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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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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亲王查账是毫不含糊,很快海税账面上差的银子就被查清,福建司和浙江司两处差了四万一千两,然而只揪出来浙江司两个主事。  福建司这边,如曹颙等人所料,所有的责任都被推到李其昌身上。

    虽然李其昌手下跟着做账的几个笔帖式前后口供不一,颇有闪烁之词,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确认李其昌与伪帐毫无关系。

    不知道是康熙深晓其中猫腻,还是适逢万寿节在即,又恰巧刑部奏报江南总督噶礼、福建浙江总督范时崇疏报缉获海贼郑尽心及其党羽,引得龙颜大悦,康熙并没有深究李其昌的责任。  然而,他也没能留任京都,而是被平调为云南按察使司佥事、提调学政。

    余下涉案的几个涉案主事毫无疑问的革职,并勒令补回亏空,浙江司郎中穆恪勋虽未涉案,却有失察之罪,也被叫分担了部分亏空。

    至于石文桂,对他的处理实在耐人寻味。  他被提升为正白旗副都统。  明面上是被提了一级,但实际上,这副都统基本上属于闲职,远没有六部侍郎有实权。  此项任命无异于明升实降。

    福建司不能没有主官,不知几位尚书侍郎私下经过什么较量,原本想要安插人手过来的也熄了动静,最后将曹颙推了出来。

    曹颙在员外郎的职上不到半年,升为五品郎中,因前边已经代管了月余。  诸事上手,倒也并不忙乱。

    随着新的户部右侍郎吴一蜚到任,户部新一轮站队又开始。  曹颙无意牵扯其中,他大部分地注意力都放这渐渐显露的旱情上。

    何茂财来的次日,他就去了淳郡王府那边,随后同淳郡王一起去钦天监查了晴雨记录,越查心里越沉重。  “入春以来、雨泽沾足、无风”。  最近虽有两日阴天,但是“云气方起、即继以风”。  再对比往年的记录,这样的无雨天气持续下来,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交夏必旱”。

    淳郡王上个月虽然没有随扈去通州,可是也听回了的人提过,因去年冬天无雪,河道水位较往年低不少。  皇上又亲自下令修彻与新建了几处水坝,今年直隶将不会有水患。  去年雨水多,引发洪水,淹了直隶还几个县。  眼下,大家都防着水灾,谁会想到大旱方面去。

    从曹家与淳郡王府开始,平郡王府、觉罗家、兆佳家、宁春家和永庆家,找人打井的人家越来越多。  虽然打井费些银子。  但是同一年收成相比,孰轻孰重大家心里有数。  京畿土地,除了这些权贵名下地,还有不少平民小户,他们哪里能够拿出银钱打井?

    几日后,淳郡王就冬春少雨打井防旱之事。  上了折子给康熙。  康熙询问了钦天监官员,却始终得不出有用的结论。

    虽然旱情初显,但就要到万寿节,又赶上康熙登基五十年,满朝文武都在忙着“恳祈诞受尊号”,感恩颂德不已,谁会这个节骨眼上去关注民生,谈什么劳什子来地灾情不灾情。

    曹颙虽然每日仍是户部到家中,但是却总是不自觉地望望天,而后看看魏家兄弟。  想着他们的出身来历。  他们兄弟就是农户出身。  因遭了天灾跟着父母逃荒,后来父母都饿死了。  若不是遇到他们的师傅。  他们估计也随着父母团圆去。  再想想家中婢女,除了家生子外,其他的也多是因灾难被家人卖了的。

    曹颙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灾民惨状,但是在江宁时就听过一些。

    江宁繁华,每年因旱灾水患过来乞讨的流民却是不少。  因怕这些人身边带着疾病时疫,历届知府通常都将他们专门安置在一处。  老太君与李氏都是信佛的,每年秋冬两季流民进城时,都会支起粥棚施粥。  城中其他富户,也有不少人家如此。  各个寺院道观,更是免不了地。

    曹颙那时年幼,行动坐卧,都有人跟着,根本没机会看到那些灾民,更不要说接触到他们,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当时,他正因被绑架留下的后遗症,全部心神放在强身健体上,对外界的事务统统不理会。

    曹颙原来的目标只有两个,那就是避免早夭的命运与挽回曹家的败落。  如今,亏空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他的身体也请老太医检查了几次。  除了腿上地伤口在阴天下雨时有些发痒外,他实在是健康地不能再健康。  若是这样还是不能避免早夭的命运,那他也是没有法子。

    他心中想着家族安危,连在二废前避出京城的打算也早就想好。  眼下,却想踏踏实实地做点事了,不是为了家族荣誉,也不是为了个人权利。

    这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男人就该为自己订立个目标,然后奔着这个目标使劲似的。  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天天对着账册,听着同僚七嘴八舌谈论官场是非,还是凑到康熙、四阿哥前边,晃晃尾巴做个服帖的奴才,两个都不是他所愿。  他每天就想着打井这个问题,怎么能够多打几眼井呢?

    一时半刻,却没有妥当地法子,总不能自己使了银子去打吧?那才是作死,有个“施恩”的帽子下来,就能够砸死他。  想到后来,曹颙不由得有些心灰,无休止的人事倾轧,贪墨成风的官场,这就是被粉饰赞扬的“盛世”!

    这日晚饭后,因嫌屋子里闷,曹颙与初瑜就叫人搬了两张躺椅出来,在廊下坐着。  喜云带着两个丫鬟给院子里的两株梧桐浇了水后,退了下去。

    因近几日曹颙有些沉默寡言,初瑜不禁有些担心。  试探地问道:“额驸是身子不爽快?用不用请太医过来看下?”

    曹颙看着初瑜略带担心的小脸,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约莫着是前些日子对账费了精神,有些乏了,过了这两日就好!”

    “既然这般,就算不请太医过来,也用些人参、燕窝补一补吧!”初瑜还是不放心。

    看着初瑜绷着小脸。  认真地说着,曹颙点了点她地鼻子。  低声道:“只是精神头不足罢了,我是不是需要补的,别人不知,你还不晓得吗?”

    初瑜顿时满脸羞红,偷偷地瞧了瞧四周遭,却是再无其他人,方轻轻地捶了曹颙两下。

    曹颙拉了初瑜的手。  放到自己胸前,闭着眼睛,陷入沉思。

    “额驸在想初瑜?”初瑜问道,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问,只是看着曹颙直觉就是这般。

    曹颙睁开眼睛,望着初瑜,点了点头:“不止在想初瑜,还想母亲。  母亲早就惦记我地亲事。  要是见到初瑜,定会喜欢得不行!”

    类似地话,曹颙原本曾说过的,初瑜当时还以为是安她地心,现下听着,却不知为何莫名带着丝感伤。

    曹颙握了握初瑜地手:“胡思乱想什么?只是大半年没见到父亲母亲。  有些想念他们。  父亲的身体不算很好,年纪又大了,我这做儿子地,不能够在身边侍候,实在是不孝!”

    初瑜不解:“前些天,公公婆婆不是来过家书吗?家书尚好勿念,还说二叔正月里添了个女儿,眼下在外祖母身边带着。  ”

    曹颙摇了摇头:“父母亲就是这般,因不愿意儿女跟着忧心,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去年春天。  父亲大病。  始终瞒着没有给我送信。  后来还是其他官员在折子里提到,皇上知道了。  命我回去侍疾,我才晓得!”

    初瑜不由得担心起来:“那怎么办?要不咱们等万寿节后,回南边去!”见曹颙没应声,以为是因为差事的缘故:“咱们请阿玛向皇玛法求情,将你外放到江宁当差,咱们就可以在公公婆婆身边尽孝,省得额驸挂怀!”

    真是小傻瓜,若是有那样简单就好了?为了慢慢消弭曹家在江南的影响,使得曹家不会这般碍眼,他这个嫡长子哪里都能够外放,就是不能够回江南。  而父母那头,为了康熙面上好看,也离不开江宁,否则也显不出康熙“恩厚”来。  想要接两位到身边养老,怕是要等雍正朝了,还需十一年。

    曹颙正想着自己十一年后将是什么模样,怕是孩子都有几个了,就有小丫鬟来报,言道是前院有客人来,管家打发人到二门传话,请大爷过去。

    这时候登门拜访,曹颙看了看夕阳,心里猜不出是哪个?难道是宁春来了,这小子,因这顿日子老往秋娘那里去,又要瞒着家里,便拿着与朋友吃酒的筏子出来,其中自然少不了曹颙。

    来得却是十六阿哥,沉着脸坐在客厅,满眼满脸压抑不住的怒气。  见到曹颙,也不应声,扭过头去,冷哼一声,又不像是冲着曹颙发火。

    这孩子怎么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哪里受得这样大地气?曹颙略带疑问地看向随着十六阿哥来的小太监赵丰。

    赵丰躬身道:“曹大爷,我们爷刚从能特大人宅里出来!”

    曹颙在十六阿哥对面坐了,问道:“去拜见未来的岳父了,吃了闭门宴不成,恼成这样?”

    月初宫里刚刚指的,三品官能特之女郭络罗氏为十六阿哥嫡福晋。  说起来,这能特家与曹颙还打过“交道”,前年他初进京,遇到的那个纨绔贵山,就是这个郭络罗氏家的。  能特是贵山的亲叔叔,为人很是低调本分。  曹颙自然也不会忘记,贵山还有位姑母在宫里,就是五阿哥与九阿哥的生母宜妃。

    十六阿哥这会子怒气平了不少,皱着眉对曹颙抱怨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啊!原本还想着能特向来本分地,没事稍话要见我做什么?却是郎图与贵山这几个。  ”

    郎图是内务府副总管,贵山的岳父,还有个女儿是九阿哥的妾。

    “不就是打那几处茶园的主意吗?值当着你这般生气?”年后曹家的茶园算是正式上交了,内务府这边的几个头儿都各有主意,私下里为几个茶园地管辖闹得不可开交。  虽然名义上归了皇家,但是只要将经营权拿到手中,其中的油水自然是不会少了的。

    “他们狗咬狗的,咱们看看热闹也就罢了,我气得是他们竟这般迫不及待地算计起我来!”十六阿哥冷笑一声:“还定是我那个九哥想出的法子,想要拖我下水呢!他们争来争去的,没个结论,就想着推我出去做个幌子。  ”

    “你要管内务府这块?”曹颙摇摇头:“这个实在太琐碎了,你有那耐心法儿吗?”

    十六阿哥笑道:“还是你知道我,我哪里是那块料?虽说阿哥兼管内务府不算什么,九哥也曾做过,但是我委实没那个兴致。  就算要学着当差,也是看好七哥那边!”

    想想户部那些整日翻不完的账目,曹颙不禁羡慕起十六阿哥,若不是自己的老丈人七阿哥在礼部,他还真想活动活动,跟着十六去礼部。

    想来郎图他们没少在十六阿哥身边磨嘴皮子,使得他有所警戒。  他除了恼那些家伙算计自己外,还恼八阿哥、九阿哥那边。  他心里清楚,这门亲事里,少不了九阿哥与宜妃他们的推波助澜。  难道以为这般,就能够拢着他,不过是痴心妄想。

    太子储位不稳,是众所周之之事,但就算如此,十六阿哥也没有参合一下的想法。  老老实实站在皇父身后,做个本分地阿哥,才是他想要地。

    想到曹颙如今在官场,怕是说不定什么时候牵连进去,十六阿哥不禁告诫道:“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你可千万别趟这浑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就是四哥,你也须远着点。  若是他们敢逼得紧了,还有我与皇阿玛,定不会让你吃亏就是!”说完,他自己都笑了:“倒是我多虑,就你那懒散性子,怕是给你个拥立之功,你也懒得去接!”

    两人又说到十日后地万寿节,十六阿哥正在为敬献什么寿礼发愁,与那些开府分封了爵位的阿哥们不同,他银子不多,手下也没有门人去张罗。

    曹颙眼睛一亮,笑着说:“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既费不了多少银子,又能够挣得几分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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