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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佳氏之前也来过梧桐苑,但是这次却明显察觉出有什么不同。
丫鬟们廊下恭立,掀帘子俯身都分外有规矩。 个个儿成了木头人一般,目不斜视的模样。
兆佳氏只听说是王府过来人,并没晓得是什么身份。 如今见众人都是这般模样,思量着莫非是什么亲戚家的舅太太什么的,并没有听说福晋亲来的消息啊?
张嬷嬷还有兆佳氏身边的大丫鬟绿菊,跟在兆佳氏身后,亦都小心了几分。 绿菊十六,是张嬷嬷的外孙女,去年才到兆佳氏身边侍候的。
按照张嬷嬷的意思,早就想安排外孙女给曹颂做屋里人的,所以她才会瞧玉蜻、玉蛛两个格外不顺眼。 在兆佳氏面上没少搬弄是非,想要撺掇着兆佳氏将她们两个撵出府去。
兆佳氏早些年虽防范的紧,丈夫没了后,对这些瞧得也淡了。 左右是儿子喜欢,也不好为了两个丫头,疏远了母子关系。 因此,她便只是给玉蜻、玉蛛两个教教规矩便罢了。
为了安抚张嬷嬷,兆佳氏便将绿菊提拔着做了大丫鬟,想着等曹颂他们兄弟出孝娶亲后,再看看将她给哪个。
进了正房厅上,还不见初瑜出来相迎,兆佳氏不禁不有些恼。 纵然是身份尊贵,毕竟是侄儿媳妇,难道还要她这当婶子的到眼跟前才动弹。
西侧间门口,左右站着两个丫鬟。 见兆佳氏进来。 两人齐声道:“格格,二太太到了!”
兆佳氏放慢了脚步,就见门帘挑开,初瑜笑着走了出来,道:“二太太来了,还恕初瑜未曾远迎,请二太太屋里坐。 ”说着。 侧身站在门口,等兆佳氏进去。
兆佳氏微微地点点头。 仰着脖子进了屋子。 张嬷嬷与翠菊两个跟在兆佳氏身后进去。
侧门这里站着的两个丫头是喜烟与喜霞,见张嬷嬷她们两个如此不守规矩,竟走在初瑜头里,皆是愤愤难平。
不过,想着早上过来地罗姑姑与常姑姑两个,喜烟与喜霞两个对视一眼,露出几分笑意。 支起耳朵,等着听热闹。
兆佳氏进了屋子,就见挨着炕边站着两个旗装女眷,一个穿着靛青色旗装,一个穿着蓝灰色旗装。 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模样,梳着两把头,头上簪着两朵绒花,脸上很是肃穆。
若不是她们头上戴着的绒花是带色儿的。 兆佳氏只要以为是哪家的寡妇亲戚。 瞧着这两人的穿着打扮,倒是比她更像是寡妇人家。
兆佳氏脚步放缓,回头看了看初瑜,寻思着不晓得该如何见礼。 瞧着这两个女子,虽说看着有几分气派,但是身上珠翠皆无。 不像是富裕人家出来的。
不会是王府地穷亲戚,过来打秋风吧?兆佳氏还兀自琢磨着,就听初瑜道:“二太太,这两位姑姑是宫里出来的,福晋特意请来帮衬我,到咱们府做供奉地!”说着,对罗姑姑与常姑姑道:“两位姑姑,这是二太太!”
“供奉”说得好听,不过也是奴婢罢了。 兆佳氏少时没有跟着父亲外放时,在兆佳府那边。 也跟着堂姐堂妹们。 随着“供奉”姑姑学规矩。
转念,四姐儿就五岁。 五儿就四岁了,请两个宫里出来的“供奉”照看着,倒也省心。 兆佳氏这般想着,便对罗姑姑与常姑姑道:“既是在府里当差,就要晓得拿了谁家的银钱,切记勤勉谨慎,好好教导姑娘们!”
罗姑姑与常姑姑原本正俯身给兆佳氏见礼,听了这话,身子一僵,心中也都是有数。 看来,这位二太太不算是明白人,习惯了拿大。
两人面色平淡,皆按照规矩见礼完毕。 见张嬷嬷大剌剌地站在兆佳氏身后,受了她们两人的拜礼,两人都很是不自在。
兆佳氏已经在炕边坐了,翠菊退到一边站了,张嬷嬷四下寻摸小杌子什么的。
罗姑姑与常姑姑看了眼翠菊头上的珠翠钗环,在看看张嬷嬷摇头晃脑的模样,神色中露出丝鄙夷来。
这两个人,神情肃穆地站在那里。 兆佳氏见了,心里有些不自在,瞥了一眼,对初瑜道:“你寻我什么事儿?这屋子里下人太大了,晃得我眼睛花,都出去吧!”后一句,却是对罗姑姑与常姑姑说地。
罗姑姑与常姑姑身子扳得直直的,恍若未闻。
兆佳氏面上有些挂不住,耷拉下脸来,望着初瑜的眼神有些凶。
初瑜心里叹了口气,按照她的本意,实愿意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愿意弄这些乱七八糟的。 可是,人多事多,若是不梳理清楚,难道还要额驸为家务操心不成。
初瑜唤人送茶上来,笑着对兆佳氏道:“今日请二太太过来,是商量一件事的!”
因这些日子,兆佳氏也瞧出来,自己这个侄媳妇,是个面嫩心软之人,因此对她的郡主身份也少了顾忌。
她沉吟了一会儿,道:“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初瑜道:“二太太前些日子不是说过,心疼初瑜身子沉,想要拨几个嬷嬷与媳妇子来帮初瑜管家务么?”
兆佳氏闻言,点点头道:“正该如此呢,你是长房唯一地媳妇,这开枝散叶可是大事,可是不敢胡闹!”
初瑜笑道:“晓得二太太疼初瑜,既是这样,二太太就选几个人过来就是。 ”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只是她们向来是南面当差的,才到北面来。 这京里的规矩同地方地规矩不同,正好福晋安排两位姑姑过来。 这两位姑姑出宫前。 就是储秀宫的执事,专门教导规矩的。 有她们帮衬着,想必众人学起规矩来也麻利。 省得往后差事出了纰漏,丢了脸面。 ”
兆佳氏听着前面还欢喜,听到后面,却是觉得有些不对。 她冷哼了一声,道:“这叫什么话。 是呲打我身边地人不懂规矩么?”
初瑜笑道:“您别误会,并无此意。 就是原来府中的下人。 也要交给两位姑姑教导一番的。 大爷不是什么有耐性之人,平日最厌烦府里事多,若是众人懈怠起来,引得大爷恼,到时候少不得府里再精简人口。 大爷这几年,放出了几茬人,这二太太也是晓得的。 ”
兆佳氏被噎得没话。 她进京这半年,曹颙大部分时候随扈在外,正经在府里地日子不过月余。
就是曹颙在府里,在兆佳氏那边,也不过是走个过程,陪着说几句家常。
兆佳氏心中暗骂自己糊涂,这个侄子打小就是主意正的。 若是下边地人真犯了过失,说不定他趁此机会将她身边的人都撵干净。
兆佳氏撇了撇嘴。 道:“不劳烦你费心,既是我的人,不需你这侄媳妇出面管教!”
初瑜听了,并不意外,淡笑着道:“二太太,那差事怎么办?一家也不好两套规矩出来。 要不然那不是没了章程?”
兆佳氏还未说话,就听到罗姑姑道:“格格,福晋说大格格面嫩,当不好家,府里下人怕是有淘气的。 奴婢等人原还不信,想着既然是伯爵府邸,又是官宦世家,就算是比不得王府那边,这规矩也不能差些。 如今看来,怨不得福晋担心。 就是奴婢们来了不过半日。 却也看不过眼!”
初瑜止了笑意,对罗姑姑与常姑姑道:“这我都晓得。 多是我地不是。 为了家宅安宁,往后,要要多劳烦两位姑姑了!”
罗姑姑与常姑姑听了,俯了俯身道:“这是奴婢们分内之事,定不负格格所托,只是奴婢们初来乍到,若是有仗着资历、仗着脸面不服帖地,还请格格替奴婢们做主。 ”
初瑜点点头,道:“嗯,这个我晓得了!既是全托付给二位,自然不会让二位为难!”
常姑姑看了一眼兆佳氏,对初瑜问道:“有一句话,不晓得奴婢当问不当问?”
初瑜笑道:“有什么事,姑姑且问无妨?”
常姑姑肃身道:“不晓得二太太在府里常住,还是暂时住在这边?”
兆佳氏还以为初瑜故作声势,就是用王府那边过来的心腹管家,将二房那边地媳妇子们拒之门外,不由得心下暗恼。
听常姑姑话中提到自己个儿,她寒着脸看了常姑姑一眼,开口问道:“怎么?这位姑姑还要先拿我立规矩不成?”
常姑姑微微低头,道:“二太太说笑,奴婢不敢!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下人们有调皮捣蛋嚼舌头不守规矩的,无非是家规不严、主子太仁所致。 若是二太太暂住府中,只需约束下人少省事端便可;要是二太太在府上常住,那也没有行两套规矩的道理。 ”
初瑜的神色已经淡下来,加上常姑姑这边铿锵有声的话,使得兆佳氏越发着恼。
她立时从炕上站起,转过身来望着初瑜道:“你听听她说的这话,可是你的意思?这是看我这寡妇婶子不顺眼,要撵我走了?你倒是别忘了,这里是曹府,不是你的格格府!”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啪”地一声,听到耳光声响。
方才寻了小杌子坐下的张嬷嬷已经起身,捂着半边脸,带着哭腔对兆佳氏道:“二太太,老奴这是招谁惹谁了?”
兆佳氏望去,出手的是罗姑姑,不禁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出来刨食儿的,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撒泼?”
罗姑姑敢向张嬷嬷动手,是为了帮初瑜解围,早已有话等着兆佳氏。
到底是宫里待了十几年地,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了得。 她抬了抬下巴,有板有眼地道:“这个老奴才太不晓得规矩。 主子没叫坐,便自己个儿坐了,这是其一;主子恼呢,不上前规劝,反而没事人似的瞧热闹,此为其二;既坐了,还翘腿,用脚冲着主子,不懂得尊卑,此为其三。 这样的奴才,换在别的府里,早叫一顿板子撵了去!”
兆佳氏气得身子发抖,怒道:“就算是不晓得规矩,也轮不到你来管教!打狗还需看主人,难道你们仗了谁的是势,不把我放在眼中么?”
罗姑姑没有立时应声,而是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名单来,道:“奴婢已经在账房那边查过,二门里当差、支月例银子的丫鬟、媳妇、婆子拢共九十四人。 二太太院子里,共有三十三人支月例。 虽说府上还没分家,但若是二太太想要自己管束这些人,那也不是奴婢们能插上话的。 要不然的话,没有一样从账上支月钱,这边的六十一个要守家规,那边地三十三个不用守地道理。 奴婢既是接了‘供奉’的差事,自然要上心管教,还请二太太不要为难奴婢们!”
翠菊原本侍立一边,见外祖母挨了耳光,不由得出来,想要上前扶住。 就听一旁地常姑姑温言问道:“这位姑娘,敢问你是……”
翠菊虽然瞧着她们挤兑二太太心中悲愤,但是畏惧两人的气势,倒也不敢顶嘴,小声应道:“回姑姑话,奴婢叫翠菊,是二太太身边侍候的。 ”
“哦?竟是个丫头,不是姑娘小姐!”常姑姑的声音转冷,郑重对初瑜道:“格格,府里的下人是要好好整治整治了,没听说那个府里的丫鬟敢涂脂抹粉、满头珠翠的!这府里好几位没成亲的小爷,若是有淘气的丫鬟,惹出事来,丢的还是府里的脸面!”
兆佳氏见她们打完张嬷嬷,又来挑翠菊,气得一仰脖,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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