长、尹副师长和杨参谋长一听立刻命令小弟前去恳求王军长等人的,真要说感谢的话,两位老兄更应该感谢自己麾下弟兄们,正是两位老兄和麾下三千多弟兄的奋勇作战,赢得我**师上下敬重引为自己兄弟,这才有了后面地事情,哈哈,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顾兄、窦兄,能否领我们去向安将军和其他几位将军见见面?”
莫荣高努力压抑激动的心情,靠近顾长风低声恳求,石珍也随声附和,两人都迫切地想亲自去感谢安毅的救命之恩。
顾长风莞尔一笑,窦方低声解释道:“我们师座刚才吩咐小弟告诉二位老兄,说区区小事不需要那么客气,他和师部一帮老大不愿意因此事引起别人的误解,等打完仗之后再见面也不迟。
二位老兄请回吧,要是有什么困难,请尽管到这儿来找我和顾大哥,两天之内我们不会离开,但是过了两天就不知道了,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将会置身何处……两位老兄,多加保重啊!”
石珍和莫荣高相视一眼,与顾长风、窦方告辞后长吁短叹,极为不舍地低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